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的地形，简陋的房屋，这些便是灰城里最常见的风格。
街边有无所事事的混混，也有拼命讨生活的底层人，他们都站在一起。站得如此近，却无法察觉对方到底为了什么而活。
古言和古默轻车熟路的穿梭在街道和小巷中，腐败的霉味和潮湿的环境对两人来说十分熟悉。说是家的味道，讽刺却不失真实性。
“古言哥，前面的地方，应该就属于银狼活动的范围了。”小闯时刻绷紧的神经仿佛快要断开来。
“嗯……前面是之前的一个地下据点，我俩想在那边休整一下，你能指一条尽量不会被发现的路吗？”古言面具下的声音显得有点模糊。
小闯有些胆怯的问道：“古言哥，你指的不被发现，是指不被谁发现。”小闯说完这句话后吞咽了一口口水。
古言摘下面具，眼神冰冷。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古言把脸贴近小闯。“现在能保证你安全的是我，不是王姐，也不是那个什么银狼。明白？”
“知……知道了。”小闯从古言的动作中感受到了压迫。
接下来的路途，让古言也有些惊讶。虽然小闯带得路都不太像是人走的，但是隐蔽性绝对是一流的。
“啊……蟑螂人，我记得妈之前是这么叫他们的。”古言看着眼前带路的小闯，自言自语道。
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壁障穿越一个又一个的窄缝，古言一行人终于是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前。这间小屋与周遭的房屋一样，突出了一个“破”字。要说唯一独特点的地方就是，它四周都是墙壁，不存在门这种东西。
古言十分熟络的爬上墙壁，观察四周后，示意古默和小闯也上来。
“门在上面，快点。”古言境界的观察着周围，四周无比寂静。若是放到平时，这里也会是这么安静，只是不会显得这么空旷。
房间内，只有一些最简单的设施。由于连窗户都没有的缘故，房间内的气味实在是不敢恭维。古言抄起躺在房间角落的一把铲子，对着墙角的位置挖了起来。
对着古言脚边堆起的土堆越来越高，古言面前的地上出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随着铲子铲到什么坚硬物体的声音响起，古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小闯忽然听到外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想要探头出去看看。
古言趴在地上，双手不断的扒开泥土，不一会，一个外面包着毛毯和油布纸的箱子就被古言抱了出来。古言没有停歇的，又快速移步到另外一个墙角，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古默看到向天井外探头探脑的小闯，不加善意的问道：“你干什么呢？”
小闯被她叫的缩了一下脖子，悻悻地说道：“我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我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古默瞥了一眼小闯，默许了他的行为。
小闯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当他的头发末梢刚刚接触到到外界阳光时，他本能的感到浑身一股恶寒。这吓的他快速收回了头。
“你发什么神经。”古默看着在天井口忽然蹲下的小闯有些疑惑。
“哈哈哈……没事，没事。”小闯对自己刚刚的感觉也感到了疑惑，但是非要他解释的话，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在刚刚受到了威胁，这是长期在灰城生活带来的本能。
古默有些在意小闯的反应，她走到天井口，拉开小闯，自己将头探了出去。
此时正值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春季的阳光还显的十分刺眼。慢慢的古默适应了外面的阳光后，小心的环顾起四周来。忽然，一道刺眼的光束晃到了古默的眼睛。
给了她反馈，这也使她的身体本能做出了反应。
砰——
一声巨大的枪响在古默头顶炸裂开来。
古默瘫坐在地上，神色惊恐不安。
屋外，一处制高点上。
银狼十分气愤的把一位头上缠着白色纱布的男人摁在地上。
“喂！我不是叫你只观察不开枪吗！”银狼的表情配上他额头上的疤痕，很像一头发狠的猎狼。
“好了，好了，这不是没打中吗。”被摁在地上的男人一脸无奈的将手摊开。
