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信誓旦旦的许诺,本以为殷澜歌会感动的一塌糊涂,谁知道他十分不应景的蹙起眉,用命令的语气说了一句:“住口。”
也许是我的死字触动了殷澜歌,他一挥手,众鸟在一瞬间飞了起来。
真的像殷澜歌说的一样,召之即来,挥之即散,它们毫不留恋的冲向天空,不一会便消失无踪。
一切像是一场梦,只有殷澜歌仍然站在庭中,显得分外形单影只。
便在这时,一只燕子飞了回来,匆匆落在屋檐下的燕巢上,一巢乳燕叫的更加欢快,挤挤挨挨的向前。
我指着巢,对殷澜歌说:“殷澜歌,你看你看,大燕子回来了。燕子认家,只要你不破坏这个巢,它年年都会回同一个地方。”
“嗯。”
“哎呀,我糊涂了,你刚刚说了,这窝燕子得了些灵气,耐得住寒。”我拍了下脑门,“以后它们就不用年年迁徙了,你要是喜欢,就常来看看,等以后它们熟悉了你的气息,就不会再害怕了。”
“是吗?”
“当然了,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也觉得你给人特别强的压迫感,现在不也好了吗?”我笑眯眯的望着他。
“好了?”他犹疑的看着我。
“是啊,”我真诚的点点头,“我现在发现你根本没什么可怕的,有时候还挺可爱。”
他迅速移开目光:“够了。”
我坏笑道:“嫌我对你说好话了?别这么紧张嘛,你多听听,习惯就好了。你老是回避这件事,等哪天走到大街上,被人家一通甜言蜜语骗走了怎么办?”
“你当我是什么?”
“朋友啊。”我答的理所当然,“所以你啊,别老板着个脸嘛。殷澜歌,多好听的名字,给你取这个名字人一定是希望你的人生色彩斑斓,像歌声一般宛转悠扬。”
“不是。”殷澜歌毫不犹豫的否决。
“啊?”我懵了。
“我从前没有名字,族里的人都叫我白羽。”
白羽——萧雨歇曾说过,在凤凰之中,白羽是不祥的象征。
这个名字在人类听起来没有什么,在凤凰中,是一种鄙称吧......
我忍不住去瞧殷澜歌的神色,却发现他的表情十分平淡,似乎已经不挂在心上了。
“殷澜歌这个名字是羲皇给我取的。”他忽然开口,“他说我性子太过冷淡,需要个绚丽热烈的名字中和一下。”
“这样啊......”我暗自骂自己的破嘴,扯出一个微笑,“那伏羲大神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也一定是希望你好吧。”
“嗯,羲皇待我向来很好。”
“那就是啦,你现在开心一些,伏羲大神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殷澜歌再次冷淡的否决我:“羲皇不在了,感受不到喜悲。虽说是失踪,但作为神,除非形神俱灭,归于天道,否则他们的强大,很难完全隐匿起来。但这么多年,诸神都找不到羲皇,我也只是在东海之渊见到了一点残留的神识。他其实......已经重归天地之间了吧。”
我问道:“你们神,不相信死去有灵吗?”
“当然不信,这是人的说法。”殷澜歌淡淡的说,“人寿短暂,却能不断的轮回,肉身陨灭而灵魂长存。神寿数长久,几乎与天地共存,但若死亡,便身死神灭,重归天道,不会再有什么感受了。”
“但是你还记得他,还清楚他喜欢与憎恶的事情,是吗?”
殷澜歌轻声应:“嗯。”
“我看得出来,你非常尊敬伏羲大神。那你......就朝着他想让你成为的那个样子努力,怎么样?”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想让我成为的样子......”殷澜歌陷入沉思。
“是啊,”我点点头,“伏羲大神那样关照你,他想让你成为什么样子呢?我想,他一定希望你能够不再彷徨、不再畏惧,能够自然的和大家相处,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天。”
他愣愣的看向我:“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是这样希望的呀。”
“好。”
我和殷澜歌都没有再讲话,两个人呆呆的看着梁上的燕巢发愣。
天地都安静了,只有萧潇的风声,吹过空旷的宫殿。
准备完成之后,我和萧雨歇告别了殷澜歌,乘坐海船离开北冥。
我这是第一次进行海上航行,看船上的每一事物都觉得新鲜有趣。
但这种新鲜的愉快没有持续多久,我就遭遇了预想不到的问题——晕船。
我靠在甲板上,今天海风不大,轻柔的吹拂着我的脸。但海面腥咸的气息还是让我觉得胃部一阵翻涌,我禁不住蹲了下来,想缓过这一阵不适。
“暮姑娘?暮姑娘......”
