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最开始他在和公子师父讲话嘛,我就一直忍着没有插嘴。毕竟九州两大智者凑到一起,这种时刻,一辈子都难得能见一回,想听他俩多说说话。但后来,听他说那个孩子的事,我真的有些走神了,想到了很多不太好的事情。毕竟这种事情我见过很多,即便不是为了杀死作恶的妖物,两国交战的时候,也经常杀害对方的国民。不管是青年男子也好,老人小孩也好,甚至有些人,专门以杀人取乐。可即便看过再多,我也不能习惯,反而越见越是烦躁。甚至,刚才听文俞叟讲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要揍他。”说着,江卿眠忽然把脸转向萧雨歇,“公子师父,你刚刚说必须问过他的夫人才能决定让不让他们见面,其实你对这件事,也有点看不下去吧?虽然此事怪不得文俞叟,但我听着还是有些不爽。”
萧雨歇道:“我们都不是当事者,无论听闻多少细节,都不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我觉得,还是尊重当事人的意愿比较好。”
我忍不住问道:“萧公子,你是不是也被文俞叟的情绪感染了?”
萧雨歇沉下眼睑:“我......在想文俞叟做出的抉择。”
“虽然文俞叟是为了扶桑的百姓,他受到大家的爱戴也是理所应当的,但若是异位而处,生剖儿心这种事......我真的做不出来,即便面临很大的灾祸也一样。”我轻声道。
“但......”萧雨歇语气中有一丝犹疑,“如若我面临文俞叟那样的抉择,如果牺牲无辜的个体,能够换来大家的平安,我也会做出......无可原谅的事。”
我无奈的看着萧雨歇:“萧公子,你这种三省己身的脾气,有时候还真让人苦恼。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抉择。不管是对的是错的,都是自己要承担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文俞叟保全了扶桑绝大多数的子民,这是不争的事实。我们这些人的评判,也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凭你的智慧,本来就可以帮助大家规避掉绝大多数危险了。如若真的到了生死关头,你愿意做出牺牲,这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再说啦,如果北冥陷入同样的困境,殷澜歌出面就可以摆平的。难道有什么魑魅魍魉是他的对手不成?嗯,还有我,我虽然能力平平,也不会让你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所以,萧公子不会面临同样的抉择。“
江卿眠附和道:”久兮妹妹的话深得我心,如果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会出力的。“
萧雨歇欣慰的微笑:“暮姑娘,卿眠,多谢......”
“公子师父,我们都什么交情了,谢就免了吧。”江卿眠笑道。
不过......异位而处的话,若我是文俞叟的夫人,今日会不会来与他相见呢?
我们从扶桑神木离开后,一起去了客舍休息,第二日上午,才去文俞叟府邸拜访。
这一次,我们没有受到推辞阻拦,拜帖递上去不久,就有人引我们进了室内。
文俞叟温和的笑道:“你们来了啊,娃儿们。”
萧雨歇拱手作揖:“晚辈三人见过前辈。”
“罢了,罢了,我们也算是有过交情的人了,这些虚礼就免了。”文俞叟摆了摆手,“我回来之后,听说北冥的大巫祝早就来拜访过,还有那个叫江卿眠的娃儿,你在我这里可是出了大名啊。”
“啊......那个......还好吧......”江卿眠尴尬的挠挠头。
“对你当然还好了,”我笑道,“对文俞叟府上的人来说,确实挺苦恼的。”
江卿眠瞪大眼睛,无辜道:“嗯?会吗?”
文俞叟笑道:“好了,你们既然都有事找老夫,那就开始说吧。”
江卿眠道:“我的事不急,公子师父先说吧。”
文俞叟点点头,转向萧雨歇:“那你就先说吧,你好好的不在北冥待着,来到扶桑,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吧。”
萧雨歇微微颔首:“是,晚辈请求前辈,将东方天柱附近的土地交换给北冥。”
文俞叟问道:“哦?交换?你们要拿什么交换?”
萧雨歇道:“北冥愿以南方数十岛屿进行交换。这些岛屿有的土壤肥沃、适宜耕作,有的靠近鱼群聚居的海域,单靠渔猎就能养活数万人,还有的盛产香料和宝石......”
