莫天悚抬头看看孟道元,又看看一直没出声的梅翩然,讪讪地起身道:“既然没太大关系,我就告辞了!”走到门口,犹豫片刻又回头道,“如果房子不好找,你们多留两天也可以。”
梅翩然终于开口,冷冷地道:“不必了!”
莫天悚无语,转身快步走了。梅翩然的眼泪忽然止不住流下来。摘下终日带着的面纱去擦,露出美丽和丑陋混合的脸。
孟道元叹口气,才床头坐下,迟疑道:“翩然,要不我们一起回听命谷吧!”
梅翩然大怒,气苦地大吼道:“要走你就自己走,别拉上我!张惜霎怀疑我和罗天,你怀疑我和天悚,天悚存心不理我!要不是为了飞翼宫,我怎么会和天悚弄成这样?你滚,一点用处也没有!飞翼宫姓孟,不姓梅,亏你还是一个大老爷们,为何不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你到什么时候也比不上天悚!”
孟道元沉默片刻,深深吸一口气,起身轻声道:“你好好歇着,我去找房子搬家。安顿好你们母子,我就自己回去。以后你和天悚做任何事情我都不干涉!”也转身离去,在院子中遇见袁叔永。
袁叔永轻声道:“姐夫,为何你就是不懂师姐的心呢?”
莫天悚怏怏地回到书房,见谷正中还没离开,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先回去,找文功林打听一下账簿丢了张惜霎有何反应,再去见见义盛丰的那些债主,把他们丢账簿的消息散播出去。其他的等我仔细看完账簿再告诉你下一步如何走。”
谷正中见莫天悚脸色不好,不敢多说,告辞出来。
莫天悚坐下后抛开杂念,翻开账簿,立刻就沉浸其中。最近南北都不太平,朝廷订货比较多,一共拖欠义盛丰货款八十多万两。不过义盛丰的外债却有一百三十万两。义盛丰竟然在严重亏本!
霹雳铳和弹药的价钱都还是央宗在的时候定的,利润空间非常大。莫天悚越看越感觉奇怪,埋头在账簿中找原因,不久发现义盛丰最近一两年的废品率特别高,一半原料都是被浪费掉的。惊奇中又有些感动,文功林一定是在知道他回来的消息后,就开始有意的浪费行为。以罗天的精明,竟然没想办法改变这种情况,也实在令人费解。
罗天平素最擅长收买人心,为何一直没能真正控制义盛丰?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文功林一样有家人在云南,义盛丰大部分工人不过是京城本地人,罗天无法收服文功林,对付一般工人也不行?更加用心在账本中寻找,很快找到原因。利润如此丰厚,工作如此危险的义盛丰,工人的工钱却一点也不高,人们能满意才怪!不知道罗天是着急还账,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工钱,还是因他自己生活简朴,便不考虑别人的需要?
情操一类阳春白雪的东西,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唱高调一次两次能有用,人们最终需要的还是实惠!文功林浪费行为严重,罗天不会是同样只和文功林唱高调,而没有实际处罚措施吧?忽然想起莫桃的话,“罗天注重声名,肯定不愿意给人一个残忍的印象”也无怪当年在云南,后来在太湖,罗天都没能完全控制西北联盟。人虽不少,但还是吃败仗。若让他带兵,恐怕真和莫桃说的那样同样会打败仗。
银子和刀子一直都是莫天悚的缺一不可的制胜法宝,看罗天似乎一样也没有,莫天悚有些不安起来,暂时忘记生意。海边局势复杂,夏锦韶和罗天互相牵制,成花刚愎自用,兵力也太少,且终究乃一妇人,威望不高,小打小闹可以,要想协调好几省关系,完全消灭倭寇是不大可能的。
就算不为私仇,他也得尽快把项重弄出大牢。可是皇上显然是非常不喜欢他插手倭寇事宜,范书培的工作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通的。再说就算是范书培同意给项重说情,要皇上放项重出来也得一段时间。也许该去找找穆津剑帮忙?但让皇上知道,说不定本来该放项重反而不放了莫天悚想得头疼,丢下账簿靠在椅子背上用手捶打额头。
倪可亲自端着一杯黄芽茶进来正好看见,诧异地问:“天悚,你不舒服?”将茶盏放在桌子上,伸手来摸莫天悚的额头。
莫天悚连忙摇头,合上账本拉住倪可的手,笑着道:“没有。我是有点心烦。倪可,我不是叫你别穿这些旧衣服了吗?我送你锦缎就是叫你穿的!知道吗,你穿月华锦特别漂亮!你看我也没空一直陪着你。别在屋子里闷坏了。打扮漂亮一点去串串门子,找你的那些姐妹们散散心。保证把京城所有的夫人小姐都比下去。”
倪可失笑啐道:“你怎么成天就注意这些?真不明白你的生意是怎么做的!你若是心里烦闷,我陪你去外面走走吧!”
