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医院回家,到了家门口,正准备开门,依稀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我听到了老爸的声音,他还知道回来呀!
“老爸你——”我打开门,正准备责备老爸,抽出钥匙,一瞥头,看到一个年轻女人满脸疑惑地看着我。
很漂亮的女人,看上去应该不到三十岁,穿着很正式——黑色的西装,黑色高根鞋,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
我感觉这女人身上透着股贵气,昂贵的贵,看样子她是个有钱人。
这人是谁啊?到我家来干嘛来了?不用穿得这么正式吧——我满脑子疑惑。
我站在门口望着她,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便冲她笑了笑。
“你……你是舒舒?”她看着我,表情有些惊讶。
“嗯。”我点点头。满脑子疑惑——这女人是谁呀?“您是?”我问。
“我……我是——”
女人话没说完,老爸便在一旁搭话,说:“尹舒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要去找你的。”
“有什么事呀?”我问。
老爸愣了半天没有说话,把我的好奇心一下子吊了起来。那女人也走来我身边,对我全身上下一顿打量,然后把我拉到桌子旁指着桌上的一些东西,很殷勤地说:“来来来,看看姐姐给你买什么了,有手机、MP4,还有一些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身,我是按照你爸爸对你身高体貌的描述后买的,还不知到这些款式你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咱们再去买。”她又随手拿起一件衣服,“来来来,穿给姐姐看看,看合不合身。”
姐姐?什么姐姐啊?这人我见都没见过,居然一来就送这么多东西给我,又是手机又是MP4的,真是莫名其妙!
我从她手中接过衣服,又重新扔到桌上,说:“能先告诉我您是谁吗?”虽然知道这样问很冒昧,可是我必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我扭头看着老爸,希望他能给我答案。
老爸叹了口气,表情看似很无奈,走到柜子处,打开柜子,取出他之前锁在里面的那些东西,说:“看了这些东西你就全明白了。”然后把那些东西轻轻放在桌上,拿着那份旧报纸,翻开,指着里面的一段,说:“这是十年前的一份报纸,这里面有个《寻人启示》,你看看这里面描述的这个女婴,左手臂上有个紫红色的胎记,你看看自己的左手。”
左手臂上的紫红色胎记?对,我左手上是有一个紫红色的胎记,难道说我就那个遗失的女婴?我不大敢相信,问:“爸,你是说我就是那个女婴?”
“对。”老爸点点头,又继续说:“我知道单凭这一点是不能让你相信的。”说着又拿起一张纸条,说:“这是当初我捡你的时候,在你身上发现的纸条,上面有你的名字,生辰八字,与那《寻人启示》上说的完全吻合,其实你的本名叫‘欧阳抱娣’。”
我接过纸条,看了看,是封《委托信》,像是被水弄湿过,上面只能看清“委托”两个字。
“什么啊?老爸你把我弄糊涂了。”
“其实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别开玩笑了,我不是你女儿,难倒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
这时那个女人说话了,“舒舒,我知道我今天来得有些冒昧,有些事如果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是难以让人接受,可是你真的就是这《寻人启示》上说的那个女婴,而我就是你的亲姐姐,我今天是来接你回家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个如同晴天霹雳般令人震惊的消息,我活了十七年,居然不知道自己还有其他亲人,可是这来得太突然了,我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你还是不相信,你可以看看这个。”那个自称是我姐姐的女人从脖子上取出了一个项坠交到我手上。
“你的项坠在这里。”老爸也递给我一个。
我拿在手中看了看,是一模一样的两块玉石项坠。
“我们父亲曾经在云南做生意的时候得到了一块原玉,后来请工匠雕成了三块一模一样的项坠,分别送给了我们三姐妹,还有一块在你二姐手里。
天呐!我……我居然……可是铁的事实摆在面前。
“好吧!就算我是那个女婴,这又能改变什么呢?”突然一股莫名的愤怒涌入了我心头,我对那女人大声喝斥,问:“我现在不想知道自己是否就是那个女婴,我只想知道,你们家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丢掉她?”
“对不起,舒舒,我知道我们欧阳家欠你太多,我们会补偿你的。”
“算了吧!”我冷笑着说:“补偿?如果做错了事可以用对不起来补偿,那么这个世上就没有警察了。”
“不是的,其实当时也是——”
我不想听任何解释,错就是错。我抢断她的话,说:“有些事错了是无法往回的。好了,不用多说了,你们走吧,就当我十七年前死了。”然后将她拿来的那些个手机、MP4、衣物通通从新装入袋子,交到她手上,然后把她往屋外推,“你走吧!我现在过得很好,有一个疼爱我的爸爸,有一个温暖的家。”
“不要这样,舒舒,我是你姐姐,这是事实,血浓于水。”
“我不会认你这个姐姐的,也没有理由认你。你走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家,你觉得你能过得幸福吗?和我回去吧!我们欧阳家所有人都会因有愧于你而更加疼爱你的,在那个家你会有最优质的生活。”
“我不管你们家多有钱,都不关的事。对,我家是很穷,可是也没到需要接受别人施舍来度日的地步。”
“不,不是施舍,那都是你应得的。”
我和那女人吵得很凶,老爸则坐在一旁抽烟,表情无奈而愁锁。
我受不了了,我想我再和她这么没休没止地说下去我铁定会疯掉,于是朝她大吼:“走呀,这里不欢迎你。”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出了屋子,然后把门关上。
“舒舒,你别这样,听姐姐说。”那女人在屋外大肆敲门。
我不想理她,跑进了房间。
老爸也跟了进来,“尹舒啊,我——”
我估计他是想劝我,我抢断了他的话,说:“如果你是来游说我的,那么你最好是出去,现在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他没有听我的,只是又从新点了支烟,做在我的床边,然后淡淡地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刚刚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吗?”
