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波他老子承认是三年前杀人凿手案的元凶?”罗志文手里夹着烟看着付燕青,“老付,这怎么可能呢?”
付燕青看了看会议室里大多数刑警怀疑的表情,淡淡地说:“你们都不信江涛是凶手?”
“打死我都不信,你可别忘了,我们当时查过江涛,他家里什么线索都没有(查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案发后两天),案发第二天他的手指被机床的齿轮给碾碎了,人当时还差点死了,你说,哪有昨晚刚杀过人第二天还跑去工厂工作的道理?再说他有什么动机杀儿子的同学呢?要说他帮儿子掩盖罪行还可以,所以才来顶罪!”
“那你相信江涛有病吗?”
“有病?我要信他有病,那我他娘的才真有病!”
这句话惹来一阵短暂地啼笑。
“可是他说了,他用了石头和一把螺丝刀,凿掉了左手——我们没向外界公开过,这细节他怎么知道呢?”
“你忘了?前不久有个网站报道过那案子,虽没说凿手的细节,但他根据现场情况猜到是用石头敲打螺丝刀也没什么稀奇,那网站暗示过凶器是螺丝刀,还有,真凶如果是他儿子,不就是他告诉他老爹的嘛!”罗志文不以为然的样子。
付燕青转头看着检察官。
“王检察长,这案子你怎么看?”
“三年前的案子是悬案,曾霞和江一波都有嫌疑,我们检察院也当作案例分析过,但始终查无实证——而至今警方都没有破案,如果江涛能证明三年前那起案子是他干的,他又称自己当时处在病发的状态,那么参照现在这案子,受害人左手也被凿掉,他又宣称自己是失忆,照这么看的话,只要联系起两桩案子,专家恐怕会支持精神有问题这说,即便否定精神问题江涛无法脱罪,但法庭至少会支持江涛是两件案子的凶手一说。”
“可是江涛完全说不出现在这起案子的犯罪细节,我们能不能利用这点呢?”
检察官摇摇头。
“没用的,他宣称过几年就会记得了,依据是三年前那桩案子,他称自己当时也失忆,三年后受刺激才想起,但是司法机关不可能再给他三年时间,等他想起来才提起诉讼,别说三年,半年恐怕都不行——照目前这种情形,只要江涛能证实三年前那案子是他做的,鉴于两个案子的一些相似性,再基于疑罪从无原则,郭景天那老狐狸十有八九能帮江一波脱罪!”
罗志文忍不住拍了一下会议桌。
“妈的!我要有个这样的儿子一定亲手掐死他!”
众人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他那张圆滚滚的肉脸上。
尴尬地憨笑了一下,然后侧脸低着头,捂着嘴冲身旁的草婷抱怨道:
“唉……想想还是以前好啊,偏偏现在搞什么法治,反倒让……”
草婷厌恶地把身体挪开。
付燕青敲敲桌子。
“现在还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江涛是不是三年前那案子的凶手,又或者说那案子还有没有别的隐情,暂时还不清楚——事不宜迟,马上带江涛去指认现场,核实他的供述有没有漏洞。王检察长也一起吧——老罗,贺嘉,还有草婷,都跟我来,其余人继续打听绞肉铺附近,弄清楚那天去绞肉铺的人,究竟是江涛还是江一波,散会!”
所有人都跟着起身,唯独贺嘉坐在最后一排有条不紊的样子。
审讯结果不按付燕青以往经验中的规律发展,他的脑子里像是被倒进了一团浆糊,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他刻意观察了一下贺嘉,感觉他的嘴角似乎挂着一丝神秘的冷笑。
罗志文跟头发花白的廖刑警押送着江涛坐进了一辆警车,江涛被夹在后坐中间像一只待宰羔羊,低着头战战兢兢的样子,宽大的额头上油腻腻的,黑眼圈下边的眼袋肿胀的像两块面皮。
“你他娘的,儿子杀了人,让你这个做老子的来顶罪,竟然还利用三年前那桩案子,我跟你说,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要挨枪子儿,万一一枪打不准,要连续挨很多枪,打瞎一两只眼睛,有时候先打掉鼻子,这些事都发生过,那滋味可不好受!”
