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以为周美、种世衡皆将才也。范公何不趁此时委以重任,也好为朝廷培养人才。”杨宗保故意推掉了送到眼前的帅印。对不住了范公,如果是二十年前曹玮对他说这番话,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接下。
“也罢,等他们来了再议此事吧。”杨宗保的推却让范仲淹有些不满,不过他很快就理解了。如果让他领兵出征,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倒霉监军王守忠一定会死死盯着,放不开手脚用兵。自己必须先除了这个祸患……
“听说朝廷命屯田员外郎刘涣出使吐蕃,青唐羌的赞普唃斯罗常有结好中原、共御党项之心。范公何不趁刘员外返京前先把他请来延州,看看唃斯罗的意思。”
“守赟的意思是结盟吐蕃?”范仲淹看了他一眼,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自唐朝以来,吐蕃时降时反,对大唐始终是个威胁。以李氏的开阔胸襟尚且容不下它,大宋又该如何收服这头猛兽呢?更何况,之前的陕西边帅曹玮就对吐蕃多次用兵。
“如今吐蕃最强大的部族要数青唐羌,唃斯罗即位之后,李立遵和温逋奇先后为相,他们二人誓与我大宋为敌,与党项为友。三都谷之战就是李立遵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温逋奇趁乱拜相,搞垮了李立遵,还囚禁了唃斯罗。没想到此贼做事不慎,竟让侍卫救出了赞普。唃斯罗召集亲兵擒杀了他,由此才算真正亲政。后来在宗哥河一战中,赵元昊屡屡用计不成,十万大军被青唐兵杀得片甲不存,狼狈逃回。”
“好!青唐若能为我所用,则必破元昊矣!”范仲淹高兴地直拍桌子,一面派人速去青唐。“听着,见到刘员外后请他到延州来一叙。不管他说什么,就是绑也给我绑来!”
杨宗保接着说,“范公,青唐羌盛产良驹,我军缺少战马。如果朝廷能恩抚唃斯罗,封他个王子,同时从他那儿引进马匹……”
“明白了……”杨宗保话说一半,范仲淹连连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上书朝廷,封唃斯罗为西平王,河、湟之地皆归其所有。从元昊那抢来的土地,也都归他!”把已经得到的领土封给他,大宋也没什么损失。此时的范仲淹想不到,他身后的二十年,一位迅速崛起的相公便拼尽全力要收复河湟之地,只因为为了证明自己的政绩。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范仲淹不停地把话引到领兵的问题上,而杨宗保却唯恐避之不及,几次交锋都以范仲淹的一厢情愿告终。他从不愿强迫别人,便打消了让杨宗保重掌帅印的念头。可无论如何,留下石全彬和张惟吉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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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德殿上
“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臣仲淹诚惶诚恐,顿首顿首,百拜奏于皇帝陛下。入内副都知王守忠性庸怯,寡方略,不为士卒所附。经略西事无功,不可复处延州。”
章得象呈上范仲淹的劄子,宋仁宗粗看了一眼,提起朱笔批了“知道了”三字便丢在一边。富弼隔着挺远,从皇帝写字的笔画上也才出了大概齐,“陛下,臣闻唐以内臣监军,取败非一。今守忠为都钤辖,与监军何异?昨用范雍、赵振,已失人望,愿罢守忠以安军心。”
同为言官的右正言梁适、侍御史赵及见富弼表态,也站出来指责王守忠。宋仁宗望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着:“依卿等看,王师数出无功,都是王守忠的不是了?”
“王守忠恃宠而骄,胸无点墨。陛下误用之,今罢黜守忠,陕西军心可安。”梁适的风格是从不和仁宗正面冲突,但绝不退让半步。
“陛下,王守忠固然有错,可统领数万大军驻屯鄜州的杨宗保岂能无干系?”郑戬捧着笏板出班,“杨宗保得先帝隆宠,不能尽力报国。范希文所言将这一切罪责推与王守忠,恐有失偏颇。近闻杨宗保在延州无所作为,加之年岁日增,臣请将杨、王二臣并罢,赐归府邸,也可彰陛下爱臣之心。”
“郑大夫几句话就把一位老将罢为庶民,难道就不怕有失偏颇了吗?”濮王赵允让看不惯郑戬这副小人得志的神情,杨宗保和你有何仇恨?怎么什么事都要往他身上扯?
