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叫花子一样的小孩儿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被袁东宇的一声爆吼给堵了回去。
“闭嘴!”袁东宇斜眼瞟了瞟,“养我义女是一回事,养不相干的杂毛小子是另一回事。你若敢再用这种小东西跟白音相提并论,我就把你们两个一起宰了。”
说到就能做到,袁东宇有这份功力。
贺鸣沉默了。
在袁东宇心里,白音是独一无二的,把个小乞丐拿来跟自己乖巧的女儿比,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我这么好的脾气,也让你们给惹爆了。”袁东宇把拳头攥得咯吱直响,“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自己的破事自己解决,听清楚了吗!”
“嘁,有什么好嚣张的,我又不是没人管就活不下去!”
贺鸣还没说什么,小叫花子倒是先翻脸了。他直接掀了桌子,盘盏茶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就当着袁东宇的面,碎片散得到处都是。
袁东宇的气没了,甚至他还乐了起来,嘴角挑得老高。
是,他袁东宇是年轻没错,可论武功、论名头、甚至论混江湖的资历,他也不见得差了多少人去。说句不客气的,如今敢在他面前说话不打颤的人都不多,更别提掀桌子了。没成想这就给遇上了一个。
与此同时,桌子另一边,贺鸣也是脸色立刻大变。比脸色变得更快的是他的手,以及他手里的刀。那把巡捕标配的直刀,已经出鞘三分之一,明晃晃,仿佛有摄魂夺魄之能。
“小孩子不懂事……”
“没你的事,给我滚一边去!”
袁东宇抬腿就是一脚,出鞘三分之一的刀被踢了回去,连同贺鸣这个人也被这一脚踢得倒飞了出去,撞塌好几张桌子。
“杂毛小子,来,过来,凑近点。”袁东宇勾勾手指头。
“你……你要……要做什么……”
小叫花子这会儿知道怕了,说话磕磕巴巴,用发软的双脚,顺从地挪到袁东宇身边。
袁东宇眼神骤冷,脚尖用力,一片盘子碎掉后的瓷片贴着小叫花子脸侧飞过,削掉了小叫花子的半只耳朵。
小叫花子吃痛,却不敢去捂住自己的伤处,只能任由血肆意顺着脖子淌下来。
袁东宇捡起地上的半片耳朵,然后走过来,温柔和善地拉过小叫花子的手,把耳朵抚平,放在小叫花子的手心里。
“看你是小孩子,留你一命。以后见了我,记住了,尽量躲远点。你这张脸长得丑,太不讨喜了,明白吗?”
“明……明白了。”
“嗯,真乖。去吧,跟那个巡捕该干嘛干嘛去,大哥哥我就不留你们了。咱们有缘再会。”
袁东宇用手指理了理小叫花子的头发,跟他道了别。
“有缘……再会……”
贺鸣咳嗽几声站起来,牵着小叫花子的手,把这个几乎没有力气抬脚的小孩子,拖出了客栈的大门。
一个人呆着够自在,时间久了却显得无聊。
就是在这样的无聊中,袁东宇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喝茶。更准确点说,他喜欢的是点上一壶翻着淡淡花香的茶水,在茶楼里一坐半天,许多传成各种版本的江湖趣事从耳边飘过,那滋味实在让人乐在其中。
小镇只有一座茶楼,老字号,手艺绝佳。
袁东宇吊儿郎当走进去,照旧点了壶新鲜的花茶,自己在二楼选了个地方坐下。
小二腿脚麻利,很快应着声跑进去,又很快小跑着出来。他手上没茶,脸上带着些许歉意:“哎哟喂,客官,实在不凑巧,您点的菊叶茶它没有了。金盏花还有,添点蜂蜜也不错,要不您今儿个换这茶试试?”
“成,那就来一壶金盏花。”袁东宇道。
“得嘞。客官您稍坐,金盏花一壶,马上就来。”
袁东宇刚坐下听了没多久,小二托着个铜壶转了出来。他手上灵巧地把茶具在袁东宇桌前摆好,最后又放上一小碟造型漂亮的饼状茶点,半鞠了个躬便要退去。
“等等,不忙着走。”
袁东宇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小二多留一下。
“客官,您还想要点别的?”小二问道。
袁东宇一边给自己的杯子倒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话。
“暂时这些够了。我就是好奇,想多嘴问上一句。这段日子我也时不时到你这儿来吃茶,菊叶茶一直都是有的,今天时间尚早,怎么冷不丁就没了呢?”
“唉,不瞒客官,还不都是那几条人命闹得。一个个的,都怕醉了酒,走在路上,不防备便让人把命给要了去。小半月下来,那几家酒馆都快做不下去了。您是咱这儿的常客,想也知道,咱们镇子就这么一个茶楼,以前爱喝酒的爷们,现在全都来咱们茶楼打发时间。店里平日存的香片哪顶得住这个卖法啊。”
袁东宇一寻思,这个话里的理没错,遂也就放了小二离去。
屁股贴在椅子上,小坐一会儿之后,耳朵里听到茶楼里的流言,也多是跟深夜杀人的恶徒有关。
袁东宇不禁走了神。
他暗暗心道:秦家代代以铸造神兵利器为己任,前人打刀剑,这一代的秦遂婴也打刀剑。拿人命为新铸成的刀剑开锋,在他秦家人手里更不是一次两次,怎么这回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仿佛杀起人来就没完了。
几个月前,袁东宇从岩城出来没多少天,突然收到一封信。
这信是炽谷秦家老家主秦竟写的,大概意思是,秦竟自知命不久矣,可是秦家有一柄神兵利器还没铸造完成,所以秦老家主打算把剩下的铸造工序,交到唯一的儿子秦遂婴手里完成。秦竟预感,此兵凶戾非常,一旦铸成恐引起江湖人的窥伺。未免意外,特邀袁东宇来附近的小镇住段时间,帮忙照看一下炽谷秦家,也算是尝了当年的人情。
反正去哪儿不是去啊,于是袁东宇就带着范白音,来到这平静的小镇住下了。
这小半个月镇上陆陆续续有人被杀,袁东宇看过一次死者的伤口,非神兵利器不能留下,所以他认定这就是秦家的那件兵器成了。
“谁让欠了人情呢。也罢,什么时候亲自走一趟跃龙涧,好好看个究竟,千万别是出了什么差子才好。”
一阵风无端吹过,坐在窗边的袁东宇手中杯子里的茶水,在风中漾起微微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