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公子，我决定了，我要跟你一起去。”我很坚定的看着萧雨歇，“一来你和殷澜歌都是我的朋友，你们的事，我一定会出一份力。二来，覆巢之下无完卵这种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如果人界毁了，那什么都不存在了。”
萧雨歇道：“暮姑娘还是考虑一下，不必急着当场作出答复，这一路上艰险重重，走下来并不简单。除却那个操纵幻术的不明之人，我们要经过许多国家和部落，很多都未必怀有善意。而且此行多走海路，海波变幻不定，还藏有许多洪荒上古遗存下来的巨兽。”
“没关系，即便有再多险阻，我也决定干了。”我无所谓的笑笑，“再说了，做什么事请没有风险啊，在家里待着还怕被掉下的星星砸中呢。”
殷澜歌蹙眉望着我，满脸不信任。
“哎呀殷澜歌，我是说真的，你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嘛。”我朝他笑道，“你是神鸟，又没在人间生活过多少年，但你听闻末日的预言，还是努力的想要挽回，我们当然更要出一份力了。”
殷澜歌冷冷的说：“我是为了羲皇。他和娲皇都很喜欢这个世界，都很喜欢人。他们说，这是个和神界完全不同的地方，充满着生机和光明，万物虽然短暂，但十分绚烂。对我来说，怎样都无所谓。”
我撇撇嘴：“是吗？当时萧公子受伤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急着脱衣服啊。胸膛很匀称很好看嘛，而且比我这个女孩子还白净。怎么形容好呢？嗯......皮肤又白又润，像玉石一样。”
殷澜歌的脸一瞬间红到耳根子，他皮肤苍白，脸一红分外惹眼。
他有些局促的皱眉：“住口，你......你这个......”
我坏笑道：“我这个什么呀？”
萧雨歇也忍不住笑出来：“暮姑娘，你不要再逗澜歌了，他会一甩袖子跑掉的。”
“萧雨歇。”殷澜歌冷冷的瞪向萧雨歇。
萧雨歇忍住笑意：“好了，不说笑了，暮姑娘居然作出决定，那么我们就要开始收拾行装了。三日之后出发如何？走海路前往东方天柱。”
我欢快的点头：“嗯，我都可以，听萧公子安排。”
萧雨歇转向殷澜歌，温和的说：“澜歌，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一切拜托。”
殷澜歌蹙眉道：“萧雨歇，我有同意吗？”
“不是我不尊重你的意见啊，澜歌，”萧雨歇无奈的笑笑，“咱们这里一共三个人，我和暮姑娘都已经决定走这一趟了，你也就马马虎虎的同意了吧。”
殷澜歌看了萧雨歇片刻，大概知晓他心意坚定，难以更改，只能叹了口气：“知道了。”
明日便要离开北冥了，我已经将行装收拾妥当。
萧雨歇还在对国事做最后的安排，我闲来无事，在影宸阁中随意走走。
转到院子里，我竟瞧见了殷澜歌远远站在那里，不知瞧着什么，正在出神。
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仍然是苍白而没有生气的模样，好似他从来没活在人间。
我踱步慢悠悠的走过去，虽然刻意放轻了脚步，但殷澜歌还是立马察觉到了，转过头来。
他轻声道：“是你。”
我没想到殷澜歌会摔先向我打招呼，虽然态度还是那么冷淡，但好歹......算是进步吧。
我微微笑道：“殷澜歌，你做什么呢？我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殷澜歌淡淡的回了我一句，把头偏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我等了一会儿，不知道要怎样接茬才好，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我正想着要不要告辞离去，却见殷澜歌伸出一根手指来，小心翼翼的向一侧的屋檐指去：“你看。”
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我疑惑的看了看殷澜歌，又看向屋檐：“怎么了？”
殷澜歌轻声说：“在那里。”
他又指了一下，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终于发觉屋檐和梁柱的夹角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燕巢。巢中有嫩黄的乳燕探出头来，一只只挤挤挨挨的，甚是可爱。
我都要被那可爱的乳燕萌化了：“北冥这样冷，居然有燕子筑巢。它们还小呢，大燕子一定是出去找吃的了。”我往前走了两步，踮起脚来，以便更近的看这一窝乳燕。
