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晓梅推开护士值班室的门,一名中年护士刚把水杯放在嘴边,见到郭晓梅顿时瞪大眼珠子,用手指着她胸口——白大褂上沾着很多血迹。
“刚什么情况?”中年护士放下水杯说。
“车祸急诊,弄我一身血。”
郭晓梅脱下白大褂,穿着性感的内衣,打开储物柜,在里面翻找东西。
“年轻就是好啊,我一晃就成大妈了。”
中年护士看着郭晓梅纤细苗条的身段,有些自怜自叹,眼神里“羡慕”二字变得具象化。
“黄姐,保持良好心态,坚持锻炼身体,少吃甜食,你的A4腰照样可以回来。”
郭晓梅说话的时候,从储物柜里找出了一件干净的白大褂披在身上,迅速扣好了颗纽扣。
“你年轻,说得轻巧,A4腰,都离开我十几年了,现在成了水桶腰,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中年护士把一根凳子递给了郭晓梅。
“对了,那天来接你下班的小伙子谁呀?”
“是我男朋友。”
“看样子比你还小吧?”
“嗯,刚上大学。”
“哟,姐弟恋啊,这可是时下的潮流,跟我说说,那个的时候怎么样?我听说身板瘦的人,那个的时候都特别厉害……”
“哪个呀?”郭晓梅笑着说。
“明知故问嘛,别告诉我你们还是清白的啊?”
郭晓梅又笑了笑,把脸凑近中年护士,小声说了句——他那个地方不太行,黄护士听后,表情怪怪的。
“有这种事呀?对了,你们年龄差了四五岁,怎么认识的啊?”
“缘分喏,”郭晓梅的笑容如糖似蜜,语气也带着糯糯的甜味,“今年年初,他来医院检查,他那人挺害羞的,我觉得好可爱,不过确实那个地方有问题……”
“噢!”中年护士捂着嘴,很惊讶的样子,“那现在呢?好没好?”
“本来我都以为治不好了,打算跟他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
“纯精神的恋爱?天哪,太另类了吧!”黄护士摇摇头说。
“黄姐,你听我说完,上个月快月底的时候,他突然间能行了,”郭晓梅捂着嘴小声说,“而且厉害得不得了。”
“噢,我的天……”黄护士捂着嘴,不可思议的样子。
“唉……”郭晓梅叹了口气,“不过隔了几天又不举了,始终找不出原因,当我绝望的时候,他又能行了,我竟然遇上了这种奇怪事。”
“那你没想过跟他分手?”
“没有,他那人挺好的,很细心,而且人特别有正义感,据说他那个地方不举,跟高中时被人欺负过有关,那些问题女生在女厕所脱了他裤子,然后用手机拍他……”
“太不像话了,现在的高中生真是无法无天!”
值班室的电话响起了,郭晓梅拿起话筒。
“喂……哦,好的,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她冲着黄护士挥挥手,“有个警察来找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她撅了撅嘴,起身走出了护士值班室。
贺嘉见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走了过来——扎着马尾辫,身材很苗条,他立即迎面而去。
“郭护士,你好,对我还有印象吗?”
“我也觉得你挺面熟,”郭晓梅萌萌地看着贺嘉,“我们见过面吗?”
“上个月26号,我妹妹三周年祭,我们应该见过。”
“上个月26?周年祭……”郭晓梅也想起来了,“哦——你是贺玲的哥哥?”
“是的,”贺嘉仔细看着郭晓梅的脸,虽然很年轻,但是也看得出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甚至还要大些。“你是江一波的女朋友吧?”
“嗯嗯。”
郭晓梅五官精致小巧,说话的样子,看上去人挺单纯。
“为了那个周年祭,波仔可没少花心思,四处拜访老师同学,受了很多白眼和委屈……”郭晓梅为男友抱不平。
“难得啊,难得……”贺嘉意味深长地说,“我来就是想问问,他搞那个周年祭是不是还有什么深意啊?”
