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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聪|廿年的诗

报道一出现在网络上,马上就被老齐发现了。关于“桑”的报道一时间在网络上席卷。刁楠在戏社的一个朋友是一家自媒体的编辑,他将刁楠的葬礼在供职的自媒体报道,为“桑”带来这波没有预想到的宣传。

开始陆续有电视台的记者跑到山上来,要求采访。所以我们好几天也见不到俞聪,不知道他躲到了哪里去。看看我们这几个人,不着四六的栗小可,根本讲不出话的老齐,我这个“老外”,自己对“桑”这个“定制葬礼”的风格还没理解的青姐,看到摄影机就摆手的阿桑…哪个能面对镜头?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像这次一样,感受到俞聪这个老板的重要性。

“快找他出来啊。这对‘桑’来说是好事。我们就是要多宣传,难道一直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做下去吗?小可你也不知道他家地址吗?”青姐问。

“我只知道大概位置。还是以前我从蛛丝马迹里推测出来的。应该就在民爱路。”

“豪宅。”老齐说。

民爱路,可以观海的高级公寓区。大学时,老齐暗恋的女同学就住在那里,曾经请我们一群同学去家里玩。对啦,还不就是他这个暗恋狂在栗小可之前喜欢的那个女生,被他认为是初恋。

“但那片也不只一个楼盘啊,上哪里找啊。”我想起那片区域。

“民爱路48号,还是43号我搞不大清楚。但应该就是这两个中间没错。”小可继续提供线索。老齐马上搜出来,民爱路43号是一个会所,48号是一幢高级公寓楼没错。

“碧水花园。”老齐汇报搜索结果。

“走,去找他!”虽然连俞聪住几层几号都不知道,青姐马上充满行动力地拿起外套带着我们出门,几个人开着那辆接体灵车,浩浩荡荡开到民爱路。

“碧水花园。这个名字我为什么会觉得好熟呢?”阿桑一路都若有所思。像是要努力搜索记忆。

“不会是你们家建的吧?”

“Leo你是笨蛋哦?他们家建的她还用想这么久吗?”

“栗小可你最近真的很爱抢白我哦。”

“或者是超哥装修过的房子也说不定啊。”青姐试探地问。虽然超哥风波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青姐还是小心地提起这个名字。跟那个莽撞的栗小可真的很不同!

“他哪里会接到这种豪宅的装修工程啊。应该不是,但是就觉得这名字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我生活里过。但又想不出是为什么。”阿桑真的看起来是绞尽脑汁的样子了。

她还没能想出来这缘故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到了碧水花园。停好车,走到小区门口,毫无意外地被保安盘问。本以为跟保安说我们是俞聪的同事,就能轻松问到他家的地址。怎么说呢,可能是贫穷限制了我们对于豪宅的想象力,让我们过于天真了……保安说如果我们自己联系不到业主,他们也无能为力。

“你给他房间打个门禁电话确认不就行了吗?”青姐已经有点愠怒。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保安始终彬彬有礼,“如果每个人来找业主,都给一个不知真假的理由,我们都要这样确认,对业主是一种骚扰。”

无力反驳。然而,电话始终关机的俞聪,我们如何能找到他?

“2800。试试看C幢2800房。”阿桑说。

“啊?阿桑姐,你怎么知道?”

“我哪里知道,不是说碧水花园在我记忆里吗?我刚才想到我记忆里后头的数字似乎是这样的。”

“阿桑,可是你记忆里的,怎么可能是俞聪家。”

青姐这样一说,我忽然恍然大悟。阿桑记忆里的当然就是俞聪家啊!自幼就已相识,又在人生每一个关键时刻都遇见的阿桑和俞聪,只是阿桑不记得了而已,但那些事情都是切切实实地发生过。这个地址一定是俞聪跟她说过吧!我扯了扯栗小可的袖口,小声提醒她。小可也马上明白过来。

“说不准就这么玄呢?我们做殡葬的欸,试试看啦!”阿桑也说不出所以然,小可替她解了围,说着话就走到门口,按下C2800的数字。

当然,不出所料。俞聪接了电话,为我们开了门。本来还在好奇为什么会有0尾号门牌的我们,走进楼里才发现,原来是因为一层只有一户。豪宅之大,让人很难想象平时俞聪一个人如何居住。

“聪神,虽然知道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但真的走进来,还是觉得晃眼欸!”