罗志文朝着江涛的脑门心,用手比划着开枪的动作。
“你儿子就是个人渣,是社会的垃圾,你他娘也是垃圾——原本可以结案了,你他娘突然冒出来搅合,这是要搁在毛主席他老人家还在的时候,直接先把你儿子给毙了!”
江涛低着头,浑身都在哆嗦。
警车开到了案发第一现场。下车以后,一名刑警推搡着江涛,来到了曾经的那片待建荒土上。现如今这里已建成了一个新的社区。
这个社区面积很大,仅出入的大门就有六个。A区大门外有一个很大的步行街广场,绿化带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招商广告旗。广场上有一排商铺,一间冷饮店的门前偶有光顾的行人,旁边一间杂货铺门口,撑着一把大的太阳晒,两男一女正在玩扑克。
阴沉的天空下,带着手铐的江涛和几名警察的突然出现,让这个炎热闷燥的广场渐渐沸腾了起来。广场上有十几号人,瞬间从懒洋洋的状态切换到打了鸡血的模式,不由自主地围了上来。
警察赶紧上前,将围观的闲人堵在了十米开外。
“现在这里已经大变样,这家伙如果说认不出来了,不是又让他给蒙混过关了吗?”
罗志文跟付燕青肩并肩走着,他一边走一边说。
“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也可以反咬一口,既然无法指认现场,那他也不能证明人是他杀的。”
付燕青没说话,样子很严肃。
贺嘉跟草婷在他身后,两人也没说话。
王检察官和另外两名开车的刑警走在一块,倒是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江涛被押到一根长椅面前,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斜对面是一间名叫“友记面馆”的商铺,下午关着门没有做生意。
付燕青走到江涛跟前,指了指周围。
“这个广场,就是当年的待建荒地,这里样子虽然变了,但是身后的那条马路,以及旁边的绕城高速都没变,如果人是你杀的,你应该记得杀人的方位吧?你马上指认出来!”
一名刑警手里拿着微型摄像机,记录着疑犯指认现场的过程。
江涛眯着眼看了看旁边不远处的高架桥,又看了看身后的马路,像是陷入了某种低落的情绪当中,他小声说道:
“这里完全变了样,当时天色暗,我没有留意周围情况……”
罗志文在一旁笑了笑,说:“你看看,我说对了吧!”
付燕青点燃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也没理会罗志文,睨视着江涛,继续说:“那你就站在原地,再详细说一遍当年的杀人过程,看能不能想起杀人的具体位置。”
江涛矗立在原地,像一根电桩,环顾了周围,正打算开口的时候,拿摄像机的刑警冲他吼叫道:
“疑犯江涛,把头抬起来点,看着镜头说!”