“没错,他想借周年祭,宣扬反校园暴力主题,网站当晚就报道了,还有,他想发动网友一起为那案子提供线索。”
“嗯,真是有心人啊!”贺嘉话中有话,眼神很深邃,“对了,当天我有事先走了,下午的时候还有没有别的活动?”
“中午就结束了,我后来回了医院,波仔送我的。”
“哦,原来是这样。”贺嘉笑了笑,“对了,你做护士有多长时间了?”
“两年多了。”郭晓梅这才反应过来,疑惑道,“聊了半天,对了,你来找我就是问这个吗?”
“是的,”贺嘉想起了什么,“哦,还有刚才出车祸的病人,是你给打的麻药针吧?”贺嘉来医院的时候,刚好目睹了一场车祸急救。
“对呀,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贺嘉不太善于单独社交,生硬地说,“感觉你打针的话,病人应该感觉不到痛!”
“呵呵,你说话好奇怪呀。”郭晓梅茫然地笑了笑,“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贺嘉有些不自在,“刚才见你给那位出车祸的人打麻药……我有点好奇。”
“你真的好奇怪呀。”郭晓梅说这话时并没生气。毕竟一个颓废系的高颜值鲜肉,女人和男人面对贺嘉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还有,顺便问一句,”贺嘉腼腆道,“9月26号晚上,江一波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没错,你为什么问这个……”郭晓梅终于用奇怪的表情盯着贺嘉。
“你记得这么清楚,当晚一定发生了很难忘的事吧?”贺嘉的样子很认真。
郭晓梅突然有些羞臊。
“什么呀,难道是波仔跟你说的?”
“顺便再问一句,10月13号晚上,是不是又发生了同样难忘的事?”
郭晓梅脸颊通红,撒娇般的呢喃道:
“讨厌啦,你这人怎么比我们医院的人还八卦,波仔也真是的——怎么连这种事也跟别人说。”她说话时感觉还在笑。
“谢谢。”贺嘉礼貌性地别过女护士,转身离开了,女护士哭笑不得的样子,愣在原地,满脸都是疑惑。
特意挑选了一间密闭的审讯室,大白天的这里边也黑魆魆的,天花板上那盏昏暗的吊灯光就跟发霉了似的,暖色调的光照射在江一波脸上,却不见丝毫阴暗颓废之色,他脸上仿佛被一层阳光覆盖着,看起来健康又活泼,手上也没戴手铐。
他茫然地望着即将盘问他的人,“哥,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贺嘉跟他之间只隔着一张小方桌,桌面前放着一个黑色记事薄,一个平板电脑和几张受害人张燕生前的照片。桌上还有一盏审讯用的台灯,现在没有打开。
“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聊聊天。本来想请你喝杯咖啡,不过这里没有咖啡机。”贺嘉语气有些古怪。
“聊天?在这种地方?”
“没错,这儿很安静。”贺嘉点点头,“你听过麦克白效应吗?”
江一波摇摇头,很茫然的样子。
“莎士比亚戏剧《麦克白》,当中有个麦克白太太,她每天晚上都会梦游,梦游的时候会不停的洗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一波摇摇头,茫然的表情中又多了一丝好奇。
“因为她教唆丈夫犯下了谋杀罪。洗手,是因为她的心灵被罪恶感吞噬了,她才要不停的洗手,连做梦都这样,以为这样可以洗干净心灵上的污垢。”
贺嘉颓废的气质,文艺的腔调,以及专注的神情,看着更像个话剧演员,而不是警察。犀利的眼神除外。
“哥,没想到你比我大不了几岁,竟然读过那么古老的作品,而且还是国外的。”江一波露出童贞般的微笑。
“你好像没明白我说的意思?”贺嘉指了指桌上的照片,“麦克白效应,在你身上不是已经应验了吗?”
江一波顺着贺嘉手指的方向,把脑袋伸过去望着照片,“你说话太深奥,我听不懂。”说话时茫然地摇摇头。
“别说你没见过照片上的人。”
江一波把脸贴近桌面,仔细看了看照片,还是摇摇头。
“看来你记性不大好,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贺嘉翻开黑色记事薄,原来当中还夹着几张照片,取出其中一张递给了江一波,“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照片是监控录像放大后的截图,通过修复之后用相片纸洗出来,江一波看了一眼,便点点头,“是我。”
“认得照片的停车场背景吗?”