“濮王有话请讲。”宋仁宗今日也闲来无事,刚批了韩琦的劄子同意他进兵,现在想看看群臣对杨家究竟是什么态度。
“杨宗保勤劳国事三十年,未曾安枕。自杨延昭殡天,把守鄜州,未敢懈怠。郑大夫所言实乃捕风捉影。”
“陛下,杨宗保久居西陲,甚得民心、军心,非王守忠可比。”富弼想了想道:“元昊反叛以来,辽人常有不轨之举,吐蕃诸部躁动不止,此时亟需宿臣抚边,方可保无虞。”
“朕已命王德用定州路都部署,日夜训练士卒。”宋仁宗知道富弼的心思,“辽国有何异动?”
梁适连忙抢着说,“前者辽使入京,与臣论及国号。辽使欲称我中华为南朝,契丹为北朝。”
宋仁宗尚未开口,其他大臣无不惊讶,转而愤怒异常。“我艺祖收南朝九国,太宗平太原,中华浑元一统,岂分南北?”
“辽主窥伺中华,忘两国穆好之义。”
“早晚收复幽州,绝不许他再出胡言!”
宋仁宗见状,朝章得象使个眼色,后者轻咳一声,身后吵闹的大臣们便不再说话,各自听着。
“梁卿素有才学,不知是如何驳他的?”
这一问正中梁适下怀,“臣言宋之为宋,受之于天,不可改也。契丹亦其国名,自古岂有无名之国?辽使闻言,便不敢再提。”
“不卑不亢,乃天朝大臣之风。”宋仁宗夸奖了一句,又问章得象道:“韩琦力主出兵,不知范仲淹、夏竦如何?”
章得象轻笑道,“范希文仍是修城抚民,如今种世衡在青涧城事多完备,又恩抚蕃民以为羽翼。周美率军修复金明三十六寨,前者用两千精兵击破三万夏军。王信在保安军也是一般做法,鄜延路比范雍在时更佳。夏经略在泾州完善赋税之弊,若是查得大户人家有漏税之嫌,必要拿至公堂,多加训问。”
“国家自景德起,西陲极少用兵。朕所虑者,武威郡公薨后再无能将。任福、刘平乃一勇之夫,范仲淹宣抚鄜延路也有小半年了,中书省即刻传旨,令他体量士气勇怯,如不至畏懦,即可驱策前去,乘机立功。”
“遵旨!”章得象答应一声,又说道:“陛下,通判睦州张方平献平戎十策,大意是请及民力之完,屯重兵河东,示以形势。贼入寇必自延、渭,而兴州巢穴之守虚,我师自麟、府度河,不十日可至,此所谓攻其所必救,形格势禁之道也。”
“从麟、府出兵……看来他是想让折家出兵,声东击西。”
“的确如此。折家世居府州,父子为将,兄弟为兵。不管是北伐御辽还是西征党项,折家无往而不利。”章得象想了想,“陛下,既然杨宗保在延州无所建树,不如命他转任麟州刺史。杨家出身麟州,又与折氏交好。”
宋仁宗听后一愣,“杨家与折家交好之事,章卿可否细说?”
章得象笑道:“陛下怎么忘了,杨继业的夫人就是折德扆的幼女,如今天波杨府的太君夫人。说起来,折继闵还得管杨宗保叫声表兄呢。”
众臣闻言大笑,不过郑戬听后却直摇头,“如章相所言,杨宗保却用不得。用人须避嫌,折、杨两家有亲,折家又掌握着府州兵权。陛下不可不防啊!”
