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坷带着诸葛闵来到洛阳城西的白马寺,原先破旧不堪的白马寺,如今成了洛阳有名的“流民营”,这里的人衣着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面色也很红润,不是忍饥挨饿面黄肌肉的样子,且人与人之间多有言笑。
小坷很奇怪,这里哪里还像一个流民聚集地?倒像是一个庙会。
诸葛闵眼里没有衣服的新旧贵贱,他见这里人多热闹,以为小坷带他来到了洛阳的另一个繁华地带。
“小坷,这里好热闹啊!”
小坷没有理会诸葛闵,只是拉过一个女孩儿问道:“小妹妹,你们都是从外乡逃难来的吗?”
小女孩点点头。
“但是大家看起来都不像是逃难的人啊?”
“因为有人给我们送食物和衣服啊!”
“谁给你们的食物和衣服?”
“侯爷给我们的!”
“哪个侯爷?”
“就是安阳乡侯石崇呀!过节的时候,还有肉呢!”
小坷眉头一皱思忖一下喃喃道:“姐姐,一定是姐姐!”
小女孩拍手道:“是呀!每次带人来发食物的都是一个姐姐,姐姐可漂亮啦!”
“那个姐姐叫什么?”
“她叫采矶。”
“采矶?”江坷心里有点纳闷。
小女孩指着不远处道:“看,那个姐姐又来啦!”
江坷顺着小女孩手指的方向望去,还未等马车行驶到白马寺门前,寺庙里的流民们早已涌出门去夹道迎拜。
“咱们也去看看吧!”诸葛闵以为是什么热闹,拉着小坷也一起向前凑去。
从白马寺的西面一共驶来六辆马车,最前面的一辆以白马为首,锦绣为帘,显然是一位女子所乘。小坷望着那辆马车,期待能够看到姐姐江离。
马车停后,一个妙龄女子掀开绣帘从里面走出来,眨巴眨巴眼睛,笑靥如花。随后少女站在车上对旁边一个主管的下人说道:“开始吧!”
主管点头领命,带着许多仆人从其它马车上搬下来许多粮、盐、面、布,流民们则有序地排成两队等候领取。
诸葛闵乐道:“原来外面的天下是这样的!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还有人发放粮食和衣物!看来我们赶上鬼谷先生说的治世啦!”
江坷问旁边的一个老妇人道:“那个姑娘是谁?”
老妇人答道:“她是石崇府上的采矶姑娘,经常来给我们分发食物,心地比寺庙里的神还要善良!”
“采矶……”诸葛闵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华丽的衣服,更不要说一个身穿锦绣衣裙的妙龄少女了,红白相间的裙裳穿在采矶身上,光彩熠熠,诸葛闵望着采矶一时间看呆了。
小坷看见诸葛闵的呆样,哼了一声。
小坷发现那个叫采矶虽然衣着华贵,竟也下车来分发食物,寺庙里的流民对其赞赏之声不绝于耳,流民们看到采矶时都会说:“愿上天保佑你啊!”
采矶看到诸葛闵在看自己,觉得很奇怪,于是递给诸葛闵一些钱粮。
“给,拿着,看什么呀?接着呀!”
诸葛闵被一句“看什么呀!”弄得满面通红,忙接过采矶递过来的钱粮,不敢再看采矶。
采矶见他有点呆傻,不觉“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江坷从诸葛闵手里夺过施舍的东西,直接还回去。
“我们不需要这些东西。”
“为什么呀?”采矶问。
“是呀!”诸葛闵也问道,“为什么一番好意,却要拒绝呢?”
小坷白了诸葛闵一眼,然后对采矶说道:“这些东西是施舍给流民的,我们不是流民,所以我们不能要!”
采矶道:“还是收下吧!看你们衣着也不富裕,无缘无故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无论你们是留在这里,还离开洛阳,收下这些东西对你们都没有坏处,何况这也不是什么施舍,这其实是我家姑娘的一番善意。”
“你家姑娘是谁?”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家姑娘不让我说。即使你知道了对你也没什么意义。”
“你家姑娘是不是住在金谷园?”
“是啊,侯爷住在金谷园,我家姑娘当然也住在金谷园,这谁都知道。”
“你家姑娘是不是叫,江离?”
“你也别猜了,我不认识什么江离。”
“既然不是,那就把东西拿回去吧!”
采矶送过无数次钱粮给无数人,只见过争抢的,没见过拒绝的;只见过嫌少的,没见过不要的。且眼前这个说话的女子毫不客气,自己已经是一忍再忍。
采矶点点头,轻轻一笑转身而去,她旁边的仆人接过了江坷送还的东西。
尔后江坷带着诸葛闵离开了白马寺。
诸葛闵与小坷在洛阳里走着,小坷想去石崇的金谷园寻找姐姐的下落,虽然当年江离身在金谷园,但八年时间过去了,江坷不敢确定姐姐江离一定还在那里,且金谷园离这里太远了,今天天色已晚,是去不了的。石崇在洛阳城内有一个府邸,小坷想去石崇府上询问一下,即使不在,也应该会从石崇府上打听到关于姐姐江离的消息。
一旁的诸葛闵边走边对街两旁的店面摆设好奇不已,突然一个女子迎面与诸葛闵擦肩而过,诸葛闵愣了一下,感觉似曾相识,待那女子走远,诸葛闵眼睛一亮,终于想起,转身追了上去。小坷正在想姐姐的事,走着走着,忽然不见了诸葛闵,急忙四处寻找,只见诸葛闵在追一个人,小坷来不及叫住他,只得跟着追上去。
“等一下,喂,你等一下!”诸葛闵在女子后面大喊道。
被追的女子听到后面有人喊她,也不回头,反而疾走,然后拐入一条行人不多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诸葛闵和小坷追上那女子,女子转过身看了看诸葛闵与江坷,略显奇怪地笑问道:“这位英俊小哥是在叫我吗?”