镜头中的江涛,微微抬起头,满是皱纹的眼角微微下垂,一脸的阴沉和疲惫,说话时目光呆滞。
“我想起来了,具体地点应该在那——”江涛突然用手指着有右前方,那里正好有一棵树,瓷砖把树围了个正方形。
付燕青示意他走过去,刑警举着微型摄像机,小心翼翼地退着走。镜头中的江涛,脸色像是阴沉的天空的反射面,这是一张死气沉沉的男人脸。
江涛停下来以后,又习惯性低下了头。
“疑犯,把头抬起来,看着镜头,赶紧交代犯罪过程!”刑警又一次大声说道。
“就是……这里……她……突然醒过来,嘴里大喊救命,而我身后的马路上有货车经过,我很着急,于是就用力捂住她的嘴,我也不想的,我真不想,可是竟然……竟然把她给捂死了,我当时可能太紧张了,但是我没有想杀她,我真不是故意要杀她的……”
江涛说着说着,脸上的愧疚和忏悔的表情,让人很难看出他是在演戏。
“嘿哟——这他娘的演技也太逼真了吧!”罗志文在一旁揶揄道。
“一惊一乍的,讨厌!”草婷下意识又远离了罗志文。
贺嘉站在罗志文的侧对面,看着指认现场的江涛。草婷一直在留意着贺嘉,发现他异常冷静,就好像所有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样。
“人死了以后,你还做了什么?”付燕青接着问。
“我用螺丝刀,凿、凿掉了左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贺嘉这时候的表情有了细微的改变,眼睛微微眯着,全神贯注盯着江涛的眼睛。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听到有人跟我说……把左手凿下来……把左手凿下来……那是一只漂亮的左手,适合用来做标本……”江涛的眼神和表情骤然间变得很邪恶。
草婷看出了什么端倪,自顾自念叨道:
“奇怪——先前承认杀人的时候,表情很后悔,但是感觉挺自然,可说到卸掉左手时,明显假装人格分裂,浑身发抖说话结结巴巴的,就跟先前作假供时一样,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她不自觉撅起了嘴。
贺嘉依旧面无表情,接着说话时嘴都没怎么张开。
“江涛只是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他的身后明显有几根绳索。”
“几根绳索?是什么意思?”草婷有些茫然。
贺嘉冷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指认的具体地点是对的,一些犯罪细节也都吻合,现在这种情况,王检察长怎么看?”付燕青走到检察官跟前小声说道。
“不好办,这种情况下,不好办啊!”王检察官摸了摸下巴。
付燕青又掏出了一根烟,点燃后抽了几口,然后走过去冲着江涛说:
“那你再说一下,你是怎么将受害人绑架到了这个地方?”
“疑犯,抬起头,看着镜头说!”刑警再度打开了举起了摄像机。
江涛微微抬头,眼神左闪右躲。
“我用电动车,将她带到这里来的……”
江涛接着再次讲述了犯罪的全过程,其供述的内容大致如下:
三年前的那一夜,天空布满铅云,没有星星。江涛离开黄芩家的小区,骑着一辆电动车。离开小区后,江涛回想起当初离婚的事,心情极度郁闷,于是就在附近瞎溜达散心。后来,他将电动车驶入了小区不远处的一个深巷,忽然发现巷子里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江涛第一反应,一个穿校服的年轻女子夜里走在僻静的巷子里,可能是做小姐的。一个大男人,独居了很长时间,这时候欲望来袭,他上前搭讪。谁知道走近发现是儿子的同学,而贺玲因为有先天性贫血,在突如其来的惊吓中竟然昏迷过去。江涛一时间不知所措,但是在燃烧的欲望驱使下,将昏迷的贺玲弄到电动车上,带到了城郊,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施暴。正当他解开上衣纽扣时,贺玲突然醒了,身后马路上又有货车经过,贺玲大喊救命,慌乱中,江涛用手捂她的嘴,错手将人杀死。
付燕青想起死者生前鼻腔曾吸入过异物,江涛的话可信度显然不高。
“那我问你——受害人在深巷中昏迷了,你是怎么将她弄上车给带到城郊的?”
“我当时把她抱起来,我先坐上车,把她弄来坐我身前,两腿夹着我的腰,身体微微向我这边倾斜,靠在我怀里,头靠在我肩膀上,我双手握着电动车手柄,把车骑到了城郊,一路上都走小街巷,避开有摄像头的路口。”
江涛说话时比先前畅快,虽然是细节描述,听着却很机械死板。
随后,刑警又把江涛带到了贺玲当年消失的那个深巷,那里除了比以前更加阴森和破旧,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江涛在巷子里,在摄像机的记录下又指认了一番,供述和之前并无两样。
草婷摇摇头,望着付燕青说:
“我记得当年调查时,这周围没监控,当晚天很黑,楼上的住户也看不清这巷子,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目击者——但我们走访的时候,好些人都看到一个贺玲走进了这个巷子,而出口小区的门卫却说没见过穿校服的女生离开——如果按照江涛说的,他用电动车载着一个昏迷的女生,那种坐姿也太招风了吧,巷子出口处的小区门卫,还有出口两边的店铺,怎么可能没人没注意到?”
