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到了?”
一字愁盯着袁东宇的眼睛。这眼睛平静而无波澜,就像被冻结的湖面,永远不可能翻动波纹。这种眼神,是完全不在乎,还是绝对自信能在我动手之前救下两人呢?
不管是哪个原因,拥有着这样冷静的眼睛,就注定有资格成为了不起的人。
“杀手的眼睛。看来你比我认为的,更加有天赋,假以时日甚至有可能超越我,成为新的杀手传说。不过现在……”
一字愁左右手同时发力,短刀、指爪只在瞬息就要取走吴能和白音的性命!
“一个刚刚在江湖上崭露头角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在我这样的杀手传说手底下救人,别做白日梦了!”
一字愁脸上的不屑显露无遗。
“等等。”
袁东宇把刀插在地上,然后移开了自己的手。
一字愁喜形于色。
“没错,就是这样,放弃抵抗,乖乖做我的弟子,然后把一字愁的名号继续流传下去,让我成为永远被这个江湖牢记的传说。哈哈哈哈!”
袁东宇低下头,他的那双过分冷静的眼睛,在灯火映照出的阴影里很好地藏了起来。
他开口了,说话的语气低沉、柔和。
“我知道你早年行走江湖,号称阴魂不散。那么你知道我的名号是什么吗?”
“名号?哈哈哈,你说名号?我不需要去刻意打听一个小辈的名号,今晚之后要么你成为我的传人,终了此生背负‘一字愁’之名,要么就是个死人。名号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多余的。”
袁东宇笑了。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笑起来很温和,就像三月末的阳光。
“原来你对我完全没有半点了解么,亏我还特意小心翼翼地把动作都藏起来,真是高估你了啊。”
袁东宇煞有介事地把双手抬起来,举在空中,就像牵拉着什么东西。
冷风又吹灭了几盏油灯,房间里更暗了。不过昏黄的灯火中,还是能看到,袁东宇的双手空无一物。
他在故弄玄虚。一字愁瞬间做出判断。
“小东西,你以后会是我的好徒儿,有些道理我该要趁早教给你。戏弄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字愁双手骤然落下。
嘶——!
两条血线诡异地出现在一字愁双手腕上,割开血肉的疼瞬时直冲脑门,让他这位老杀手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东西?!”一字愁满含惊怒,大吼道。
袁东宇和煦地笑着,五指扣紧,往回轻捷地拉动。与此同时,一字愁整个人已经完全无法自控地离开地面,整个身体扯成“火”字,被挂了起来。
这时映着微弱的灯火光芒,一字愁才终于发现,原来他的双手都被缚上了细细的丝线!
一线青黑如墨,一线亮白似雪。
体重拖着一字愁不停向下,他的双手伤口越来越深。随着袁东宇二次用力牵拉丝线,两只干枯的手掌齐腕断去,与一字愁的身体一起跌落在地。
一字愁没有站起来,他的神情落寞。
大约他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的地步,被个小辈削断双手,鱼肉一样等待着被宰的命运。
袁东宇手腕一抖,黑白丝线划破空气,迅速地钻进袖口里,消失无踪。他平静又温和的话音响起:“我叫袁东宇,青丝白发袁东宇。”
“你不杀我?”一字愁愕然道。
“噗哈哈,你可真是个好笑的怪老头。”袁东宇拔起阔刀扛在肩上说,“都已经准备逃走了,还故意扮出可怜相,说这种话试探我。别费劲了,我没打算留你,而且我也不觉得能留下你。收到一株寂夜暗魂草,我已经是赚了。好走,不送。”
果然不愧是“江湖第一杀手”,深不可测啊。
两人同时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
房间角落摆着的寂夜暗魂草,是一字愁费尽心思弄到的宝贝,在每天戌时之后会释放出一种淡淡的气味。与一字愁注入自己血液中的黄泉水相合,就会成为一种让人全身动弹不得的毒。
袁东宇有了防备,就绝对不会让血液沾上身。
一字愁极不甘愿,但是他也很清楚,今晚只能这样。他已经失去双手,如果继续跟袁东宇纠缠下去,一定要付出更多代价。
“走?哪里走?”
房顶、屋后、墙外……细碎的脚步声密密麻麻。有一人轻功落地,从院中到屋前踱步而来,自信从容。这人的打扮跟地上那具尸体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黑衣黑鞋黑巾蒙面,也是杀手,而且看来还不止一个。
袁东宇侧头。
“一字愁,你还找了帮手?”
“与我无关。”一字愁站起来走到门前,“就算找帮手,我也只会找更像样一点的来,这种脚步与鼓声无二的废物,没有资格跟我同行。”
哟,没瞧出来,这糟老头子看人的标准还挺高。
袁东宇了然,毕竟是曾经的第一杀手,格调还是有的。
“虽然很多余,但我还是要问一句。”袁东宇挺刀指向前方,“是什么人给了你们胆子,让你们居然敢来找我的麻烦?”
“不,别误会。”
黑衣人很镇静,他说:“我今晚的目标不是你而是他,所以你可以活着看到明早的太阳。”
这人口气挺大,似乎他觉得只要想,就连袁东宇和一字愁都必须任由他们宰割。这种堪称盲目的迷之自信,实在值得称赞。
不过从黑衣人的视线看,他们的目标是——吴能?难道签标与一字愁无关,是这些人送来的。
袁东宇从怀里抽出一支末梢染血的竹签。
“这是你们的东西?”
“没错。”
黑衣人干脆利落地承认下来。
袁东宇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有些想笑可是却努力忍住的样子,让整张脸都有些走形了。最后几经努力,还是没绷住,哈哈大笑出声。
“吴能的单子我见过,二十两银子。为了二十两银子,你们二十九人一起打上门,我就姑且算你们能拿走他的人头吧。然后呢,每人连一两银子都分不到……”
一字愁也变得古怪起来。
讲道理,他做了大半辈子杀手,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掉价的刺杀。
袁东宇终于笑完,这才揉着肚子说:“这种单子也接,各位兄弟很穷啊?看在都是同行的份上,我这里还有些许金豆子,你们拿去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