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雨歇沉思片刻,再度开口:“我想,其实白羽可能是凤凰族群里辨认这种能力超凡者的标志。只是当时他们族群里不能正确的解释白羽带来的异状,简单的归结于不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看法越来越偏离正确的方向。我问过澜歌,除了拥有纯白羽毛的他,族中羽毛颜色偏浅的凤凰,在灵力上和普通凤凰并没有明显差异。不仅澜歌偏有些冤枉,他们族中其他羽毛颜色浅淡者,也是......”
“那更是无妄之灾了,”我蹙眉道,“所以,公子你才一再强调,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不能轻易的下论断。”
“是啊,可惜,肯听进去的人太少了,暮姑娘能想到这层,我很欣慰。”
“这件事情,你也没告诉府里的人吧,所以他们才有一些偏见,也是难免的。”
“一来,这件事情不可以随意传播。二来,即便我告诉他们,只怕他们也未必可信。”萧雨歇有些无奈,“很多人,如果最开始就对一个人怀有偏见,那无论他做了什么事情,都会往恶毒的方向考虑。我不希望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对澜歌造成第二次伤害。”
“但是,公子你却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了。”我坚定的看着萧雨歇的眼睛,“谢谢你们对我的信任,我不会辜负的。”
“因为......暮姑娘是特殊的。”
“是因为我是唤兮剑的缘故?”
“这是原因之一,但从别的角度来看,暮姑娘也是特殊的。”
我眨了眨眼:“萧公子,你之前教了我用剑气的法子后,我练了一会,就觉得可以收发随心了,你这个法子殷澜歌可以用吗?你有没有教他?”
“澜歌早年跟随伏羲,所学的法门比我高明得多,对力量的控制也远在我之上。”
“怎么会......我觉得,他现在还是不太能控制住啊。”我抿了抿嘴唇,“之前在梅林,他为了破那个阵法,将整片梅林都烧成了飞灰。更远之前,我听说,殷澜歌刚来北冥的时候,挑战国主时焚烧了整个王宫。我当时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惊到了。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是因为殷澜歌的力量太强了,波及面太广,事情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不是吗?”
“不错,但这不是控制力不够的原因,我给暮姑娘打个比方吧——若我的力量是十,我能控制住其中八成,那么还剩下二会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但这二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所以对周围人造不成多大影响。澜歌的力量则为一万,他能控制住其中九千九。“
我若有所思:“那,还剩下一千......”
“不错,虽然澜歌已经极力控制,但这一千的力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虽然对力量的精微操控,可以通过修行不断提升,但这种操控始终有一个限度。如同大风去吹一道青烟,懂得控制的人,可以吹走尽量少的烟气,但却不可能一缕青烟都不惊动。”
“这种感觉......”我陷入沉思。
“可是......”说到这里,萧雨歇住口不言了。
我了然一笑:“可是,他对北冥产生了真切在意的情感,是吗?”
“暮姑娘觉察到了?”
“嗯,公子你这样一说,我回想起殷澜歌之前的一举一动,其实破绽很多。”我说道,“那个家伙,只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那萧公子你,是怎么认识殷澜歌的呢?我之前听人讲,萧公子是中州人士,少年时就享有盛名,是诸国都想招揽的人物。然而在那么多国主之中,公子独独选中了殷澜歌,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觉得匪夷所思。毕竟殷澜歌在外的名声实在不算好,而且他肯定不会好声好气的招揽公子的。”
“我和澜歌初次相见,是一个偶然。”萧雨歇陷入回忆之中,“那个时候的我,在诸国游历,寻找值得辅佐的君王。恰好我来到北冥的那一日,澜歌出巡,紫宫城主在大路上埋伏刺杀他。紫宫城主筹谋多时,攻了澜歌一个措手不及,若非如此,死伤反而不会那样惨重,澜歌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下意识的调动灵力抵挡,他的灵力的确太过强横,带着赤火飞焰,一瞬间席卷大地,我恰巧便在现场,眼见火舌狂卷,惊天动地......我豁尽全身灵力抵挡,仍然受了重伤,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旁人都死了,只剩毫发未损的澜歌站在火场里,像是失了魂一样游荡,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我。他匆忙用手拨开未烧尽的瓦石,来查看我的死活。也许暮姑娘你不信,澜歌那个时候,紧张的一直在发抖。”
我轻轻蹙眉:“我相信。”
“说来好笑,虽然那时候躺在地上的是我,但看他已经快要崩溃了,我只好劝慰他说,我还活着,不会死。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眼睛里能有那么深的......绝望。好想要将所有的一切淹没掉,连自己也溺死在里面一样。那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要辅佐他了,后来我养好了伤,就没再离开北冥,做了这里的大巫祝。”
“原来如此。”我沉声道,“梧桐曾经告诉我说,殷澜歌他动手打过公子你,把公子你打的卧床了将近一年。我当时吓了一跳,虽然知道梧桐不会拿这种事情骗我,可心里总觉得难以置信,原来是这个样子。”
“已经传成那样了吗......那可真叫人头疼。”萧雨歇无奈的叹息。
“殷澜歌那种心情,我连想象都无法想象,渴望靠近又必须要拒绝,永远伴随着不幸。“我无奈的看着萧雨歇,“萧公子还活着,对殷澜歌来说一定是莫大的安慰,所以他才会把以前的事告诉公子。”
萧雨歇苦笑:“并非是他主动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慢慢套出来的。澜歌几乎没什么和人相处的经验,性子纯粹,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而且,他跟随伏羲大神的时候,伏羲大神从来没骗过他。所以只要和他谈话的时候稍微引导,他都不会意识到自己被人套话了。”
我打趣的笑道:“没想到萧公子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萧雨歇苦笑着摇摇头:“没办法啊,这些事一直在他心里,都要憋坏了。直接告诉澜歌说出来会好受些,他又不肯配合。”
“他这个别扭性子,也只有萧公子你能对付的了。”我挑挑眉,“萧公子,我想到了一个馊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如果这股强大的力量始终不能被完全控制,那能不能想办法帮殷澜歌卸掉一些?虽然找法子削弱自己的力量听起来很扯,但是对于殷澜歌来说,应该可以吧?”
萧雨歇叹了口气:“澜歌已经做过类似的事情了。要不然,以他那一般神明都承受不了的偌大灵力,如何能够生活在人的王国里?”说着,眼神又黯淡下去,“澜歌体内的力量无法卸掉,所以他选择了禁锢。澜歌从落凡之初,就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下了多道禁锢,来强行约束自己的力量。这些禁锢快到他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了,所以那晚上,澜歌取心血救我,我其实很不愿意他那样做。因为禁锢的原因,他现在的身体,受了伤是没有办法愈合的。”
“什么?他受了伤不会好吗?”我呼吸一窒,“我,我根本不会操控剑气,殷澜歌又没有闪避,好像伤得很重......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暮姑娘放心,你非有意伤他,性命之危不至于,只是日后伤口血流不止、日日痛楚,确是难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