“这燕儿得了些许灵气，所以耐得住此地的寒冷。”殷澜歌怔怔的看着，却不上前，我头一次发现，他的目光竟带了一丝温柔。
我朝他招手：“殷澜歌，你喜欢就过来看看嘛，站在那里怎么看的清楚？”
殷澜歌摇了摇头，并没有挪动步子。
见我疑惑，殷澜歌解释道：“鸟雀最为敏感，这燕儿如此脆弱，我身上的气息会吓坏它们的。”
我这才明白殷澜歌为什么一直远远的站在院子里瞧这窝燕子。
不是不愿意靠近，而是不敢。
我心中一酸，退回去站在殷澜歌身旁：“说起来，你是凤凰，是不是也是鸟雀的王啊？”
殷澜歌沉下眼睑：“嗯。”
我抬头，望着殷澜歌的侧颜，好奇的问：“那你平时会统领它们吗？就是像人类的国王那样？”
“不会，凤凰对百鸟有种天生的吸引力罢了，可以指挥它们的行动，鸟雀无法抗拒。但并没有这样明确的等级秩序，召之即来，挥之即散。”
我笑眯眯的望着他：“这么说，百鸟朝凤的传说是真的喽？那情形一定很美。”
殷澜歌神色深沉：“是吗？”
我点点头，笑道：“当然，你本来就已经很美了。想想看，你站在旷野之中，长长的尾羽散开，各色斑斓的鸟儿在天空中盘旋飞翔，最后落在你身上，太阳照下来，大地像披上了一层光华灿烂的锦缎一般。那种情形，一定会让人毕生难忘的。”
殷澜歌静静的听我讲完，摇了摇头：“它们不会落在我身上。”
我微微一怔，想起鸟雀会畏惧殷澜歌的气息，又难以抗拒凤凰天生的吸引。这种既接近又排斥的矛盾，身在中心的殷澜歌，会怎样想呢？
“没事，那我就修改一下。”我满不在乎的笑道，“百鸟都落在你身周，向你俯首，这样更能凸显出你的王者气概嘛。”
我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殷澜歌的神色，希望自己方才的话没有让他感到难过。
殷澜歌却并不回答，他一只手微张，在空气中像拨弄琴弦一般拨动了两下。
我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怎么了，殷澜歌？”
殷澜歌并不答话，过了片刻，天空中隐约传来鸟鸣。我抬头去看，湛蓝的天穹上竟有一大簇一大簇的飞鸟聚集而来。
我看呆了，怔怔的唤他：“殷澜歌？”
我这才看到，殷澜歌的尾巴不知何时化了出来，洁白的羽毛安静的散在地面上。
飞鸟渐次落地，很快将殷澜歌的院子都落满了，它们果然都不敢靠近殷澜歌的身体，殷澜歌的身周自然形成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圈。但这些鸟儿也没有飞走，乖顺的在地面舒展羽毛，冲着殷澜歌鸣叫。就连方才屋檐下的那一窝乳燕，也伸长了小脑袋，发出稚嫩的笑声。
还有一些鸟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它们似乎并不怕我，在我肩上反复蹦跳。我忍不住伸出手来，摸了摸我胳膊上的一只小山雀，它的毛柔嫩而温暖，这真实的触觉才让我回过神来。
阳光下百鸟的羽毛反射出璀璨的光芒，那是任何织物都比不上的绚丽色彩。
可是我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殷澜歌纯白的尾羽上，我第一次在白日下看见这样的殷澜歌。
他比任何时候都显得温和，也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王者。
我情不自禁的赞美道：“比来比去，还是你的羽毛最美。”
“还是彩色的鸟羽漂亮些。”殷澜歌似乎没想到我会夸赞他的羽毛，怔了一怔，闷闷的说了一句。
“对了，这些鸟儿都是你召集来的吧，我就是随便说说，想不到真的应验了。”我微笑着望着面前的鸟儿，“这个情形，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美千万倍，谢谢你。”
“这样就可以了吗？”
“什么？”我疑惑的望向他。
殷澜歌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景象：“这样，你就能......一直记得了吗？”
我心头一震，想起先前随口说的“让人毕生难忘”，殷澜歌是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了吗？
他其实......期盼着能在我们心里留下一个小小的、不那么糟糕的痕迹吧。
我无奈的笑道：“殷澜歌，你还骂我是蠢女人，其实你有的时候，真的傻傻的。就算看不到百鸟朝凤的情形，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
“我不是、不是......”他有些难为情。
“我向你保证，无论以后我身在哪里，变成了什么样子，和你相处的记忆，我会一直留在心里——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