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
小坷和诸葛闵坐船行至洛阳南面的渡口,两个人在渡口喝了一壶茶后,便匆匆往北向洛阳而去。阔别八年,江坷终于又回到了洛阳。一想到快要见到姐姐,江坷的心就无比激动,但也有担忧和恐惧,担忧的是不知这八年来姐姐过得如何,恐惧的是洛阳曾给她带来了太多杀戮的记忆。小坷想起了白马寺,她想到那去看一看。
“好大的城门啊!”诸葛闵看着城门兴奋地喊道。
与小坷不同,诸葛闵生平从未到过云梦山以外的地方,虽然听说过,但却从没有见过洛阳,刚刚在渡口边,诸葛闵已经觉得很热闹了,往来客旅穿戴背物、驾车驭马,都让诸葛闵十分好奇,现在跟着小坷看到洛阳城门前,见那城墙高耸,城门威武,不禁赞叹起来。
“这就是洛阳城了。”小坷说完向城门走去。
诸葛闵站在城门口望了良久,一低头,见地上有一只正在爬行的蚂蚁,城门前往来的人很多,诸葛闵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蚂蚁捡了起来,走到护城河边的一颗树下,将它放在地上。
江坷走了很远,不见诸葛闵,急忙回来寻他,见他在护城河边的一棵树下,疾呼诸葛闵。
小坷喊了诸葛闵一声,嗔视着,转身进了洛阳城。诸葛闵赶紧跟了上去。
走在洛阳的街上,诸葛闵无时无刻不惊喜万分,时时好奇于所见之物和所见之人。
“小坷这是什么?”
“辔头。”
“辔头是什么?”
“有钱人骑马用的。”
诸葛闵一知半解。
“小坷,这是什么?”
“蚕丝。”
“蚕丝是什么?”
“有钱人做衣服用的。”
“小坷,这是什么?”
“胭脂。”
“胭脂是什么?”
“有钱人涂妆用的。”
“这些都是吃的吗?”诸葛闵站在一个水果摊前好奇地问道。
小坷有点烦厌,一个个给诸葛闵指认道:“这是葡萄、西瓜、石榴、胡豆……”
诸葛闵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水果我在云梦山从来都没有见过!小坷,什么样的人是有钱人?”
小坷忍着气环顾一眼四周道:“对你来说,那些用奇怪眼神看你的人,都是有钱人。””
诸葛闵看了看四周。
“他们都在看我啊!”
小坷此时真想把诸葛闵一棒子打晕堵住他的嘴,然后装进麻袋,这样她就清净了也不用丢人了。想归想,小坷深呼吸一下,转身走了。
小坷与诸葛闵路过飨食居门前,一个伙计正在门口扫地。
诸葛闵点头赞叹道:“洛阳人真是爱干净,这么大的地方也要来扫!”
伙计听见诸葛闵的话以为是在讽刺自己,说道:“这位公子说笑了,不是我爱扫,是刚刚有人在这里打架,你看着门前乱的,地上还有血迹,我们店老板这才让我打扫一下……”伙计还想抱怨几句,忽然看见店老板走过来,赶紧打住不再说话了。
飨食居老板走训斥那个伙计道:“扫完了吗?话这么多,我以为你扫完了呢!”转而笑脸面对小坷、诸葛闵道,“两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飨食居老板带小坷和诸葛闵进店后问道:“两位是外地人吧?我一眼就能认出,想必是今天刚到洛阳,旅途辛苦不如尝尝我们飨食居的上等好酒,酒香浓郁,舒筋解乏!”
诸葛闵被店主的热情感动了,欣喜说道:“好好好,店主人这么好,简直就像是亲人一样!”
“不用了,”小坷说道,“我们只要两个菜,两碗饭。”
飨食居老板看着诸葛闵问道:“真的不要来点酒尝一尝吗?飨食居的美酒,在洛阳可是很有名气的!”
“既然她说不要,那就不要吧!”