“你说得对,江涛指认现场时的供述,至少有两点明显存疑——”付燕青接着说,“第一,为什么要凿掉左手,他明显是在演戏伪装人格分裂;第二,他怎么将受害人从这里弄去了案发第一现场,这个过程他说话也跟背书一样。”
王检查官这时候也给出了专业的意见。
“现在这样看来,江涛的供述有些地方经不起推敲,他的供述可信度还不够,我建议对他进行测谎,目前这种情况下,测谎的结果或许有利于推翻他的口供。”
付燕青点了点头。
“这次面对的案件,简直前所未有的棘手,每次到了关键时候,总会冒出一点逆转案情的意外,这些‘意外’就像是有人刻意谋划好的,到了关键时候,每次那么一点,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点挫掉我方的锐气——”
话还没说完,江涛突然想起了什么,由于演技生硬,反倒像是精心预谋好的样子,他机械地说:
“我能够证明人是我杀的——我有物证……”
在场的警方人员无不瞠目结舌。
物证!江涛说的是物证!
贺嘉的表情也出乎意料似的。
“血液中的DNA结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被破坏的,血红蛋白质占比远远大于血红素,所以一般清洗掉的只是肉眼能看见的血红素,而我们提取血液中的DNA,主要是提取血红蛋白,如果风干后,蛋白质内的DNA结构自然腐化消失的周期很长,一般情况下,通常两三年时间都没问题,现在虽然过了三年,但用塑料布包裹得严实,没有跟空气接触,也不是没有提取到的可能性。”
草海夫扶了扶眼镜框,耐心地向付燕青解释道。
“草科长,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后天下午吧,有些修复和准备工作比较耽误时间。”草海夫接着说,“对了,你们专案组那个年轻人——还拜托了我们一件事……”他接着把贺嘉拜托的事说了出来。
“好的——”付燕青听完后点点头,“那就有劳了,后天我再叫人过来。”
“哎——付队,跟你打听点别的事。”
“什么事?”
“婷婷跟那个实习民警是不是……”
付燕青一口回绝道:“没有没有,纯粹工作关系。”
“哦。”草海夫扶着眼镜框点了点头。
付燕青离开支队的技术科,回了自己办公室,草婷随后敲开了他的办公室门。
“队长,怎么样啦?”
他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吸了一口,示意草婷坐下。
“小草,我问过你爸,他说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螺丝刀上真的发现了受害人的血迹,那就说明江涛的这把螺丝刀就是凶器,尽管口供存疑,但有了这个物证——他的供述不就成立了吗?”
“小草,听你这语气,那你是不希望验出血迹的DNA?”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郭涛来认罪,很明显是有预谋的。三年前的案子,他肯定是听江一波说的,只可惜我们无法攻破江一波当时的不在场证明,还有,郭涛反证自己有罪的线索每次像挤牙膏一样,但是挤出来的都是逆转案情的关键线索,最后竟然还拿出了分尸的那把螺丝刀,我看一定是那个龙在天在搞鬼!”
江一波的爹怎么可能叫郭涛呢?还有莫名其妙的什么龙在天,说的应该是郭景天吧?付燕青无奈地啧啧嘴,对这个得力的女下属这个毛病感到哭笑不得。
“小草,你不要忘加揣测,郭景天虽然老奸巨猾,但是还不至于这样,他只是尽律师的职责而已。”
“还有一点我搞不懂,三年前的案子,江一波在案发时一直在家没离开过,也有人亲眼目睹他在家,我们也排除了他母亲或是别人伪装成他的可能性,所以这个不在场证明并不像贺嘉先前说的障眼法,江一波当年也是凭这点才脱罪的,我甚至怀疑贺玲究竟是不是江一波杀的了!”