我很不耐烦地说:“她叫什么名字****什么事呀?!”我余愤未消,心里很不平静。
“她叫‘欧阳招娣’,你二姐叫‘欧阳莱娣’,还有你的本名叫‘欧阳抱娣’。”
“呵呵,她们欧阳家什么文化嘛!”我冷笑着说。我鄙视她们欧阳家,当然也不单单指取名这方面。
老爸继续说:“这不是文化不文化的问题,而是思想的问题。”
我附和老爸的话说:“对,她们的思想绝对有问题。”我更加鄙视她们。
“你出生的那个年代正是‘计划生育’抓得紧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太想有一个男孩来继承家业才忍心将你委托给他人抚养的吧!”
我越听越气愤,“这就是她们丢掉我的原因?她们欧阳家的思想未免也太封建了吧!扔掉我,然后再生一个男孩来继承家业传继香火?”
委托他人抚养?“等等等等,你不是说我是你捡来的吗?”我好奇地问。
“他们原本是将你丢在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后院,还在你的身上留了一封委托信和三万块钱。可是事不凑巧,刚好那家人举家移民了。我当年也只是一个无业游民,那天夜里我原本是想去那家偷东西的,可是在里面折腾了老半天一无所获,后来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当时天在下雨,有些冷,我动了恻隐之心,才抱走你的。后来我又动了邪念,想把你带到广东这边来卖掉,弄些钱花,可惜你不是男孩,没人要啊!就是这样你才会来这里的。后来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不舍得把你卖掉了,我决定将你带大,人总是有感情的!可能这就是我们父女的缘分吧!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一切都是因我的邪念引起的,若不是我——”
老爸开始自责,我抢断了他的话,“若不是你,只怕我就冻死了。”我突然感觉鼻息间隐隐酸痛,心里有些堵,我想我是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爸,既然你当初决定收留我,可是如今又为何要去帮我找亲生父母呢?”有些事我还是不明白。
他深深吸了口烟,眼神呆滞地看着我,说:“爸爸爱你,爸爸希望你过得幸福。”
“你以为我去到欧阳家就会幸福吗?”我生气地说。
“至少不用跟着我受苦。”
“不是的,爸,其实苦也是一种幸福,只要我们父女俩开开心心的,苦点也是幸福,我心甘情愿跟着你过苦日子。”我说。
“尹舒,你别傻了,你还要考大学,你还有大好前程,这个社会是现实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与金钱打交道,你们在欧阳家至少不用为了自己的学费奔波劳命,跟着我你的前程就毁了。”
“我不稀罕,大不了我不读书了。”
“尹舒,你怎么这么犟哩!怎么说都不听。”一向好脾性的老爸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就是犟,我这辈子就要粘着你。”还有更犟的没来哩!
“知道吗?老卢借你的那五千块钱也是你姐姐假老卢的手给你的,我最懂你的性格了,若是我平白无故来了五千块钱,你一定会胡思乱想不愿用的。还有,只要能劝动你,你姐姐答应给我五十万,作为这十七年的辛苦费。五十万呀!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你可别挡了我的财路。”
“爸,你撒谎,你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我穷了大半辈子,我不想再穷了,卖掉一个原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能挣五十万,值!”说着他居然把我往屋外拽。
看来老爸铁了心要把我“还”给她们,我知道他也是在为我着想,可是我们十七年的父女情他说断就能断吗?
我死命地抓着门框,总于忍不住哭了,我哭喊着:“爸,我是你女儿,我是你女儿呀!”
我想是我的话触痛了他,他松开了我,退到一旁,倚着墙。我看见他的眼睛红红的,放着泪光。父亲哭了,长这么大我从未见他哭过,我知道他还是舍不得我。
我想我必须坚决些做一件事情,如果没猜错,那个我所谓的姐姐应该还在屋外没走。我打开门,她果然还没走,我愤怒地看着她的眼睛,没好气地对她说:“如果你不愿看到我学哪吒那样削肉还母削骨还父的话,你就走。还有,你那五千块钱我先借着,以后我会还给你的。”说完便用力将门关上。
后来我站在阳台上看见那辆宝马开走了。
那晚,我一晚没睡,心乱如麻。那晚我想了很多事情,我想我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这么多的事情。
那天连续发生的事情让我知道了有一种爱的方式叫做“让”。菲妮为了林思辰能开心而甘愿将林思辰“让”给我,只因她爱林思辰;父亲希望我能幸福所以甘愿将我“让”出,只因父亲爱我。这样的爱是无私的,也是可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