“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是吗?那我再提示你一下,上个月26号,我妹妹三周年祭,下午你去了哪里?”
“哦,想起来了,那天我去了墓地祭拜贺玲,照片上是公墓停车场。”
“你是怎么去的?我指的是交通工具。”
“开车。”
贺嘉又递过去一张照片给江一波,“是这辆车吗?”照片上是一辆银灰色的“起亚”轿车。
“是。”
“车是你的吗?”
“我爸的,我半工半读,偶尔也在开,跑优步补贴点家用。”
“你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贺嘉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不过有时候变化太大了,反而就不真实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哥,如果没别的事,我能不能……”
“你这么急,该不是心虚吧?”贺嘉揶揄道。
江一波叹了口气,阳光青年摆出一种无奈的清高姿态,把脸撇到了一旁,而沧桑颓废的年轻刑警脸上反倒露出了邪气的笑容。
“对了,我们请你过来聊天,学校和家里人知不知道?”嘴角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我是在家里边被你们的人叫来的,我妈当时在。”
“哦,那就好,按道理虽然你也是成年人,但毕竟还在上学,有必要让你的监护人知道这事。”贺嘉说,刻意强调了成年人,嘴角的酒窝变深了。
“我真不明白你们……”
江一波没说完,见贺嘉从容打开了平板电脑,把屏幕转向他,画面上播放了一段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这上边的人是你吧?”
江一波点了点头,浮现出“那又怎么样?”的表情。
“监控画面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三十分,而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当天失踪了——”贺嘉指着张燕的照片,“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在龙剑山后山,你说你没见过她?”
江一波拿起照片,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没见过。那座山那么大,为什么我必须得见过他?”
“那我破例跟你说实话吧,我说照片上的女孩失踪了,是指她的尸体失踪了——我们只找到她的一只断手,跟三年前分尸的手法一模一样,也是用平口螺丝刀。”
“什么?有这种事?”江一波十分惊讶。
“三年前的九月二十六日,我妹妹遇害前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三年后的同一天,受害人张燕跟你又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我们请你回来协助调查,不算是空穴来风吧?”贺嘉锐利的目光睨视着江一波。
“你难道怀疑我杀了贺玲?”他提高了音量。
“别想激怒我,我问的是现在这案子。”
“为什么我无论怎么改变,总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呢?我以前确实偷拍过女同学,但是我已经改了,为什么大家还是要怀疑我?我怎么可能会杀贺玲,我要真杀了人,三年前就被你们抓了……”江一波有些歇斯底里。
贺嘉站起身来,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心想,当年如果不是我暗中“帮”了你,你恐怕早就被抓了。今天的这一切或许也就不会发生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打开了桌上的那盏台灯,昏暗的空间立即被撕开了一道口似的,局部的光线豁然明亮了。
“我说了,我们还是谈谈现在这桩案子——那天你离开龙剑山是几点?”
江一波抬起头,回忆了一下,说:“我那天离开后在山脚载了一名乘客回市区,具体几点我不记得了,不过你们可以去优步平台查询。”
“哦——”贺嘉拖长了音,“那之后呢?”
“我把车交给了我爸,然后去了女朋友家。”
“把你女朋友的名字、电话和住址写在这里。”
贺嘉把纸笔递给江一波,后者按要求做了。
“行,你先回去吧。等我们下来核实了再说,这期间暂时不要离开本市,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对了,问个题外话——”贺嘉的双眼异常犀利,“你三年前就得知了我妹妹遇害的消息,为什么中途一次都没去过墓地呢?”
“我一直都没有勇气去。”江一波愧疚地低下了头。
“好吧——”贺嘉说话时表情很复杂,“今天耽误你时间了,回去代我向你父母问好。”
江一波的脸上掠过一团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