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两壶半的茶水，一包南瓜酥总算是吃完。
袁东宇躺在椅子里，轻轻打了个嗝，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巡捕在等着他。
“多久没见了，两年还是三年，你怎么就越混越差了呢。堂堂京城巡卫司的右领护，正二品的大员，居然被一撸到底，丢在这种地方。要不别做官了，跟我一起当个杀手多自在。”
贺鸣猛地一拍桌子。
“少说废话，接下来我问你答！”
“别啊，咱俩也没那么熟，不能你让我说啥我就说啥啊。”袁东宇笑笑说，“这样吧，消息换消息。我想知道的，你告诉我，我就把你想知道的，也都告诉你，很公平吧？”
贺鸣拇指扣在直刀上轻弹，刀身从鞘中跳出来一截。
袁东宇：“哦，巡捕大人难道想逼我开口？”
“是又如何。”
“怪不得会被下放到这种小地方来。听着，我的巡捕大人，你当然可以用各种我不喜欢的方式，让我不得不开口。可是消息这东西啊，并不一定每条都是真的哦。我想你期望的并不是一条我信口胡邹出来的东西吧？”
贺鸣闭上眼睛。
确实，假消息是没有用的，所以只能让这位杀手自己心甘情愿说话才行。如果能保证消息的真实，那么用消息换消息，绝对是很划算的选择了。
贺鸣这么想着，伸手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已经不是总巡卫司右领护了，你想要的消息我未必会知道。”
“小地方消息不灵通嘛，我体谅你的不便之处。那么……”袁东宇放下脚端正坐好，“我想知道广元钱庄少东家的事，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贺鸣：“林显？”
“没错。”袁东宇道。
两个人的对话从容镇定，与周遭闲话江湖上各种传闻的人，仿佛没有什么区别。
“几个月前，他在岩城败给了你，然后就变得意志消沉。林昴封让林显接手钱庄的生意，希望他能够提起些精神，结果却使得钱庄损失巨大。林老爷子一怒之下把他赶出了家门，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袁东宇皱眉：“只有这些？”
贺鸣点点头道：“只有这些。”
“行，这些就这些，虽然少了点，不过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袁东宇离开椅子，一步一步缓缓向楼梯走过去，直到站在楼梯口，这才回头说话。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出了镇子西南再走三十里，有个叫跃龙涧的地方，你的答案都在那儿。有些东西我说了你也未必肯信，地名告诉你，够胆的话，你就亲自过去看吧。”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贺鸣不做片刻停留，提刀转身就走。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公事比任何的客套都重要，所以他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虚礼上。不管是身为右领护，还是作为四等巡捕，只有这一点从未改变。
目送贺鸣离开，袁东宇顺着楼梯走回房间。
悠哉的时间最适合用来午睡，也就是小白音跟着朱华玥到通神商盟玩去了，等小妮子回来，可再难捞到片刻清闲喽。
这镇子本就是个小地方，不出名。
离镇子三十里的跃龙涧则是一片荒山野岭，兼且地势奇险，就更加人迹罕至了。
“真是丢脸啊。为了将近来总在深夜杀人的恶徒捉拿归案，我居然要求助袁东宇那种轻贱人命的杀手，好在跃龙涧终于到了。若不是路上遇到个乡老，想找过来还真是不容易。可是这种鬼地方，真的能帮我发现杀人恶徒的真实身份吗？”
贺鸣四下环顾。
这里甚至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好在贺鸣也不需要路。他习武多年，身法轻功不算很差，攀着山岩上的缝隙登上山顶，对他来说没有多难。
“这里就是附近最高的地方了吧。”
贺鸣往前走出几步，道崖边上，居高临下观望着周遭地形。
“怪不得叫跃龙涧，原来真的有一道水流。噢，那是什么东西？”
在水流过的地方，好像有一大片房屋，又好像不是。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得走近一些才能确定。
贺鸣一跃而下，双脚在崖壁上借力几次，轻盈地落在地上。
这次他看清楚了，确实是房屋，但看样子已经很久没人住过了，有些地方坍塌损毁得很严重。
贺鸣抬脚走过去。
“这么大的牌匾，‘炽谷’这两个字……难道是那个炽谷？不，只有这种解释了，原来如此，这就是袁东宇让我找来的原因吗。”
数百年前，秦青则曾经铸造出“昼”、“夜”两把刀，从而一举登顶世间铸匠的巅峰。因为那时秦青则住在炽谷，所以为了铭刻祖辈的荣光，秦氏后人多次迁徙本家驻址，都会在生活的地方留下“炽谷”二字。
炽谷这两个字本身，就意味着兵器铸造的至高世家。
然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炽谷早就被人灭了才对。那个流淌着名匠血液的世家，应该已经没有传人了才对。等等，你给我站住！”
大拇指一弹，直刀脱鞘而出。
几乎跑到破烂院墙边的人，被刀柄撞中，跌了一个大跟头。
刚才贺鸣思索得出了神，一时不察，竟然没发现这破房子里还有活人。
若不是习武之人的本能及时唤醒了他，说不定就让那人给溜掉了。
实际上，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那人还是非礼地爬起来，以扭曲的姿势拖动着身体，希望从院子里逃走。也许是跌的那一跤伤了腿。直到贺鸣轻轻走过去把人按住，那人其实也没能跑几步。
“别……别杀我……”
一开口，贺鸣立刻感受到，他手里按住这人竟稚嫩。
这分明还是个孩子！
“所以你就带到我这里了？”
袁东宇眼角抽搐，与房间里面的小叫花子直棱棱地对视着。
难道他这位江湖第一杀手，其实最厉害的不是武功，而是孩子缘？
“我没带过孩子，更不懂带孩子。我听说你收了个义女，想来你是会带孩子的。我实在找不到其他能在这种事上帮我的人了，为了这孩子，就只能再麻烦你了。”贺鸣语气毫无波动地解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