“好,好,两位请入坐。”
小坷点了两个菜,老板亲自交代给后厨。
小坷问诸葛闵:“洛阳城比起云梦山怎么样?”
诸葛闵乐道:“当然是洛阳好啊!相比之下,云梦山简直太冷清了!不值一提!”
“这么快就忘了云梦山的好?看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人罢了!”
诸葛闵道:“云梦山确实不如洛阳城呀!我从小在云梦山长大,云梦山的山川草木都快被我踩了个遍,云梦山既没有高高的城墙,也没有那个吊桥,没有辔头,没有蚕丝,没有胭脂,没有葡萄、西瓜、石榴、胡豆,没有车马,没有酒楼,没有这么多人,只有一片林,一片天,怎么比得上洛阳呢?”
小坷道:“你只看到了洛阳繁华热闹的一面,等一会儿我带你去看洛阳的另一面。”
很快,一个伙计就把小坷点的饭菜端了上来,小坷与诸葛闵持箸而食。店里此时显得有点冷清,没有客坐,只有小坷与诸葛闵两个人。
这时,刚刚在这家店里受了气的贾正,带着一群无赖模样的人又回来了。飨食居老板看到贾正走到门前,心知不好,急忙笑脸迎出门去,贾正先前本来强抢民女不成反被教训,后带官兵耀威,又遭石崇府上的一个小丫鬟扫颜,心中正有火,贾正二话不说,一把将老板推倒在地。
“给我砸!”
贾正一声令下,他身后的打手们一齐冲进店,不由分说便掀桌抄凳、踹柜砸门,飨食居老板告求贾正不迭,看着店面被砸心疼不已。
诸葛闵哪里见过这种事?一面觉得飨食居老板哀求可怜,一面觉得这些人蛮横可恶,一个无赖砸得兴起,举起凳子随手朝江坷扔去,诸葛闵眼疾手快,一把拽过江坷,那个长凳从江坷的身边飞过去,险些砸到江坷。这可惹怒了诸葛闵,虽然临行时,鬼谷先生告诉诸葛闵,出门在外,凡事些多忍让,秦婴在要听秦婴的,秦婴不在要听江坷的,但诸葛闵此时已经忘在了脑后,气冲冲地走到贾正面前怒视着他。
“你刚刚差点砸到我们!”
贾正的手下见状都围了过来,贾正坐在一个凳子上,仗着人多,根本不用正眼看诸葛闵。
“哦?那又怎样?怪只怪你的头抬的太高了吧!你的长辈没教过你在洛阳要低着头做人吗?”
“你只要道歉我就可以原谅你,因为我的师父告诉我在洛阳要多忍让。”
“道歉?哈哈哈!”贾正笑了,“你师父说得对,他一定是一条听话的好狗,你应该多跟你师父学习,然后好好地苟活一生!”
“你再敢说一遍?!”
“怎么的?你还敢动手吗?”贾正看了看周围手下人,“听好了,我说你师父是一条……”
没等贾正说完话,诸葛闵一拳就将他打飞了。
贾正的手下忙将贾正扶起身。
没等贾正下令,其手下人纷纷一涌而上,大有要将诸葛闵于死地之势。贾正也怒火中烧,嘶喊着命令手下人将其打死勿论。
然而这些市井无赖平日里虽然威风得意,却也不过是仗势而已,空有一身赘肉,却连一个酒坛也抬不起,还不如一个店里的伙计,诸葛闵与他们打起来,也没用剑,几招之下,这帮人便都被诸葛闵打倒在地。
诸葛闵也是第一次因动怒打架,出手没有掌握轻重,把这群人打得鼻青脸肿,有一个人裆部还挨了一脚,险些断子绝孙。诸葛闵却只是觉得这些人实在不经打,都赶不上云梦山上的一头猪。
解决完手下人,诸葛闵正要去找贾正算账,贾正见势不妙,大喊道:“你,你忘了你师父说得话了吗?这是洛阳啊!你师父让你多忍让!”