莫天悚拍着桌子上一大堆的文书道:“看见没有,我是很想陪你的,但我若是不努力,你就没有锦衣穿。你知不知道皇上很关心你。去把衣服换一换,进宫找皇后聊聊天。皇上看见你高兴,他也高兴,就不会随便为些小事情说我。”
倪可更加好笑,嗔道:“你哪来的这么多说道?我来看你,你一点也不喜欢吗?这么急赶我走?”
莫天悚急忙摇头。凄风走进来,小声道:“三爷,中乙道长在外面求见。”莫天悚道:“先让他去客厅先等着!”拉着倪可的手央求道:“我忙得很,你去找皇后聊天,巴结巴结皇上,好不好?晚上我再陪你。”
倪可点头,看着莫天悚和凄风匆匆朝客厅走,轻声叹口气。她是听见谷正中和格茸的对话才过来的。谷正中看见莫天悚又去找梅翩然,原本是想告诉林冰雁的,林冰雁和猫儿眼一起去杭诚家里出诊,谷正中只好告诉格茸。倪可忍了一会儿,终究没忍住,才沏茶来看莫天悚。可是莫天悚似乎一点也不喜欢,总叫她走。倪可心里多少有些烦躁,也想找个人散心。于是听莫天悚的,换上月华锦做的新衣服进宫去串门。
中乙显得很烦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
莫天悚早猜到中乙为何而来,摆足场面,带着八风一起走进客厅里。当然,从莫天悚的脸上只能看见热情,端的是满面堆欢,笑容灿烂。莫天悚是真的忙得很,既没耐心也没功夫更没必要和中乙周旋,刚坐下就道:“道长怎么不坐?晚辈事情多,道长若有事情请直接一点!”
中乙在莫天悚身边坐下,皱眉道:“天悚,好几天了,你为何一直不来槐树胡同?”
莫天悚淡淡道:“道长岁数大了,忘记晚辈从来没说过要去槐树胡同。你有话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是不是没银子了?你叫典白去泰峰药铺找掌柜的,我赊些药给你们拿去卖”
中乙大怒叫道:“天悚!”
莫天悚猛地一拍茶几,站起来瞪着中乙翻脸道:“天悚的名字是你随便叫的吗?你是我什么人,平白无故来我家里指手画脚!来人啊!把这个没规矩的老牛鼻子给我轰出去!”
八风一拥而上,虎视眈眈围着中乙。炎风躬身很有礼貌地指着门口道:“道长,请!”
中乙怒不可遏,双手撑在茶几上站起来,紧盯着莫天悚道:“你爹见我也没你这样放肆!”
莫天悚丝毫不示弱,也死死盯着中乙,冷冷道:“所以他惨死异乡,叶落难以归根。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念在你年纪一大把的面子上,你若来要钱,我虽不如罗天的官儿做得大,十两八两打发叫花子的银子还是有的,其他免谈!”
气得中乙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好在终于想起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哆嗦着指着莫天悚的鼻子:“义盛丰的账簿是不是在你这里?”
莫天悚吊儿郎当地抖动肩膀道:“是在我这里。原本想看完以后就还给斩龙仙子,可斩龙仙子无法无天,蛇蝎心肠,竟然伤了我府里的贵客,不教训教训她还了得!账簿我已经烧了。”
中乙忍无可忍,伸手就想去抓莫天悚。莫天悚闪身避开,后退好几步。八风呼啦一下子围上来。中乙只好转身去应付。其实他并不是想打架,不过是情急之下想质问莫天悚而已,不想他的手刚刚碰着八风的衣服,八风就纷纷摔倒在地上。
中乙莫名其妙惊诧之际,莫天悚大怒扑回,灵犀剑早已经出鞘,一剑直捣中乙的心窝。中乙骇然后退,焦急地叫道:“天悚,有话好好说。”
莫天悚怒道:“我好心好意想给你银子,你却动手打伤我的人,还指使罗天的老婆伤了我府里的客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说吗?我没去找你,你竟有脸来找我?”紧追在中乙身后,一剑接着一剑刺出。但见剑光闪动,热浪滚滚,竟然运用出幽煌烈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