付燕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深吸了一口烟。
“对了,贺嘉在干什么?这种局面还在不在他预料中?”他抖抖烟灰。
“刚刚我问他,他还是跟我说什么真相就快水落石出了,只差一点点关键的东西,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唉……”付燕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草婷,“他人呢?”
“说是去办伊美儿的案子了……”草婷低着头说。
“什么?”付燕青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他这是要干什么?”他的话显然有些怒火。
“我问过,可他只说让我们用想象力……”
“难道伊可儿失踪案也跟江一波有关?”付燕青顿时觉得眼前有道光芒闪过。
“我也这样想过,可是看不出有明显关联。”
“我记得你们查伊可儿的案子时,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吧?”
“除了得知她坐错了优步专车外,她失联前曾接听过一个电话,据证人说背景音乐是一段钢琴声……”草婷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贺嘉一定去了证物房检查郭涛那辆车子。”
“就这些?我可看不出两件案子有什么合理的关联性!”付燕青皱着眉,“不过算了,随他吧!”
江涛的那辆汽车停放在证物房旁边的车库中,贺嘉在管理人员那里做了登记,拿到钥匙后,再一次检查车辆。先前刑警们搜索过,座位和后备箱,什么线索都没有。
贺嘉看着车载音乐播放器,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拧动车钥匙,打燃汽车后,打开了音乐播放器,一段交响乐响了起来,贺嘉随即闭上眼,仿佛沉静在了音乐声中。
听完了所有的歌曲,然后将播放器中的一盘CD退了出来,又翻找车上的储物空间,没有发现其他的CD光盘。然后从证物房取了一个塑料袋,将刚才听的那盘CD装入了塑料袋中,并在登记本上写了几笔。
天空下起了细雨,贺嘉走出刑警队大楼,坐进了一辆香槟色国产轿车里,驾驶座上的人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头发最前面染了一团金色。
“打扰你工作了。”贺嘉从背包里拿出那张CD交给了曾鸣。
“没事,希望能协助你们破案。”曾鸣斜眼看了看贺嘉,然后播放了这张CD。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曾鸣战战兢兢的样子。
“你想说你跟曾霞并没有血缘关系,是不是?可是,即便你们没血缘关系,但毕竟生活在一起,发生那种事也会有罪恶感的,对吧?”
三年前,贺玲遇害当晚,曾霞磕了药,结果遇到喝了不少酒的曾鸣,随后,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半路兄妹做出了不伦之事。
曾鸣此刻痛苦不堪。
“罪恶感这种东西很奇怪,对吧——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慢慢学会遵从一些道德观,基督教说的什么原罪,其实只是强加给人的——人生下来是没有罪的,只有在这个罪恶的世上活着,才会慢慢背负上罪孽的十字架——我其实支持某个极端的观点,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类都不应该存在,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反人类分子,我相信存在即合理,你是不是觉得很矛盾?人就是矛盾的产物。”
贺嘉的长篇大论,曾鸣一句都没听懂,想插话也插不进去,他只感觉到贺嘉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气场,古怪又有智慧。
音乐响起以后,贺嘉让他一首一首的听。第七首是一首钢琴曲,名字叫《水边的阿狄丽娜》,曾鸣确认那天在电话里听见的就是这首。
“原来是这首耳熟能详的曲子——我敢打赌,十个中国人至少有七个都听过,只不过能说出名字的寥寥无几。”贺嘉说话依旧是让人觉得古怪的腔调。
曾鸣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不过仅仅是一张CD,并不能算是确凿的证据,当中存在一定几率的巧合,不过查案就跟瞎子摸象是一个道理,只要你先摸到了象的鼻子,难道还担心摸不到大象的耳朵和眼睛吗?是吧,曾鸣。”贺嘉终于露出笑容,笑容既复杂又单纯。
“我不太懂……”曾鸣摸了摸后脑勺。
“你当然不懂——不然我也不能跟你多说了——不要紧,我心里明白就行了。”贺嘉露出了沉着老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