诸葛闵听完贾正的话愣了一下,贾正趁机起身拔腿就跑,刚跑到街上就撞到一行人,对方迅速将贾正拿下并摁在地上。
贾正倒了一天的霉,心中苦楚无处诉说,未取到了极点,几乎哭喊道:“放开我啊!我今天够倒霉了!枉我叔父乃是当朝侍中领秘书监开国功臣太宰贾公闾之孙,当今皇后的亲侄子,号称二十四友之首的贾谧贾长渊!”
拿他的人见状,忙去后队禀告大车上的主人。大车内的人掀开帘子,问贾正道:“汝父是谁?”
贾正哭道:“我父亲是贾侍中的堂叔的儿子,名叫贾兖!我是他儿子贾正!”
“你可知道我是谁?”
贾正摇头不敢说话。
“我就是贾谧!”
贾正一听,痛哭流涕,连忙叩首道:“叔父救我,叔父救我!”
贾谧一面叫人去酒楼问清闹事者身份及缘由,一面让贾正把刚才的事讲一遍,贾正便将自己挨打的事,添油加醋有删减地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强抢民女一段,说到石崇府上那个丫鬟采矶,贾谧竟笑了起来。
贾谧的人从酒楼回来禀告贾谧:“只有一男一女,起因是因为有人拿东西砸向他们,外地人,今天刚到洛阳,不过好像认识廷尉左监秦婴。”
其它都不重要,只有最后一句让贾谧瞪起了眼睛,忙叫人把那两个人请过来。
不一会儿小坷与诸葛闵走了过来。
“大胆,这是当朝贾侍中,还不行礼?”
两人一动不动,江坷一副看你怎样的表情,诸葛闵则一脸茫然。
贾谧摆手道:“你们认识廷尉左监秦婴,秦子赢吗?”
诸葛闵见贾谧还算客气,于是也客气回答:“我们认识秦大哥,不过名字没有那么长。”
贾谧道:“我与秦婴有些交情,如果你们是他的朋友,我可以派辆车载你们去见他。”
江坷道:“不用了,我们初到洛阳,还有一些别的事。”
贾谧被拒并无不悦,仍然很客气地说:“刚才的事,我已经了解清楚了,都是他的错,是否让他给你们二位赔礼呢?”
“算了,也没打到我们,他带人砸了店主那么多东西,他要是有诚意,就让他赔偿店主损失就好了!”
贾谧点点头道:“那既然无事,我还有公务要忙,二位如果在洛阳有什么事,可以来我府上找我。”
贾谧说完命人驱车离开,江坷与诸葛闵拿上自己的东西也走了,只留下那个倒霉的贾正一个人站在飨食居门口一边委屈抽泣,一边茫然无措。
贾谧驱车来到皇宫,见到皇后贾南风,便把今日发生在飨食居酒楼的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责怪贾谧不向着自己族人。
贾谧道:“姑母听我一言,这秦婴虽然官职不高,却务实能干,是司空张华的心腹,我听说张华想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可见张华对此人的重视。”
“哦?此时当真吗?”
“当真!秦婴的廷尉左监,就是张华谋来的。我们贾氏一族,入朝为官者甚多,但堪当大任者极少,这几年朝野之所以安定,主要还是因为张华的才能,外戚想掌权又要让人心稳定,非张华这样的人不可。如今贾氏与司马氏的矛盾日益突出,太子被废,司马氏已经心生怨恨,这个时候,我们更要拉拢像张华、秦婴这样的人才,才是。”
“话虽如此,那对贾氏子弟也该宽大一些才是。”
“姑母有所不知,贾氏族里有些子弟在洛阳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所做之事确实有些过分,贾氏一族现在虽然贵极一时,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眼下应该收敛一些。难道姑母忘了当年杨氏一族的下场吗?我们应该引以为戒啊!”
“你说得对,这事我就不再过问了。刺客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贾谧道:“此人行踪诡秘,我派人寻遍洛阳也没有抓到,不过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估计很快就能将他抓获!”
皇后道:“哼!他们杀我们贾氏一个人,我们就杀司马氏一个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