小坷见女子虽是中原人打扮,但是样貌却与中原女子大为不同,很像是异域邦国的人,忽然小坷认出,眼前这个女子,便是四年前在云梦山想要杀掉司马瑾的那个女人。
“果然是你!”诸葛闵认真地说道。
女子笑了笑,问道:“我对你毫无印象哦!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绝对没有错!四年前,在云梦山,你想害死司马瑾!”
“哦?”女子一边思索一边打量眼前这一男一女,笑道:“似乎有这么回事……你是当时旁边的那个少年,已经长这么大了么?姐姐我都快认不出你啦!”
“姐姐?谁是你弟弟?”
“当然是你呀!不是我的弟弟为什么又叫姐姐?”
“我,我才不是你的弟弟呢!你是毒蝎心肠的坏女人!”
女子笑道:“毒蝎心肠?你说我毒蝎心肠?我从没有害过你,还念在你我有缘,好心认你做弟弟,你却说我毒蝎心肠!你这么说话,岂不叫人伤心?做错了事,还不允许人家悔改吗?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好么?”
“呃,这……”
“你也不用怨恨我,第一,司马瑾没有死。第二,我早就已经不打司马瑾的主意了。今天在洛阳遇见你,说明你我真的命中有缘,你看姐姐我长得不丑吧?既然有缘分,我认你做个弟弟,你叫我一声姐姐怎么样?好弟弟,告诉姐姐你们来洛阳做什么呀?”
“当然是来找司马……哎呦!”
“瑾”字还没说完,小坷就用脚狠狠地踩了诸葛闵一下。
女子看着小坷,忍不住笑道:“好酸的醋意啊!这个妹妹生气了?看来这个弟弟是收不成了,你们也不必瞒我,我不仅知道那司马瑾还没有死,我还知道他就在这洛阳城内,是不是呀?好弟弟?”
小坷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我们来洛阳干什么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若离我们远远的,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如果让我们发现你对我们使什么诡计手段,我们奉陪到底,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至于司马瑾是死是活,现在何处,你也不用猜,你走你的路,我们走我们的路,最好谁也别犯谁!”
“好伶俐的一张嘴呀!”女子看着诸葛闵道:“好弟弟,姐姐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是你的妹妹好看呢?还是姐姐我好看呢?”
“当然是小坷妹妹好看啊!”
女子笑道:“看来你还未见过真正的女人啊!如果有缘,哪天姐姐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女人!好了,姐姐还有事就先走了,再会吧!”
“等一下!你问了我们这么多问题,你到底是谁?你又为什么要杀司马瑾?”
“有些事不是你们应该知道的,你们最好也不要知道,有些地方不是你们应该来的,你们最好也不要久留!”
女子说完转身离去。
诸葛闵还想追上去,被小坷拦住。
“小坷,你为什么不让我追上去问个清楚?她如果还想害司马瑾怎么办?”
“你去呀,你去问呀!你觉得她会说真话吗?你问的越多,反而会被她套出更多关于我们的事,你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却对你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诺大个洛阳城,到时候我们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诸葛闵见小坷生气了,只得轻声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
小坷消了消气。
“石崇府!”
采矶回到金谷园,直奔江离的住处绿珠楼。
“姑娘,姑娘!”采矶一路小跑跑到江离面前。
江离见采矶急急忙忙跑来,嘱咐道:“小心点!别滑倒了摔坏了。”
话未说完,采矶已经站在江离面前了。
“又有什么奇人异事了?”
采矶道:“姑娘,你绝对猜不到我今天所见到事!我今天路过一个酒楼,见围了那么多人……”
“不用说,你肯定凑上去了。”
“嘿嘿,你猜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贾家的人强抢民女不成,反被人给教训了!”
“谁这么大胆,敢得罪贾家的人呢?”江离问道。
“我也不认识,也或是司马氏一族的?”
“应该不会,倘若真的是司马氏家的,也太不明智了。他是怎么教训的呢?”
采矶于是将司马瑾如何教训贾正,自己又是如何机智出手搭救这些事,讲给江离,江离一面点头,一面却摇头。
“采矶,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绝不可以插手!”
“是,采矶记住了。”
“那公子是怎样的人?”
“看起来年纪不大,衣着无华,长得还不错,但是总是一脸冷峻,不苟言笑,手持一把很贵重的剑,对了,他的眉眼之间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
“好了,以后这种事不许插手了。”
“知道了,采矶记住了。”
“我拿你当亲妹妹,你也确实像我那个妹妹,所以我不希望你有事啊!”
“常听姑娘说起那个叫江坷的姐姐,她现在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啊!”
采矶见江离有点难过,忙话锋一转道:“今日我到白马寺,遇到两个奇怪的人。”
“怎么奇怪了?”
“这两个人站在流民中,却不要任何施舍,还问到金谷园,还问到一个叫江离的人!想来是哪家落魄的士族子弟来洛阳寻亲的吧!”
江离心中一惊,忙问道:“是两个多大年纪的人?”
采矶第一次见到姑娘如此着急询问,忙答道:“是一男一女,男的大约二十来岁,女的比我大一点……”
“啊!”江离不禁失声倒吸一口气,“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模样吗?”
采矶一边思索,一边认真回答道:“两个人穿着普通,男的偏瘦,有些呆傻,女的和姑娘你差不多高,圆眼,很瘦,长得很精神,说话毫不客气,对了男的还带了把剑……其它的我真的没太注意。”
江离陷入到无限思考和疑惑中。
“姑娘?要不要我去把她们找来见你?”采矶轻声问道。
“不用了。采矶,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好的。”采矶说完,就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