银狼从松开男人，并恶狠狠的说：“啊啊啊，克朗，那是我猎物啊。”
“哦，知道了，知道了。”被称作克朗的男人重新架起枪。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银狼手中捏着的银白色匕首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我说啊，你再不行动的话，你的猎物就要逃走了哦。”克朗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
银狼收起自己恶狠狠的模样，然后，露出笑容。
“当然。”
一声巨响在克朗耳边炸响。
“哦！”克朗看着从自己身边起跳，“飞”到另一个房顶的银狼惊叹道：“哈哈，身轻如燕啊。”
“不过，不让我开枪这件事，还是不太行。”克朗自言自语道。
风声，在银狼耳边呼呼作响。他灵巧的动作，使他在这复杂的地形上如履平地。
远远的，他便在远处看到了房顶上有三个匆匆出逃的人影。其中的两个，让他无比兴奋。
“找到了，找到了。”银狼在心中狂喜。“这种气味，一定不会错。”
古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人竟然用了十几秒的时间，从相隔六个房屋的制高点跳过来。他和古默毫不犹豫的掏出手枪，向飞快奔来的银狼射击。
“是银狼，绝对是他！”小闯指着不断接近的人影大喊。
“指一条撤退的路出来。”古言朝银狼的反向开出了几枪。
银狼人影一闪，便从房顶上跳下，消失在了古言的视线外。
古言也迅速的从房顶上下来，跟随小闯钻入窄巷里。在前方领路的小闯显得有些焦急，他的眼睛不断锁定着身边的事物，好与自己脑中的地标事物对比，从而找到最正确的道路。
一个转角，又一个转角，当小闯认为他们的处境越来越安全的时候，下一个转角处就出现了一个拿着匕首的少年。
“哈，这么慢啊，我等了一会了。”银狼的笑容竟有一丝不和风景的亲切。
古言飞快抬起枪，瞄准了银狼的脑袋。
银狼则是飞快的俯下身子，一刀刺在离他面前最近的小闯身上。小闯一时间泄了气，瘫软在银狼身上。银狼将小闯架在自己面前，向古言冲去。
古言看着被当作盾牌的小闯，一时间有些迟疑。
“照顾好我母亲，然后，开枪！”小闯对古言忽然大喊道。
“嘁。”古言丢下枪，掏出匕首，迎着银狼的面冲过去。
“好啊，不错！”银狼将小闯推向古默，古默被巨大的推力推到在地。
银狼就这样空手冲向古言。
“小瞧我？”古言心里想到，手中红色匕首高举，从自己与眉平齐的位置垂直向下刺去。
银狼忽然做出了诡异的动作，他将身子压的不能再低，单手撑住地面，两脚借助身体向前的冲劲抬起，将古言手中匕首踢落。紧接着又是用自己空余的手抓住古言的脚踝，猛的向古言的前方拽去。同时，两脚夹住古言脖子，身体向古言身后倒去。
古言被这诡异的动作着实震惊到了，忽然间，感到自己周遭颠倒，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银狼压在身下。
银狼骑在古言身上，不紧不慢的拿起它身边的红色匕首，把玩起来。
“哦？这个是，你作为狐狸的獠牙吗？真是的，和我的獠牙比起来，品味好差。”银狼一脸不满。
“放开我哥，不然我开枪了！”古默枪口直至银狼，大声喝道。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古默手中的枪被打散了架。古默惊恐的看着枪声传来的地方。
“这种程度的没问题吧？”远处克朗向银狼招了招手。
“可以可以，很不错。”银狼满足的笑道。
古言十分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银狼十分擅长缠斗，近战应该几个他都不够打。而且自己撤离的路线只有两种，一种是走小巷，先不说银狼在复杂地形的移动速度，就是带路的小闯也是负了伤。二是从房顶逃串，这个方案直到那个狙击男出现前都是可行的，但是现在，从房顶那么开阔的地方逃跑，无疑成了活靶子。总得来说，这是死局。
古言放松下来自己紧握的拳头，眼神中没了生机。
“松手！”古默大叫道，同时手中红色匕首刺向银狼。
“古默不要过来！”古言焦急的喊道。
银狼连看都不看古默一眼，用古言的匕首打飞了古默的匕首。
“都说了，狐狸打不过狼的。”银狼有些失望的看着古言死掉的眼神。“喂，你不认识我吗？”
古言被他提醒的浑身一震，但是神色立马又暗淡起来。
“你不想再给我读本书吗？”银狼晃了晃手中匕首。
“求你，放过古默，好吗？”古言无力的说道。
古默知道古言在盘算什么，她飞快的捡起匕首，想要反击。
“少费力气了！放下刀！”古言怒喝道。
“哥！”古默眼睛中噙着泪水。
“啊，好感人啊，我都快要哭了。但是啊，古言，你觉的这么做真的好吗？”银狼贴近古言的脸，眼睛瞪的巨大。
