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是被吵得睡不着?”李青鸢在黑暗中继续问道,慢慢踱了过来。
锦琅没说话,下榻起身,走到桌案边给自己斟了杯水。
李青鸢在暗示她杀掉田牧。可是,她怎么舍得呢?
“那可是我身边最好的男人。”锦琅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成了这个样子,我心疼还来不及呢。让他嚎两声,有什么关系?”
“那公主——是想有人来陪?”李青鸢走得越来越近,嗓音里带了些微暧昧的颤音。
锦琅扬了扬眉毛。
这个李青鸢,不是她的人。
“隐墨”虽然受了“琅琊”之恩得以重聚,但并未归附,李青鸢也没有得到她的金丹。他们两人,眼下只是联盟的关系,没有孰上孰下。
这样的男人,她倒是没碰过。
“钜子这么说,是想来陪我吗?”锦琅轻笑了一声,把杯子“哒”地一下放回案上。
李青鸢走到了她身侧,只差一臂之距,终于停下了步。体温和呼吸,都侵袭了过来。
这男人,倒是很大胆,也很主动。
“呵——”李青鸢笑了笑,“公主先前在邯郸,灭了相里氏之墨,李某还未曾好好谢过。公主若有所求,直言便是。”
锦琅勾了下唇角,把那半口甘甜的水咽了下去。
“倒也不错。”她一展臂,勾住他脖子,向他怀里倒了过去。
李青鸢顺势搂住了她的腰。
“只是——不要点烛。”锦琅伸出一只手指,在他唇上点了一下。
李青鸢呼吸一促,把她横抱起来,快走几步放到榻上。“啪”的一声,把随身的长剑扣在榻边的地上,然后便开始解衣。
锦琅本就只穿了贴身的亵衣,几下便被他脱尽了。温暖而强健的身体压上来,也让她有了几分兴奋和欢愉。
没有田牧温柔缱绻,但也好在是个精气充沛的习武之人。欲念直白外露,倒也有些别样的刺激。
两人在榻上折腾了一会儿,正当气喘,锦琅忽然身子一紧,伸臂挡住了李青鸢的动作。
“等下!”她皱眉喝道,侧耳去听。
李青鸢怔愣了一下,僵住了。马上,他也发现了情况的不对。
石室中的气氛变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隔壁田牧的惨叫声,再也没有响起。
锦琅皱了皱鼻子,轻轻嗅了一下。
有股陌生的血气。
就在这时,李青鸢手臂突然发力,从榻上一跃而起。
“咻——”
同一瞬,一支犀利的冷箭忽然在黑暗中凭空出现,向锦琅直刺过来!
“锵”的一声,李青鸢剑光出鞘。他跃起时便伸手抄起了长剑,随着发力的方向推开剑鞘,剑锋划出一道弧线,险险劈开了那支冷箭。
“邵云!”锦琅惊呼出声。
石室太过昏暗,她什么都看不见,只快速坐起来披上了衣服。
李青鸢一击之下已了解了来敌的方位,一声暴喝后调整战心,狂风一般杀了过去。
那一箭来得虽然诡谲,但气力十分虚浮。发箭之人似乎已到了强弩之末,一箭之后,也没有第二箭紧跟上来。
而与之相随的,是越来越重的血腥味。
他应是受了不轻的伤。
——那是自然的。从外面到这地宫石室的中心,有“琅琊”七大支脉、五十余高手的层层布防。就算他取了巧,找到了防线最弱的一条路,也至少经历过十余场恶战。
“邵云?你胆子不小。”锦琅把手伸到枕头下面,抠出一个小瓷瓶,攥在掌心里,“你蛊毒已经发作两次了吧?再来一次,可连我都救不了你了!”
邵云没有出声,呼吸却十分急促。
李青鸢是个少见的高手。若不是因为室内无光漆黑一片,两人的对战大概过不了几个回合就会见分晓。
不过,锦琅也发现了,这次归来的邵云,与从前的有些不一样。
他已完全不惜命了。
每一招出来,都像要把所有的力量都燃烧殆尽。不计后果,不留余地。
锦琅知道,其实高手对决,到最终,招式技巧都不再稀奇,反而会返璞如市井打架——拼的是一个“勇”字。
任何一个心念,一次呼吸,一个切齿,都可能让结果改变。
而此时的邵云,正像是从黑暗的地府里走来的厉鬼,就凭着最后的一股仇恨之气,硬生生杀到了阎王面前。
这样一想,锦琅忽然有些慌了。
要是李青鸢折在了这里,该怎么办?
虽然自两人动手,声响已经传了出去,驻守其他甬道里的“琅琊”高手很快就会赶过来援手。
但——万一来不及呢?
“邵……邵云……”
忽然,在激烈的战斗声外,隔壁的石室里响起了一个微弱的男子声。
是田牧!锦琅心神一动。
邵云归来,竟是为了救田牧!
她小心挪步,尽量不发出声响,慢慢向隔壁的石室方向走去。
可是,走了几步,她就发现自己走不动了。
邵云一直守在那道门前。
即便他已被鹤鸣剑逼得退无可退,每一剑过来,身上都多添一道伤口!
他们两个,到底想要怎样!
锦琅感觉到,自己心里生长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愤怒。
经营“琅琊”二十年,她不是没有碰见过背叛。
她不能用药物控制所有人。那些远布在六国的势力网络,大都是靠利益和规矩收束的。对于一些出尔反尔的渣滓,捏碎抹掉就好了。
可是,田牧和邵云,是她从千万人里挑出来的精英。
她赐给他们比真金还要昂贵的金丹,去百病,防百毒,武功精进一日千里。所要付的代价,不过是要一直追随在她身边,隔一段时间服一点解药罢了。
可到头来,竟是他们叛她?
这是什么道理?
“嘶——”忽然,李青鸢抽了口冷气,噌噌向后退了几步,剑气迥然一滞。
他竟被邵云伤到了。
而同时,邵云也忍不住发声,“咄”地咳出了一口血,沉闷地倒地。
“小云……”田牧的嗓音再次响起,低微的衣料摩擦声窸窣传来,似是在艰难地从木笼中爬出。
跌跌撞撞地几声响动过后,隔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影扑了出来,匆匆去扶跌在地上的人。
“小云,戒指你戴上,快走!”田牧的声音很急,嘶哑而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