“所谓内举不避亲,郑大人为官多年,这些圣训难道都忘了?”章得象横了他一眼,“艺祖在位时,以太宗知开封府事。陛下亦用濮王知大宗正寺。郑大人的意思是这些宗室亲王也都不可信了?”
“章相,你血口喷人!”
“住了!朕意已决,封杨宗保为麟州刺史,勾当麟州兵马事。许怀德接任鄜延路副都部署。”宋仁宗瞅了一眼受惊的郑戬,“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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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福自新壕外分轻骑数千趋怀远城,在捺龙川遇镇戎军西路都巡检常鼎、同巡检内侍刘肃,与贼兵一溜战于张家堡南,斩首数百。贼弃马羊橐驼佯北,先锋桑怿引骑追之,福亦分兵自将踵其后……”
代理渭州知州的郭志高静静地坐着,斥候念着的是任福写来的军报。按照约定,他要每两日一报,每寨相距不得超过四十里,以免被分割包围。尹洙在一旁品茶,听到最后不禁微微皱眉,怎么突然去捺龙川了?这和韩琦的预想并不太一样,这股夏军来得突然,虽然被打散了,可似乎是在故意引诱……
“耿参军请令明日会兵,以防贼军逸逃。”
“先生怎么看?”郭志高问尹洙道,“看来韩公的计划进展顺利,如不出意外,两日后便可至六盘山口。”
“任福离开七日,这已经是第三次报捷了吧。”初闻捷报时,尹洙也出于意外而惊喜。可这样的军报听多了,本能的警觉让他觉得这不是真的。“赵元昊用兵奇诡,尤其喜欢诱敌深入。”
听尹洙如此说,郭志高也犹豫了。任福的勇武他了解,按他的设想,任福一旦遇到夏军主力后应该陷入持久战,双方互有胜负才对。眼下是不是进展得太顺利了?他刚想让斥候返回镇戎军给韩琦带个话让他当心,斥候突然说道:“任太尉与众将连日血战,夏军寡不敌众。只消一声令下,我军必可奏捷!”
寡不敌众?尹洙愣了一下,也就是说整整七天都没有遇到夏军的主力,难道赵元昊真的把主力安排在了六盘山?不等他想明白,郭志高说道:“命渭州都监赵律将瓦亭骑兵二千二百为军后继,大军继续推进。”
斥候接令退下,尹洙的面色更为不善,可眼下除了增兵,也确实没什么好办法。从府衙回来,坐在自己的榻上,继续思考六盘山附近的地势。地理图他看了不下百遍,所有的山山水水都映在了他脑中,除了六盘山道也没有别的地方能伏兵。可大军想要和夏军主力交锋,又不得不翻越六盘山脉。
想得入神了,连尹箫端着洗脚水进来都没意识到。直到女儿把他的双足放到盛好热水的杉木盆里,尹洙才回过神来。
“啊,箫儿,你这是……哎,别、别,爹自己来吧。”尹洙说着要去拦,尹箫却不撒手,“爹爹整日为军事操劳,女儿不孝,只能为爹爹做这些了。”
“箫儿,爹爹是不是好几日没和你吃饭了?”尹洙替她撩开眉前的散发,心中有些自责。这些日子他总是和韩琦商量军政国事商量到很晚,就是用饭也都在知州府里弄些面馍吃罢了。现在回想,箫儿怕是连着等了好几日都没见自己回来吧。
“府上托人买了些羊肉,女儿做了些肉羹。原本想着给爹爹送去,又怕抛头露面,便没有送去。”尹箫的声音渐渐带了些哽咽,“娘说过,爹爹爱吃羊肉。只是没想到,爹爹这几日都没能回来吃饭。”
几滴热泪滴在杉木盆内,仿佛敲碎了尹洙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从他被贬之后就发誓此生再不入朝堂,好生照顾妻女。没想到发妻撒手而去,女儿连和自己吃一顿饭的机会都没有。
“箫儿,对不起……”手抚上女儿的脸庞,眼神非常坚定:“爹答应你,以后每晚都回来陪你用晚饭。”
“真的?”尹箫猛然抬头,对上爹爹的眼神,又觉得自己有些自私。“可这样会不会影响爹爹的要事呢……”
“什么要事能比得上你呢?”尹洙爱怜地看着女儿,“在你出阁前,你就是爹最大的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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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主,任福的大军正往羊牧隆城而来,预计明日黄昏他们就会到笼竿城了。”张元陪在赵元昊身边,轻摇着羽扇。“伍将军带着步跋子早已做好准备。”
“这次来的两万宋军都是万胜军的精锐吧?”
