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买了些水果,我去了医院。时间才六点钟,我估计这个时候林思辰应该没去看菲妮。
病房里,菲妮正睡着,菲妮的父亲正趴在她床边休息,床边的桌上放着一把小提琴,琴弦绷散,像是坏了。病房里很安静,一切都是静止的,时间好似已经停止了。看着这些景象,我的心头隐隐感觉到了几分沉重——从出事到现在我一直都在自责。
我想去看看菲妮,于是轻轻走到床边。菲妮看似睡得很香,额头上缠着白色的纱布,那个漂亮的马尾辫子已近散成了凌乱的齐肩短发。我能听到她平稳而均匀的呼吸,她的气色很好,看来已近没什么大碍了,我悬着的心一下子松缓许多。
我轻轻地将水果放上床边的桌子,这时菲妮的父亲醒了,我想是我放水果时弄出的响动吵醒他的。
我看着他,很礼貌地叫了声:“顾老师好。”
他揉了揉眼睛,朝我点点头,轻声问:“是菲妮的朋友吧?”
“嗯。”我点点头。
在此时的教导主任身上,已近完全找不到平日里那股能够震摄住一切校园顽劣的威信了,有的只是一个慈父的慈祥与和蔼。
我压低声音问:“菲妮她——”
怕吵到菲妮休息,顾老师起身移步到窗子旁和我说话:“没事了,别担心。”他仍旧保持着话音的低分贝。
我看了看菲妮头上的纱布,问:“她的头——”
“头没事,只是擦伤,关键是她的手臂。”
我的心一下子又被悬了起来,赶紧问:“她手臂怎么了?”
顾老师叹着气说:“车轮子从她的右手上碾了过去,她的手臂伤得很严重,医生说即便治好了,以后拉小提琴还是会有影响。”
我的天啦!这都是我害的,我知道,对于一个音乐爱好者来说,音乐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如今我害她失去了这一部分,我罪孽深重呀!我捂着嘴想哭。
顾老师看了看桌上的那把小提琴,继续说:“昨天真不该把这琴给她拿来,可是她吵着要我拿来,我也没办法。昨天手术后,一晚上她都在闹情绪,只到凌晨三点多钟才睡下。”顾老师又叹着气说:“音乐是她的梦想,如今想到会要失去,多少会有些难以接受。”又看着我说:“待会儿她醒了,你好好和她聊聊,开导开导她,可能你们这些好朋友的话她能听进去多一些。”
“嗯。”我点点头。
“尹舒,你来啦。”
菲妮醒了,叫着我的名字,我赶紧过去她床边,“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她微微笑了笑,说:“没有,我是自己醒的。”然后对她爸说:“爸,你能出去会儿吗?我想和我朋友聊会儿天。”
“好好好,爸这就出去。”顾老师边往外走边说:“我去买些你喜欢吃的牛肉饺子来,你们聊你们聊。”
顾老师离开了病房。我看着菲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欠了欠身,说:“能扶我坐起来吗?我的右手使不上劲。”
我赶紧过去扶她。
“谢谢你来看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来看朋友是应该的。”我说。
“既然是朋友,那我昨天求你的事你能答应我去做吗?”她还惦记着那件事。
“菲妮,你听我说,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林思辰,我是不会向自己不喜欢的男生表白的。”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我认为这是给她的最好的答复。
“你撒谎,我知道你是在同情我,所以才说这话来安慰我。”
“不是的,我……我——”我不知道该怎样让她相信我。
“我不管,总之你若是真当我是朋友,就答应我。”
“其实你才是真正值得林思辰喜欢的人。”我说。
“喜欢?呵呵!”她冷笑两声,说:“对,他是喜欢我,可是只是哥哥喜欢妹妹那样的喜欢。”
“不是的——”
没等我把话没说完,她就插话说:“知道吗?他对我很好,百般疼爱,可是这都只是哥哥爱妹妹那样的爱,不是我想要的爱。”
她神情惆怅地与我讲着关于林思辰的事情:“林思辰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婚了,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使得他一度非常自闭,他除了我基本上没有其他朋友。我认识林思辰十年了,从没看他像那天那样开心过,那天他回到家还没落坐便迫不及待地和我说:‘菲妮,我今天看到她了,我看到尹舒了……我看到尹舒了,她就坐在我身边。’他说话的时候好兴奋,好高兴。我知道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我愿意让他和你好,只要他开心。”说着说着,她开始哭了起来。之前忍着身躯上那样可怕的疼痛她都坚强着没哭。
听菲妮说了这么多,可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
难得啊!我喜欢的男生也喜欢我,这些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我想我一定会开心得死掉,可是这些话是从菲妮嘴里说出来的——一个为了爱可以放弃一切的可爱而善良的女生。
我确认了林思辰喜欢我,可是我丝毫找不到一丁点喜悦,有的只是揪心的痛,和满心的惭愧;我没有任何值得林思辰喜欢的地方,面对,我感觉到了自己的无比平凡。
那天我和菲妮聊了许久,聊了很多关于林思辰的事情。菲妮一谈到林思辰便掩不住内心的喜悦与自豪。我从没见过一个女生爱一个男生爱得那般深刻、爱得那般坚决、爱得那般无悔、爱得那般无私。
闲聊中她不断地提醒我要去向林思辰表白,我也只是敷衍她,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可是我想我不会去向林思辰表白的,因为我不配。还有就是,我已近害得菲妮失去了梦想,我不能再害她失去林思辰。
爱情是一个充满了无限神秘的世界,我怀着满心的好奇与喜悦,想去一探究竟,如今那个世界的门已经打开了,我却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我想要撤离了,不是因为我害怕,只是我不想失去某些东西,更不想受伤。
去医院的目的除了看望菲妮之外,还有就是把林思辰的手机交给菲妮,让她转交给林思辰,看来这已经行不通了,我想菲妮是个倔强的女孩,她既然决定叫我去向林思辰表白,那么她是绝对不会帮我去还手机的。
得在林思辰到来之前离开医院,我不想三个人在一起尴尬,于是我和菲妮道别后便匆匆离开了。
也该去学校报到了,我走在往学校的路上,我再度陷入沉思。我拿出林思辰的手机,看着手机——林思辰啊林思辰!你不该让爱你的人伤心,菲妮是个好女孩,你该珍惜。你们会很幸福很幸福很幸福的,而我只是你的世界里的一个匆匆过客,来得悄无声息,也会去得不留痕迹,所以你该忘记我。
路旁一家名为“缘未央”的音像店里在放着“五月天”的《为爱而生》,我停下来默默地听着——
就等你的一个眼神
就能为你长征
为你占领所有边城
和天上的星辰
如果你一个笑
如果你一个吻
更多伤痕更多牺牲
就让爱更动人
就让爱更永恒
……
来到这个世界
这个人生为你而生存
……
越爱越痛
越陷越深越执着的灵魂
菲妮,你的坚强不该只是单方面的,要有信心,总有一天林思辰会发现你的好的,他会回到你身边,然后忘了我。我因林思辰能有你这么一个善良而可爱的女孩深爱着他而为他感到高兴。
呵呵——林思辰!呵呵——呵呵——爱情!我那如同海市蜃楼般的爱情世界,它将在听到无数的叹息后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