我感觉自己像一叶在风浪中漂泊的小船,无所适从之际,萧雨歇的声音温和的在耳边响起。
我抬起眼来顺着声音望去,萧雨歇的脸逐渐由模糊到清晰,他眼中满是关切,恨不得替我难受似的。
萧雨歇柔声问道:“怎么出来了?好些了没有?”
“还、还好吧......晕......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刚刚睡了一觉,睡着的时候倒是没什么感觉了,醒来还是一阵阵的犯恶心......”我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
“那怎么不在船舱里休息呢?”萧雨歇满眼担忧,“就算要出来,也应该叫我一声。你身体不适,摔到了可如何是好?”
我无奈道:“船舱里气闷,感觉晃得更厉害了,在外面透透气还好点......呕......”话还未落,我俯下身去,干呕了一阵,萧雨歇不住的用手轻拍我的背脊,想帮我好受一些。
我又吐了一些清水,才觉得胸腹间的恶心感缓解了一些,用手帕擦净了嘴,直起身来。
“好丢人,我为什么会晕船啊。”我抱怨道。
萧雨歇柔声安慰:“别这么说,我第一次坐船的时候,模样比暮姑娘现在还要狼狈,现在只是适应了而已。”
“是吗?”我有些怀疑,“总觉得公子你实在安慰我......”
萧雨歇沉下眼睑:“如果实在难受的话,我还是命船靠岸吧,会有人护送你从陆路返回北冥。不要逞强,没关系的。”
“不行!”我果断的拒绝,“我没事,不用回北冥,我可是向殷澜歌保证过,要保护公子你的安全。要是因为晕船灰溜溜的回去,殷澜歌不得笑死我了。”
萧雨歇轻笑:“不会的,澜歌不会取笑你,我保证。”
我摆手:“那也不行,我还要保护公子你。”
萧雨歇无奈的苦笑着摇头:“傻孩子......”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回嘴,“公子不必太迁就我的。”
萧雨歇轻轻抚了抚我的头发,似乎颇有些无奈:“可是,暮姑娘,你看起来真的很难受,这个样子下去怎么行?”
我满不在乎的笑笑:“没事,我过几天就好了,公子你不用担心我。”
萧雨歇轻声叹息:“那我给你倒杯水吧。”说着,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个杯子过来。
他真的已经很适应船上的生活了,虽然端着满满一杯水走在颠簸的甲板上,却没有一滴水泼洒出来。
他将水递到我面前:“喝一点,好吗?”
我有些为难:“萧公子,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喝完还是会吐。”
萧雨歇柔声劝道:“忍一忍,喝完了你就回去再睡一会儿,我让人在你舱内点了写宁神助眠的香,你回去很快就会睡着。你的枕头我也命人帮你固定好了,枕头不带着左右移动的话,会感觉好一些。”
我感激的望着他:“谢谢萧公子,你想的可真周全。”
萧雨歇温润一笑:“没什么,我以前也晕过船,算是另一种久病成医吧。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给你做,醒了就能吃了。”
我闻言皱皱眉:“算了,现在一提起吃的我就恶心。”
我接过萧雨歇手中的水杯,一饮而尽:“嗯?甜的?”
萧雨歇微笑着解释:“我放了些糖,你吃不下东西,喝一点糖水比较好。”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本来说是我保护公子,现在却要靠公子你来照顾我......”
萧雨歇笑道:“何必这样见外呢?我受伤的时候,不也是暮姑娘在照顾我吗?”
“这哪儿能一样啊,萧公子是为了救我才会受那么重的伤。”
萧雨歇挑了挑眉:“暮姑娘现在不也是为了帮我,才坐在这颠簸的船上吗?”
见我语塞,萧雨歇轻笑道:“我送暮姑娘去休息吧。”
“嗯,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