“不错,韩琦把两万精锐全部集中到了任福手里,还给了他一万八千新兵,号称是五万大军。可笑此人是个无用之辈,平白来献首级。”
“告诉伍须丰,他要是拿不下这五万大军,就别回来见朕了。”赵元昊说完猛然起身,鹰眼中透出一股杀意,“取枪来!”
张元知道他准备亲自出征了,自己不好多说,赶紧命人去鞴马。赵元昊率军南下以来,一身兽绒甲从不卸下,腰间也一直挂着一把白鲨鱼皮鞘的夏国剑,这是他祖父李继迁留下的宝剑。
爷爷,这一仗孙儿来替你打。
出六盘山已经好几里了,先锋桑怿手中始终拿着双股剑,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刚才通过山道时,他在脑中设想了一百种可能遇到的伏兵。与往常相反,他的人马行进得非常慢。虽然可能今天到不了羊牧隆城,但起码不会让自己的大军被分割包围。十几名斥候轮番探察,连石缝死角都查遍了,两旁峭壁都没有发现党项人的一兵一卒。
“禀先锋,朱、武二部已屯兵龙落川!”
“再探!”桑怿心中默念了一遍,龙落川……龙落……他微微皱眉,龙就是天子的象征,自己率领的万胜军是王师,也就是天子的军队。天色尚早,正在桑怿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进兵时,任福派人传令:大军直趋羊牧隆城,在笼竿城外安营。
“大军已三日未曾安枕,还要继续进兵?”桑怿有些恼火,佑之兄,亏你也是饱读兵书之人。现在的万胜军还是什么精兵?连续奔波了三天三夜,粮食早就耗尽了。这样一直走下去,万一……
斥候见桑怿不肯听令,情急之下便撒谎道:“先锋,太尉说笼竿城中有粮!”声音不算大,可先锋军中却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桑怿见状,心中暗骂了一句,“传令,加速进军!”自己到一旁站下,叫来自己的斥候,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斥候立刻策马而去。桑怿目送着他远去,但愿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收起双股剑,继续催促着大军往前走。尽管不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可作为武将,只能一往无前。
渭州城知州府
躺在榻上的韩琦辗转反侧,迷蒙中他仿佛又回到了文德殿上,那是他高中榜眼的日子,第一次见到陛下。脱下素罗换青袍,那是多么值得骄傲的日子。同榜进士中,王拱寿得了状元,被陛下赐名“拱辰”,他心服口服。君贶兄,想来还是你的翰林学士好做,将来必可位及二府。
随着嘴角一勾,再睁眼看时,文德殿和众臣、陛下都不知去向,像是置身于古战场中。夕阳直射在焦土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具具被开膛破肚的尸体。他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听见一阵骚动,迎面飞来一群信鸽,“咕咕咕”地叫着,纷乱的翎毛如离弦之箭一样砸在他脸上,却感觉不到痛。他挥手挡住,却怎么也拦不住。羽毛似乎糊住了他的双眼,睁不开了。慌乱地用袍袖掩面,转身便走。不住跑了多远,又听见脑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分开睁开眼睛扭头一看,一位魁梧的将军挺着长矛直挺挺地刺向他……
一声惊醒,坐直了身子。一摸额头,手心里全是冷汗。刚才的梦,是真的么?正在千头万绪之间,忽然有人“砰砰”敲门。
“稚圭,是我,快起来!”