“总比死了强。”
“错，你就是在自我满足罢了，我相信古默绝对不会希望是这样的。”银狼看着摊在一旁的古默。
“你是谁？你又怎么了解我们！”古默十分气愤的向银狼吼道。
“啊，是是是。”银狼掏了掏耳朵。“我是没你了解她，但我了解你啊，你不就是这样，喜欢沉浸在正义和奉献的自我满足感中吗？”
“你放屁！我正义？你知道我为了自己活下去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吗？”古言激动的向银狼吼道，脑中不断闪过自己在孤儿院的片段。
“错错错。”银狼摇着食指。”其实是这样吧？你的正义需要让他人去评价，你的奉献也需要对象。但是每个人需要的正义不可能相同，需要你奉献的东西也不相同。所以你就必须缩小奉献和维持正义的范围，这个最小的范围，就是古默。
古言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
“哈哈哈，你看，这不就说的通了吗？你这不还是在自我满足。”银狼显得十分快乐。
古言听着银狼的话，自己想到了很多，因为他说的没错，自己曾经想要维持正义，维持所有人的正义。但是孤儿院的遭遇，然他明白，这行不通的。他对此很苦恼，甚至一度想要死亡。古默这个在他心中宛如天使一般的存在，使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只保护下她的念头。古言想，如果一个理解他人并愿意奉献生命的人所认定的正义也是错误的话，那他愿意相信时间再无正义。
“是，你说对了。”古言双手摊开，眼神毫无生机。此时此刻，他有点明白院长的感受了。“动手吧。”古言无力的说出这几个字。
“哎~老实说，我不想杀你的，但是我觉得满足你的愿望才是作为挚友的职责，你说是吧？”
古言看着银狼有些温柔的笑容，觉的有些安心。
“是啊，死了就不用苦恼那么多了。但是，古默她……”古言侧脸看到了一脸绝望的古默。
银狼看着古言的表情，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
“连对生的贪婪都没了吗？你这人真是烂透了。”
银狼深红色匕首高举头顶，狠狠刺下。
砰——
又是一声枪响。
银狼的手绽出血花。
“喂！克朗，你打枪这么烂的吗！”银狼像克朗的位置大吼道。
“瞎说什么呢，不是我开的枪。”克朗十分紧张环顾四周。“应该是王芳泽的人吧？你还杀不杀，这边不能呆了。”
银狼从小闯身上拔下匕首，轻描淡写的说：“走吧，不杀了，这人很没劲。”银狼跳上房顶，向克朗的位置跑去。克朗丢下枪，跑在银狼后面。
“喂，你说杀又不杀，害我白陪你来一趟。”克列不满的向银狼说道。
“啊，你好烦啊，他没意思了，现在我感觉还是王芳泽更有意思一点。”银狼不耐烦的说道。
“哈哈，这点我和你很合得来。”克朗笑道。
“是啊是啊，咱们来不也就因为这个才合作的么。”
“就是说啊，不要忘了，到时候，钱全部归我。”克朗表情愉悦。
“知道了。”银狼脚下加速甩开克朗好远。
“你小子，突然加速干嘛！”克列不满的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银狼。
古言无力的从地上坐起，他低着头，神情恍惚。眼前，有一双皮鞋。他目光慢慢上移，看到了穿着这双皮鞋的主人。这是一个身穿狐皮上衣，显的十分端庄的男性。
“少爷，小姐。”男性向古言古默微微行礼。
随后他走到小闯面前，用十分优雅的动作将匕首捅进小闯心脏。
“我……母亲……”小闯看着古言，咬牙说道。
古言有些不敢面对小闯的目光。
优雅男人走到古言面前，轻声说道：“少爷，大姐那边说，你接下来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了。”
“好……好的。”古言怔怔地说道。
优雅男人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古言忽然抓住了他的小腿。
“小闯的母亲。”古言有些哽咽的说道。
优雅男人面色平静，只是淡淡地说：“少爷，大姐那边已经很生气了，希望您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情。”男人轻轻移开古言的手，深深鞠了一躬，嘴上说道：“失礼了。”便离开了小巷。
啊——
古言大声嘶吼着。
“这样是，那也是，我从来就没有拯救过谁啊！是啊，我就是在自我满足啊！”
“自！”
“我！”
“满！”
“足！”
古言咬牙切齿的强调着。
古默看着痛苦的古言，含泪抱住了他，并轻声安慰道：“不，你拯救了我的，你拯救了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