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慎谨是云洲城的唯一的启蒙夫子，没办法，因为云洲城它穷。
要不是因为它大，不然就改名称云洲村了。
像顾惜君这样稍微有点小小身份的小姐，身边玩伴不是家里卖豆蔬菜，就是卖肉的。
总之就是逃不过这两样。
在这么一个贫穷的地方，总有那么多人想出人头地，所以，再穷也要去读书啊，为什么呢，我们的知府大人顾俨就是很好的例子，虽然表面上是知府大人，听起来很高大尚，结果一看，管的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比京城里九品芝麻官都不如。
但那有怎么样，至少别人现在没有穿破衣服吧，这就强了。
所以半夜三更爬起来跑隔壁那“村”去，就是为了那一两个的教书先生。
偌大的书肆，还是隔壁那“村”里的人建的，书肆是这的，大当家的书隔壁那“村”的。
礼、乐、射、御、书、数这六样，陈慎谨刚好只会书，有时来上那么几个诗词他也会。
“今天我们来学诗经里的第一篇，跟我一起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边卷着书的一侧地念着，一边开始绕着脖子转呀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底下的学生也开始转头。
顾惜君觉得奇怪啊，为什么读书的时候要转头啊，大哥从来转头的，难道这样记得快吗？
她看看周围的人都这样子，自己不转头好像不太好意思，就也开始随波逐流。
“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夫子，什么意思，什么荇菜，什么关雎啊，可以吃吗？”
“不可以。”
“那为什么还菜呀，雎啊，桃啊？”
陈慎谨眼皮一跳，什么桃啊，“那是窈窕。”
顾惜君又重复一遍：“窈桃，那是什么桃，怎么没听说过。”
你是过来气我的吧。
顾惜君还小，口齿不清，有时平仄也不分。
“夫子，夫子，听我哥哥说，雎是一种鸟，这鸟长什么样子？”
这娃，不会想吃吧。
“不知道，你别问了。”
“哦。”
陈慎谨接下来教他们写字，毫笔那是不可能的。
院子里有沙，以沙为布，以枝作笔，陈慎谨拿着枯树枝蹲下，身边围上一群小朋友。
陈慎谨将关雎这首诗写了下来。顾惜君指了指那些字，“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关字，还有那个是洲字，和云洲城的洲是同一个。”
顾惜君一脸我知道的样子，我很厉害的样子。
别的小朋友都是一脸羡慕崇拜的样子。
陈慎谨都是一天一个字地教，今天练“关”字，让他们拿着旁边的枯枝自己练。
顾惜君拿着枯枝在沙子上写，歪歪扭扭，着实难看。
写完，擦掉，再重写，再擦掉。
怎么写都像是扭动的蜈蚣在上面爬。
“孩子们，回家吧。”
“哦，回家了。”耳边传来高呼声，丢掉树杈，夺门而出。
陈慎谨关上门，看见顾惜君还在门口待着。
“你怎么不回去啊？”
“我等哥哥呀。”
陈慎谨不忍心看她在外面吹风，渐渐入秋，这小脸吹得红彤彤的。随后，又将门打开。
“进去等吧。”
“夫子，你现在能别把门关上吗，我走了会帮你把门关上的。”
“好吧。”
“夫子，明天见。”
当顾城君一个人回家时，顾俨老早就等着了。
“爹，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看见顾城君一个人回来，顾俨的脸色就非常难看。“你妹呢？”
“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疯去了，我一整天都在私塾里。”
“说谎。”顾俨狠狠地拍了桌面，震得木桌上的茶具都在发抖。
把顾城君吓得一大跳，“爹，您消消气。”
“你不读书也就算了，爹也不逼你，每个人的志向不同，但是怎么能撒谎呢？”
“我可真的就在私塾里。”撒起谎来的顾城君，脸不红心不跳，仿佛真就这么一回事。
“那你妹呢，你妹怎么没跟你回来。”
“她怎么会？”
什么，她去私塾了。
“爹，我错了，回来再罚我吧。”反应过来的顾城君，向着大门就奔去。
一路狂奔，跑到私塾的门口就差不多要了他半条命。
顾惜君正蹲在地上写字，看见门口有声响，就抬头往外看。
“三哥，你来了。”
看见顾城君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她就从陈夫子的桌上倒水给他。
顾城君接过，一口喝掉。
“走，哥带你回家。”
“嗯。”
顾城君牵过她的手，随后将门关掉。
“哥，你还累吗？”
“不累，好多了。”
“那你能不能背我，我刚刚蹲麻了。”刚说出口，结果就反悔了。
顾城君听着她小声说着，就立即在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谢谢，哥哥。”
顾惜君立刻搂上他的脖子，两只腿跨在他的腰间。
在他起身的那瞬间，顾城君倒吸了一口气。
“三哥，你怎么了？”
“没有怎么，只是你变胖了。”
“哼，臭哥哥。我没有胖，我这是长高，长高懂不懂啊！”顾惜君的小粉拳轻轻地捶在他的背上。
“疼疼疼，轻点，以后小心嫁不出去。”
“真的疼呀。”
“假的，骗你的。”
“坏哥哥。”
“我坏？行不信我把你丢下去。”
“不要。”说完，顾惜君紧紧地搂着顾城君的脖子。
“姑奶奶，你要把我勒死吗？”
“谁叫你要把我丢掉的。”
“我怎么会把你丢掉，开玩笑，你可是全云洲城最可爱，最聪明，最漂亮的小姑娘了。”顾城君说着大实话。
但肯定没有我未来媳妇漂亮。
“这还差不多。”顾惜君继续说道：“三哥，我等你好久了。”
以为你会来的。
“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
“要是还有以后，你就娶不到媳妇，我就没有三嫂嫂。”
“这么狠呀。”
一直等在门口的顾俨，看见顾城君背着顾惜君回来的一幕，就感到欣慰啊。
憋了一肚子的火，瞬间就消了。
顾惜君看见顾俨，就赶紧跳下他的背，直冲着顾俨的怀里去。
“爹爹。”顾惜君踮起脚尖，小声地在他耳畔说道：“你能别罚三哥吗？”
“为什么啊？”
“因为你罚三哥，我会心疼的，娘亲也会心疼的，哥哥们也会心疼，最重要的是爹爹您也会心疼啊。”
顾俨听了笑道：“小机灵鬼，去吃饭吧。”
“我就当您答应了。”
顾城君走到顾俨的身边，“爹，我。”
“都别说了，先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