尹先生?韩琦顾不得许多,掀开被子,披了件外袍便去开门。刚开一条缝,尹洙便用力挤进来,“稚圭,出事了!我军恐重蹈三川口覆辙啊!”
“什么?”
“桑怿派了斥候来……”尹洙朝外面喊了一声,“还不进来!”
“禀报韩公,桑先锋率军已至六盘山。大军已三日无粮,桑先锋欲就地休整。任太尉不许,说兵贵神速,此时已往笼竿城去了!”
“大胆!”韩琦气得一拍大腿,“他临走时我一再叮嘱,度势未可战,则据险设伏。一路上刍粮足供,怎么会粮尽?”
“任太尉在镇戎军会和了一万八千余人,粮草本就捉襟见肘。加之逢敌即战,各部疲惫不堪。”
“好了,你下去吧……”尹洙打发了斥候,头痛地扶额,“稚圭,看到了吧……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元昊诱敌深入,我军必败,只怕十不存一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韩琦几乎瘫坐下来,沉默了许久才说,“之前攻白豹城的时候,任福不是说夏军不禁打吗?”
“哼!”尹洙心中自责不已,“骄兵之计,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此战之败,罪在尹某。”
“现在不是推责的时候!”韩琦痛定思痛,“任福一旦兵败,泾原路的精兵只怕全军覆没。如果此时元昊引主力南下,就凭渭州的几千老弱,断然守不住。”
“眼下镇戎军、原州、泾州的兵马多已调走,现在恐怕只有庆州兵可用了。”尹洙并不担心兵马,最令他难以下决心的是领兵的大将。眼下还有谁能和赵元昊拼个上下?葛怀敏?杨宗保?种世衡?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他脑海中。“对,只有他了!”
“谁?”
“狄青!”尹洙一拍大腿,“让狄青领庆州兵星夜前往桥子谷,那里是通往渭州的一处险要。多树旌旗,布置弓箭手。赵元昊生性多疑,若见我军大将防守,必不敢进兵!”
“好,来人!”韩琦正要喊斥候进来听令,尹洙一把拉住他。“稚圭,替我照顾好箫儿。”说完,出门直奔军营,要了匹快马直奔延州而去。
此时的好水川口,伍须丰陪着国主打扫战场。宋军近五万人全部葬身在了这狭小的山道里,桑怿、王珪、耿傅、武英、任怀亮、赵津先后捐躯。统帅任福身中十余箭,到死都拼命挥舞着那对四楞锏。赵元昊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亲自一枪将之刺于马下。唯一生还的就是朱观,因为泾原路部署王仲宝及时来援,勉强救下了千余残兵。
“国主,宋军经此一战,绝无力再和我们纠缠了。请国主传令,大军即刻攻打渭州,饮马渭水,夺取长安!”伍须丰被眼前的战果深深吸引住了,之前在三川口,野利兄弟的铁鹞子出尽了风头。这回他的步跋子也算名扬关内外了。
赵元昊在靴底蹭去枪尖上的血迹,“你胃口还不小,才击垮了泾原路,就想着饮马渭水。别忘了,小范老子坐镇的鄜延路可不好对付。”
“国主说得不错,范仲淹这次拒不出兵,反而到处修城筑寨,训练士卒,长此以往必是我军心腹之患。”张元跟在赵元昊身边,突然一笑,“国主,既然此战是韩琦挑起的,在下想在此地留一首拙作,去去他的火气。”
“呵,难得先生有此雅兴,可此地并无笔墨……”赵元昊还以为张元在开玩笑,后者接下去的一句话就惊到了所有人:
“把这些战死的宋军钉在崖壁上,摆成肉字,以彰我军之威。”
“好,办去吧。”
张元答应一声,带着几个将校挑选符合要求的宋军尸体,然后一具具吊起来,按字形摆好,用长矛穿过头颅,死死钉在了峭壁上。那一日,好水川口听不见一声哀嚎,却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张元留下的赋诗是:
夏竦何曾耸?
韩琦未足奇。
满川龙虎辇,
犹自说兵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