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叉腰瞪着殷澜歌:“不是我说,你这种人人欠你十个亿的脸,这种神厌鬼弃的脾气——注孤生!”
我转头就走,实在不想再见到殷澜歌那张欠揍的嘴脸。
暮久兮,你要冷静,犯不着跟混蛋生气,那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不生气。
我不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呸!还是想照着他的鼻梁来一拳。
从萧雨歇的宅院离开后,我一边走一边想象怎么把殷澜歌的鼻梁打歪,让他以后装不起高冷。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影宸阁的正殿内。
正在我准备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房间时,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暮姑娘?”
我连忙转过身,便看见萧雨歇站在大殿门口,微笑的看着我。
萧雨歇打量了一下我的神色,摇了摇头:“脸色不佳,看来还在生气。”
我抱胸叹息:“萧公子,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萧雨歇轻笑:“澜歌已经走了。”
“嗯?这么快......”我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随即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绝对不是可惜的意思。”
萧雨歇一阵轻笑。
我跺了一下脚:“气死人了,他是专门来给我找不痛快的吗?”
萧雨歇低声道:“恐怕是......”
“嗯?”我皱了下眉,“萧公子,你刚刚说什么?”
“啊,没什么。”萧雨歇清了清嗓子,“澜歌啊,他本来是有事情来找我商议,不过我们两个意见相左,澜歌又非能言善辩之人,说不过我,所以刚才已经气走了。”
我拍拍胸口:“还好还好,这个家伙,真是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连萧公子你这样好的脾气,都没法和他相处。”
“不会啊,我倒觉得,和澜歌相处很轻松。”
“是吗?”我一脸怀疑,然后摆摆手,“算了,不提这家伙。我实在和他八字不合,一点都弄不明白他奇葩的脑回路。不过刚刚一见着他,我倒想起来了,之前的事情,我还没有向萧公子好好的道谢。”
“之前的事情?不知暮姑娘指的是?”
“就,就是那天,我自告奋勇回府中报讯......我果然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我的说辞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后来差点走不掉,多亏公子你拜托殷澜歌过去帮了我一把。不然的话,我那天可能会倒大霉。”
萧雨歇听我这么说,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弯起了眼睛。
我不禁疑惑的问道:“公子,你笑什么?”
“澜歌这个......”萧雨歇欲言又止,忍着笑意,“暮姑娘,我那天并没有拜托澜歌回去。”
“不会啊,殷澜歌明明说,是有人求他过去看看的。除了公子,不会有别人了。”
萧雨歇挑挑眉:“虽然那日我也担心暮姑娘被为难,但在回来路上我就已经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了,没来得及嘱咐澜歌什么。”
我看着萧雨歇认真的脸,心里一惊,除了他,还有谁会这样帮我呢?殷澜歌吗?
想到他方才看见我时的态度,我甩了甩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念头。
“那......那日殷澜歌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想不明白。
萧雨歇温润的笑道:“这个借口倒是编的很合理,澜歌与人相处的功夫终于有点长进了。”
我面带疑惑的望着萧雨歇,期待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暮姑娘,澜歌骗你的,”萧雨歇笑道,“他一定是自己等了半晌,见暮姑娘没回来,放心不下,才前往查看的。只是他脸皮薄,说不出口罢了。”
我一脸不可置信:“不会吧?这混蛋玩意儿能有这么好心?要真是这样,他平时凶巴巴的,弄得大家都不敢接近他,是为了什么?”
“澜歌他,是害怕。”
我更加不解:“害怕?公子你别说笑了,殷澜歌这么强,动一动手指就能让那么一大片地方化为黑灰,谁还能让他害怕?”
“他自己。”
“什么?”
“澜歌害怕的,正是他自己——是他强大的力量。”
萧雨歇缓缓倾吐着每一个字,他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悲悯。
其实萧雨歇比殷澜歌,更像一位神明吧。
我看着萧雨歇的神情,知道他没有在说笑,可我仍然不理解。
我沉下眼睑:“会害怕自己......害怕自己的力量......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反而开始怀疑这些了吗?殷澜歌看起来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暮姑娘,你来北冥也有些时日了,应该知道,澜歌并非凡人。”
“嗯,”我点头,“我听说,他的真身是神鸟凤凰,是现在大地上为数不多的神。”
“不仅如此,”萧雨歇神情严肃,“暮姑娘可注意过,澜歌和普通的凤凰有何不同?”
我摸摸额头:“公子这可难倒我了,我其实没见过其他的凤凰。”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我那晚见到殷澜歌的情形。
除了殷澜歌,我确实没见过真正的凤凰,以往对这种神鸟的印象都来源于传说。
要说殷澜歌与传说中的凤凰有什么不同......我忽然想起来,他撑开挡在我们身前的尾羽——纯白的羽毛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辉,说不出的圣洁美丽......
我若有所思的开口:“殷澜歌的尾巴,是白色的......好像是跟传说有所出入。”
“因为澜歌是白羽凤凰。”
“白羽凤凰?”我听得云里雾里,“跟普通凤凰有什么不同吗?”
萧雨歇微微蹙眉:“凤凰以金羽为贵,金色越纯正,在族中越受到敬重,反之,羽毛越接近白色,越被视为不祥。”
我咬着下唇:“殷澜歌的羽毛,是纯白色的。”
“是啊。”萧雨歇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似乎它们重逾千钧。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对于殷澜歌来说,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用说我也能想到了。”我沉下眼睑,“殷澜歌小时候一定被很多人欺凌过,才会养成那种生人勿进的性格。说不定他自己也相信了这种说法,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迷信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这样简单的。那个时候与澜歌接触的人,确实几乎都当场遭遇了不测,重伤甚至殒命。”萧雨歇的声音极轻,极轻。
“这,不会吧?后来呢?”
“后来澜歌被族群驱逐,他自己又害怕再伤到别人,所以一直在穷荒绝地流浪。这样过了好多年,澜歌渐渐长大,直到有一天,一位大神无意中遇见了他。”
我轻声说:“也就是说,殷澜歌的少年时光,一直是一个人度过的吗?在没有人迹、甚至没有多少生命迹象的荒凉之地......那,他能像这个样子生活,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先前......是不是对他......”
萧雨歇轻声叹息:“那位大神,就是三皇之一的天皇伏羲。”
我喃喃道:“伏羲......”
“伏羲大神对澜歌很感兴趣,将他从穷荒绝地带了回去,想要询问他的出身。但那时澜歌因为常年独处,已经不会说话了......”
我咬着牙,呼吸一窒。
“伏羲大神从头开始教导他,终于问出了澜歌的过往。澜歌那个时候坚信,他是违反天道的祸根,不该降生在世上。然而伏羲大神告诉澜歌,他的一切悲剧,只是起源于力量,他并非什么不祥的存在,而是生来太过强大,普通凤凰的力量在他面前显得太过微弱,就如蝼蚁在巨象面前。澜歌并没有想要攻击的意思,但他只要稍微动作,释放出的能力,足以使对方丧命。”
我捂住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强大,也会成为无法承受的藩篱,悲哀的根源。难怪殷澜歌如此厌恶别人的触碰......他其实,真的很害怕吧,怕眼前的人忽然就......”
“嗯,其实现在简单的触碰已经不会再出事了。可澜歌还是十分执拗的把自己孤立起来,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