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之后，顾惜君几乎每天都来爬狗洞。
有时候早上来，有时候下午来，只要没有下雨。
谢恒也从不习惯变成了习惯，从一个人到两个人，从不愿意聊天到渐渐开口说话。
谢恒觉得很奇怪，这么活泼好动的小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时辰。
“恒哥哥，你看书不无聊吗？”
“还行吧。”
“你跟我大哥一样，不过他是为了考取功名，那你呢？”
“我，跟他一样又不一样吧。”
顾惜君越过谢恒放在书上的胳膊，看了一下书面。
《资治通鉴》
听起来好深奥。
“哥哥，你还有书吗？”
谢恒看了她一眼，走在书架上，取下了一本积了很厚一层灰的书。他掸了掸灰，然后递给顾惜君。
《聊斋志异》
顾惜君艰难地翻着页数，坐着实属煎熬，平时她跟顾景君也学了几个字，但看书还是非常困难的。
最好她真的熬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谢恒的白袖子，“恒哥哥，我看不懂，你能读给我听吗？”
谢恒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接过她手上的书，放在桌子上摊开，顾惜君紧紧地挨着谢恒站着。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十分流利地读着：“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邑廪生。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云：‘请赴试。’”
他停顿了，他意识到顾惜君根本听不懂。
谢恒合上书，“不讲了。”
“为什么不讲了。”
“你听不懂。”
“哦，你继续看吧，我先回去了。”顾惜君的情绪有点低落，回到家后，一直拔地上草。
沈玉路过庭院，看见女儿蹲在地拔草泄愤，就感到好奇。
“惜儿，怎么了？”
“娘，我想识字。”
“这是好事，让你大哥教你吧。”
顾惜君里面摇摇头道：“不要，要教书先生。”
刚进院的顾俨听到了，笑道：“惜儿也想读书写字了。”
顾惜君提起她的裙角，蹦蹦跳跳地走到顾俨的面前。
“我想和三哥一起去私塾学习。”
“行啊，明天就让三哥和你一起去。”
暮色渐暗，余晖西落。
冷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嘎吱”一声，一位白衣身影的少年缓缓行步离开。
谢恒抬头看了一眼，云洲书肆。
书肆里面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多半是书生。
掌柜上了年纪，一头黑发早已花白，微微驮着背，缓缓走到谢恒的面前，他的语气和蔼亲切，“这位公子你要什么书啊，老朽帮你去找啊，什么四书五经都有。”
谢恒有礼地向掌柜作揖，“晚辈想要有字画的书。”
“有字有画。”掌柜眯起眼睛，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想了好一番，“公子，跟我上二楼吧。”
谢恒跟掌柜上了二楼，掌柜从腰间拿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股书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灰尘也满天飞舞。
“这些书已经有好几年了，买书的都是要进京赶考的书生，像你这样买图画册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让您见笑了。”
“老朽看你一副诗书卷气，怎么会买这些册子。”
“是给家妹。”
“原来是怎样，你先挑着吧，我先下楼了。”
掌柜离开后，谢恒就一本一本的翻着，书的纸张早已泛黄，留下一股淡淡的墨香，前前后后地挑了十几本的册子。
这些册子幸好不是很厚，谢恒也搬的动。
结账的时候，大家见谢恒从二楼下来搬了许多书册，就纷纷询问二楼都藏了些什么书。
掌柜看了一眼册子的数量，“十二文。”一文一本。
谢恒结账后，就抱着书册回家。
蜡烛点燃，借着微弱的光，翻开书册，撩起衣角，执起笔架上的宣笔。
这些书册好些地方已经糊掉了，可能是因为天气潮湿的原因。
谢恒依照原有的轮廓将它一点点地描上，幸好不是糊得很厉害。
谢恒怕墨不干，弄脏书册，补完一页，就在书页上轻轻吹气。
忙完这些就已经夜深了，谢恒将这些书放到书架的偏下方。
这样她一伸手就能拿到了。
翌日，顾惜君破天荒地很早就钻进顾城君的房间。
“三哥，你在吗？”
无人回答。
一大清早的，三哥跑哪里去了，我还要和他一起去私塾呢。
顾惜君的小短腿就在顾府里东找西找的，找遍了就是没有看见顾城君的身影。
“爹爹，爹爹。我找不到三哥。”
顾俨皱着眉头，“这小子，一大清早的，溜哪里去了？”
“我怎么去私塾啊？”
“爹爹带你去。”
去私塾的路虽然简单，但是有点远，顾俨没有选择坐马车，而是走路去的。
一路可让顾惜君占了不少的便宜。
“爹爹，我要糖葫芦。”
“好，买。”
“爹爹，糖糕糖糕。”
“买。”
“爹爹，吃糖人。”
“都给你买。”
顾惜君长龋齿的时候，顾俨刚好出差，不知道沈玉已经禁止顾惜君吃糖了。
正好被顾惜君钻了个空子。
私塾没有很高大，只有一扇小小的木门，里面传来阵阵的朗读声。
顾俨推开门，一入眼只有一个位子上是没有人坐的。
顾惜君看着顾俨那难看的脸色，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是三哥的座位。
顾惜君扯了扯顾俨的袖子，“爹爹，你看，那个位子没有人坐，是夫子知道我要来特意给我准备的嘛，谢谢夫子。”
说完，就一屁股坐在那个位子上。“爹爹，我很喜欢这个位置。”
顾俨的脸色才稍微好点，算了，整天不知道跑哪里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吧。
“陈夫子，这是我家小女，是个劣童，她想学最好，不想学也别逼着，女儿家家的，我也没希望她去考状元，我就是希望她能长大学乖。”
整个云洲城的人都知道知府的小女儿跟个猴似的。
放我这儿，别人是高兴了，就是来这祸害我呢。
“您就放心吧。”心里不满，那也要同意。
“她要是过分了，夫子就跟我说。”
“是是是。”
顾俨送女儿到私塾后，接着就到府衙去了。
衙差站在门口，这顾大人今天怎么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早知道我就晚点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