“你晃眼什么啊!没见过豪宅啊?而且有钱人家肯定还有别墅,不只这一个房子吧?”青姐边点着小可的头,边扭头问俞聪。

俞聪笑了笑没有回答,“但是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啊?”

“你还说,阿桑真是神了,她居然靠第六感找到你家。”青姐觉得不可思议,我和小可也不好说什么。“但是俞聪,你怎么回事啊,干吗手机关机啊!”

“不想面对采访。会有不好的记忆涌上来……”

“聪神,你是说,医疗事故之后那段时间,记者蜂蛹而上的日子哦?”

听到这里,我们大家都沉默了。我们真的是一群很丧的人,没有一个会讲安慰的话。啊,这么说可不准确,阿桑,我们中唯一会安慰人心的那个。可是此刻阿桑还是在四处参观这房子,想要回忆起什么的样子,完全没在理会我们的话题。

“算了,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还有心结,是我的问题。倒是你们说阿桑的第六感是什么啊?”

“想起来了!”还没等我们给俞聪解释,就听到在廊道尽头的阿桑这样大声说,“想到了,”她跑过来,“有个小孩跟我说‘姐姐,这是我家的新地址,我会搬到那里住,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来找我。’”

“姐姐,这是我家的新地址,我会搬到那里住,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来找我。碧水花园C幢2800,你一定要记号哦。能记住吗?”

“你很啰嗦哦,我当然记得住,我可是已经十岁的大姐姐哦~”

“但是你糊里糊涂的样子,很让人担心哦。那,你背一下给我听。”

“罗宇丛,你这个小屁孩儿真的很烦!碧海花园A幢,A幢…A幢…”

“你看,我就说你记不住吧?!居然全错!碧水花园C幢2800,你念几遍给我听。”

……

五岁的俞聪,十岁的阿桑,在俞聪家搬离的前一天,在他们的根据地——水泥管里,这个对话。俞聪从未忘记。阿桑像他知道的那样,稀里糊涂,虽然已经没有关于他确切的记忆,这个曾被他要求背诵很多遍的地址,却还存在于潜意识里。终于,在这一刻,阿桑的记忆被唤醒。

“想到了!是我上次跟你们提过那个弟弟。可是,这怎么会是你家啊?不会那么巧,你刚好买了他家的房子吧?天啊,这也太巧了吧!”阿桑爽朗地大笑起来,似乎真的认为是这样的巧合,丝毫不怀疑那个弟弟就是俞聪。

“还真巧,但这…怎么可能啊…”蒙在鼓里的青姐百思不得其解。

“阿桑姐,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聪神就是那个弟弟啊!”小可终于忍不住。我拉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多事,被眼尖的青姐看到,像是明白了什么。青姐于是不再多话。老齐更不用提,只是他也睁着大眼睛或者是大眼镜聚精会神于这场揭秘。

只是他不知道,要揭开的秘密,并不是阿桑何以找到俞聪的家,而是一场埋藏在俞聪心底持续廿年有余的诗。

“怎么可能!我那个弟弟,他姓罗啦。”

“那么他叫什么你想的起来吗?”俞聪终于开口。既然主角登场,小可也不再说什么。

“他,他叫,罗宇丛。怎么了?真是你买了罗家的房子吗?”俞聪炽烈的眼神,让阿桑觉得奇怪。

“宇是宇宙,丛就是多,我爸说取这么大的名字对小孩不好。”

“这话好耳熟啊。诶?怎么觉得像是我会说的。”阿桑纳了闷儿,“不对啊,这不就是我跟小丛说的话吗!你怎么知道?”

就像是看八点档,阿桑也会像女主角那样,剧情都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还要傻傻地问“你怎么知道”。

“小丛,你不要怕,有姐姐在哦,姐姐会保护你。”这是俞聪。

“但是你能保护我一辈子吗?”是阿桑。

“我不用保护你一辈子啊,小丛长大后自己就可以保护自己了,说不定还能保护姐姐呢。”是俞聪。

“我真的可以吗?可是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是我,阿桑姐姐,是不是我有什么不好,我爸才会这样?不然为什么是我?”是阿桑。

“可能因为小丛比较勇敢。因为小丛勇敢,可以承受得了这样的考验呀。”是俞聪。

他们这样角色互换地重复了一遍儿时的对话。阿桑满脸惊讶,而俞聪已经泪水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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