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再见了，青梅竹马

正月里走了亲戚窜了门，没有几天就要开校了。何家兴忙着做没做完的作业。每一次开校的前几天，何家兴都得猴急地补一补作业，这一点也不像一个成绩好的孩子该干的事。“你看人家小凤，就晓得提前把作业做完。哪像你何家兴，这几天忙到比屎快要拉到裤裆里还急！”母亲一如既往地使出了她的埋汰绝招，呛得何家兴是无话可说。“小凤姐姐作业都做完了！怎么不出来耍呢？”一旁的妹妹插了嘴。“人家马上要走了，可能是在家里收拾东西嘛！”“走？走哪里去？”何家兴对母亲的话一头雾水。“你还晓不得哇！小凤没跟你说？你同妈今年要到你同爹上班的地方开面馆，他们一家人都要走了！”母亲的回答，让何家兴五味杂陈，惊愕、怅然、失落、伤感、甚至还有一点一点愤怒，一齐涌上了心头。难过的是小凤就要转学走了，愤怒的是这个消息竟然还不是她亲口告诉自己的。何家兴停下了手中的笔，心烦意乱。何家兴觉得自己和小凤的关系，不单单是院子里一同长大的伙伴，读书时一起耍的同学，更像是兄妹。记得他们两个小时候，看着别的孩子不是有哥哥就是有姐姐，或者就是有弟弟或妹妹，何家兴和小凤硬是嫉妒得不得了。“我要是有个哥哥就好了！他准能把我照顾得好好的！”那时候的小凤总爱傻傻地幻想一下。“我不是你的哥哥吗？”大了小凤一岁的何家兴总爱自告奋勇。“你又不是我的亲哥哥！”小凤这个时候总喜欢嘟着嘴。“那我做你的亲哥哥就是了嘛！”“你会像亲哥哥照顾妹妹吗？”“保证比亲哥哥还好！”……这么多年了，即使后来何家兴有了妹妹何家萍，小凤有了弟弟小龙，何家兴和小凤还是像兄妹样，关系好得不得了。一个总是想尽最大努力保护另一个人，一个就老爱找着各种理由借口撒娇寻求里一个人呵护。可惜两个人马上就要分离了。何家兴想立即去找小凤，想问问清楚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可除了门，他又回了家。两家人不过百来米的距离，此时却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何家兴没勇气去找小凤。他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办法，写了一张纸条，想让何家萍帮忙送过去。但何家萍今天不知道犯什么浑，任凭何家兴怎么央求她，她就是不肯去送。“你为什么不亲自去，还要我去送！”“我要是能去送，我就不会请你去了！”“你为什么不能送，走不了路？你脚又没疼！”“送嘛，送了给你糖吃！”“不送！你身上没得糖了，昨天我们都吃完了！”“又给你买嘛！”“还是不送！你没得钱买，压岁钱都让幺婶收走了！”“何家萍，你，你，你给我记到。二天莫要我帮你的忙！”“我，我，我二天才不会这么两步路就让你帮忙勒，我会自己去！”……一番请求无果，何家兴被何家萍气得差点吐血，他甚至都想动手打人了。眼前这个亲妹妹一下子就变得不可爱了，她怎么会是自己的亲妹妹呢，这点忙都不帮。何家兴见何家萍不肯去，一下子也没了辙，只好一个人在自己院子里转来转去。就在何家兴手足无措时，小龙突然跑了来。“兴哥，这是我姐让我给你的！”小龙递给了何家兴一个东西后，又迅速跑回了家。何家兴都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何家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张牛皮纸叠的信封模样，何家兴赶紧拆了，里面是一张图画纸，画了一幅“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夜晚在院子里数星星”的图，看得出来图画得很用心，还专门用图画棒上了色，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哥：明天我们就要去我爸上班的地方去了。我也要转学了。心里有千言万语，现在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是平时我们说得太多，真要想说话的时候又没什么话说，哈哈！过年的前一天我爸我妈又吵了架，我才知道我要转学了。因为不想离开，所以就不敢亲自来向你告别，只好用这画来表达，祝一切都好！”落款是“你的妹妹：小凤”。何家兴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这幅画和留言看了又看，他想起了小时候和小凤两个人在老院子的小四合院里尽情地追逐嬉闹，想起来了夏日夜晚两个人比赛找星星，想起了有一次自己被狗咬了小凤哭得比他还疼，想起来才上幼儿园时小凤总说何家兴是我哥，你们欺负我了他会帮忙……慢慢的，何家兴手里拿着的画变得模糊起来。何家兴哭了。没想到小凤也会和自己一样，怕告别，就只好想到留纸条这一招。也许两个人当面话别，搞不好都要掉眼泪。这也许算是最体面的分别。何家兴找出了自己写的纸条，他下定了决心，何家萍不去送，那他就亲自去送。可这一次同样失败，何家兴走到半路就又回了家。也许小凤看见自己的纸条后，也会想自己忍不住哭。与其让她哭一场，不如不让她知道。何家兴将自己写的纸条和小凤写的纸条放在了一起，然后藏在了他的书包里。腊月初九的早上，何家兴一个人偷偷地跑上了家后面的小山上，何家兴从母亲那里得知小凤他们一家人今天早上就要出发了。何家兴昨晚上思来想去，还是没有给自己鼓足勇气，他今天还是不敢去跟小凤道别。何家兴只好跑到山顶上，因为站在山顶，可以看见院子里一举一动，也可以看见小凤他们去清平街必须要经过的小路。也许是何家兴眼睛近视了，他只看见几个人在小凤家的院子里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好一阵子，四个人才从出了小凤家的院子，朝着清平街走去，不同说，这肯定是小凤他们一家人。何家兴虽然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但他凭着几个人的身高，还是判断出了他们之间谁是谁，走在前面蹦跳着的，一定是小龙。中间两个大个子拎着包裹，肯定是同爹和同妈。小凤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后面。何家兴看见小凤会时不时停下了，感觉像是故意放慢脚步。何家兴站在山顶上想喊一声他们，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何家兴只好默默地看着一行人远去，直到消失到视线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