萧雨歇平静的叙述完条件,文俞叟起初有些错愕,待听他说完,捋着胡须笑了起来:“娃儿,你的条件的确十分诱人,但现在你既然代表北冥来谈这件事,老夫就将你当作北冥的大巫祝看待。大巫祝的请求,恕老夫无法答应。大巫祝所提的南方岛屿,是北冥最南端的土地,距离扶桑已经不算遥远,如果扶桑能把这些岛屿收入囊中,的确能够改善很多百姓的生活。而东方天柱附近的土地是九州的东极,北冥的国都苍诚在极北,就算你们的国主殷澜歌再怎样手眼通天,也无法越过这么长的距离,有效统治这片土地。”
江卿眠本来安分的坐在椅子上,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插口询问:“即然这样,对扶桑不是挺好的吗,您干嘛不答应公子师父?”
文俞叟道:“这件事情听起来对扶桑有百利而无一害,对北冥却无利可图,正因为如此,老夫不能答应。因为北冥的大巫祝,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扶桑这么大一个忙。”
萧雨歇沉声道:“晚辈可以以北冥大巫祝乃至国主的名义保证,此事绝无损扶桑一丝一毫。北冥预行之事,一不违背公理道义,二不为自己称霸裂土。”
文俞叟沉思片刻,道:“老夫相信你说的话,但是大巫祝,扶桑的国土是先祖的尸骨所化,不能有一分一毫的失去。老夫能看出来大巫祝并非怀有恶意,如果可以,希望你能与我互相信任。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我们谈论的这个不合常理的话题才是有意义的。”
萧雨歇道:“并非是晚辈有意欺瞒前辈,只是这件事说出来太过匪夷所思,只怕前辈难以相信。”
“相不相信,你也先说出来,老夫才好判断啊。”
“好,晚辈就将详情禀告前辈。”
江卿眠插嘴道:“哎?你们要说秘密了?我是不是应该悄悄的走出去,再帮你们把门关好?”
萧雨歇温润一笑:“卿眠也是有心安定九州之人,你若愿意,但听无妨。”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江卿眠忙说,“我刚刚也就随便说说,就知道公子师父人好,一定会出口挽留我的。”
萧雨歇将殷澜歌在伏羲大神那里得到的预言,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文俞叟和江卿眠。
他们听完之后,文俞叟陷入了沉思,江卿眠则面露忧色。
“这件事虽然听上去匪夷所思,但你没有说谎的必要。”文俞叟捋了捋胡须,“老夫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大巫祝。”
萧雨歇道:“前辈请说,晚辈一定知无不言。”
文俞叟缓缓道:“老夫信你,却未必相信北冥的国主。你说的这些,都是神的领域发生的事,你我既没有亲眼所见,也没有办法加以印证。大巫祝想没想过,如果北冥国主殷澜歌是骗你的,你将如何自处?”
萧雨歇原本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听文俞叟提到殷澜歌,他忽然站起身来:“一来晚辈确实是信任澜歌,二来,前辈或许对澜歌的实力没有了解,晚辈亲眼见过澜歌出手,可以说,若澜歌愿意,灭绝人族不费吹灰之力。前辈方才说晚辈没有必要说谎,其实澜歌才是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
文俞叟捋着胡须道:“老夫明白了。”
萧雨歇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好,”文俞叟抬眼道,“既然你都如此说了,老夫做主,将靠近东方天柱的岛屿借给北冥使用。但是嘛,可不是白借给你们的,回去记得叫你们国主付钱啊,少了老头子可不答应。”
“是,晚辈一定传达到,会付给扶桑足够的报酬。还有......晚辈方才说的末日之事,能不能请大长老不要透露给他人知晓?”萧雨歇道。
文俞叟应道:“你是担心西方诸国吧?成啊,不说就不说。”
萧雨歇得了文俞叟的认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文俞叟微一点头,转过脸去看江卿眠:“到你了,江卿眠。听我这里的人说,你可把他们上上下下都折腾惨喽,吓得这些人都不敢出门。”
江卿眠干笑了几声:“那时候我不是不知道前辈您失踪了嘛。”
文俞叟笑了笑:“好了,说说吧,这么急着见老夫,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