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在你预料中吗?”江一波走后,付燕青把贺嘉叫去了办公室。
“目前来看没出什么乱子。”贺嘉淡淡地说,“其他人那里多亏你帮忙顶着。”
“也就老罗他们几个要找你茬,你放手干吧,目前为止我们原本就没有线索。我也是这样反问那些质疑你的人——”付燕青掏出一根香烟点燃,“不过,你到底还要把真相隐瞒多久呢?”
“快了,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下定论好,付队长以前也跟我说过,再缜密的推理也会百密一疏,不是吗?”
“好吧,好吧。”付燕青不耐烦地说道,“你记住,大家的耐心都有限,你最好快点——”抽了一口烟,一边吐烟雾一边说,“接下来要怎么做?”
“核对江一波在案发当天六点半的行踪。”
“你说的是三年前的案子还是张燕的案子?”付燕青明知故问。
“当然是张燕的案子。”贺嘉表情复杂。
他听懂了付燕青的话外之意——
江一波三年前在案发时的不在场证据滴水不漏,这也是他当年脱罪的关键,我如果拆穿了当中伎俩却知而不报,无疑是对付燕青以及整个警队的挑衅。
“行,按你说的办。”付燕青站起来熄灭了香烟,脸色不太好。他还是打电话叫人去了本市的优步分公司,很快就查到了行车记录:
9月26号当天下午6点30分,江涛的汽车在龙剑山风景区载了一个女乘客回市区。
付燕青把草婷也叫到了办公室。
“如果开车的人是江一波,他离开七王庙公墓停车场是5点30左右,受害人张燕手机最后通话记录是6点30分,那时候张燕还活着,假如江一波真的在6点半载了一名乘客回市区,那他怎么可能是杀死张燕的凶手呢?”
他刚说完就点燃了一根烟,对于这个结果,样子显然很生气。
“他难道中途下车杀了人再继续送乘客?荒唐!”
“真相就在谎言中!”贺嘉依旧古里古怪地说,“同三年前一样,犯罪手法里充满了‘不可能犯罪’的诡计,只要拆穿诡计的‘谎言’,剩下的就是真相。”
付燕青见贺嘉临危不乱,冷静下来一想,还是打算听听贺嘉接下来的打算。
草婷立即拨打了行车记录中那名女乘客的电话。优步车乘客和车主都是实名制,行车记录上均有相互的电话。
“喂您好,我是优步专车平台的调查员……想跟您了解下上个月26号,您是不是从龙剑山风景区坐了一辆优步专车回市区……您还记得啊……对,那天下着暴雨,请问还记得当时的司机吗……对,是个年轻小伙子,他服务态度怎么样呢……哦,他还给了您一瓶进口矿泉水……还说自己是在校大学生替父亲顶班……好的……没什么,我们就是抽查司机的服务质量……”
草婷挂了电话后,看着贺嘉,无奈地摊开双手;贺嘉闭上眼睛,揉了揉两眼之间的鼻梁骨。
“小草,你怎么看?”付燕青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怒火。
草婷点了点头,“我……跟队长的意见一致,受害人的通话记录能证明她6点30分还活着,而江一波6点30分载了个乘客回市区,用了一个多小时,中途并没有下过车,他怎么可能杀死受害人呢?”
付燕青斜睨贺嘉一眼。“怎么解释?谎言怎么拆?真相又在哪里?”
贺嘉有条不紊地说:
“首先,受害人张燕6点30分还活着,依据是她打错了一个电话,那么打这个电话的人是张燕本人吗?如果不是她本人,对方机主听到了女人声音,那么凶手就应该还有个女帮凶,能成为江一波帮凶的女人会是谁呢?
“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被拨错电话的那个女机主就是帮凶,她帮凶手作伪证,打电话的其实是凶手本人,而这之前受害人已经死了。其实还有另一种情况,我暂时就不说了。”
付燕青和草婷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你接下来是要确认那个电话是不是张燕本人打的?”付燕青问。
“没错,我想确认6点30分那个电话究竟是不是张燕本人打的。”
付燕青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团蓝色烟雾,熄灭了烟蒂,看样子有些犹豫。
草婷这时候插话道:
“暂不说那个女机主在外地,就算她愿意作证,现在受害人已经死了,怎么能核实是不是本人的声音呢?”
“这不难——”贺嘉说,“张燕家中有电脑,现在是网络时代,要找到她的语音留言信息应该不难,到时候让那个女机主辨认一下。”
“就算是这样的话——”付燕青开口道,“也无法准确辨认声音就一定是受害人——不过也没别的法子,至少先排查一下这个女机主的嫌疑。”
随后按照贺嘉的意思,草婷从张燕的一个平板电脑中找到了几条语音聊天记录。
“在干嘛呢,晚上有木有安排,姐今晚孤独寂寞冷……”
听过几段语音后,付燕青示意草婷关掉了平板电脑上的语音记录。
“队长,从这几段录音中,听得出张燕说话的辨识度还是挺高的。”草婷说。
“那就马上联系那名外地女机主,把语音传给她再辨认,贺嘉,你一会儿做好笔录,整个过程都要详细记录下来。”
付燕青话音刚落,贺嘉和草婷立即进行准备。电话联系上那位外地女机主,征求对方同意后,双方立即进行视频连线。
电脑显示频上显示视频连线成功,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出现在了镜头上,下巴上有颗黑痣,耳朵上带着一对黑宝石吊坠耳环。
“您好,请问是……”草婷特地看了看纸条上的名字,“李琼婉女士吗?”
“我是。”视频中的女人稍显拘谨。
“感谢你百忙中配合警方这次特殊的调查。”草婷接着说,“按照笔录程序,李——婉琼女士,我得问你几个问题。”
“好的。”视频中的女人抿了抿嘴。
“上个月,也就是9月26日下午6点30分,你是不是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的。”
“对方是女人还是男人?”
“是女人。”
“你认识对方吗?”
“我不认识。”
“你们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她说话很快,好像还说了脏话,而且你们那里的地方口音我不大听得懂,我问她是不是打错了,然后对方就挂了电话。”
“对方说话时有什么异常吗?比方语气很担心之类的?”
“我听不出来,只不过噪音挺大的。”
那天下着暴雨,噪音应该是雨声。付燕青亲自拿着微型摄像机,站在办公室大门口,对这次特殊的录口供进行全程拍摄,贺嘉正在做笔录。
“行——那我马上传几段语音到您手机上,请现场辨认一下,是不是那次打错电话的女人声音。”草婷拿起手机,将语音记录发送到了李琼婉的手机上。
不到五秒钟以后,视屏上的女人点了点头,她把手机拿在手里,然后点击收听了语音。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
李琼婉在9月26日下午6点30分与张燕通过电话,江一波9月26日下午6点30分载了一名乘客回市区,车上这名乘客身份并无可疑,她确认了江一波中途并没下过车。如此一来,江一波的“不在证明”就像一堵墙横空出世,挡住了警方调查的脚步。
付燕青和草婷立即像泄了气的皮球,用一种无奈和失望的目光瞪着贺嘉。
年轻的实习民警面无表情,沉思了片刻,说:“好吧,我服了。”
“你服了?服了谁?”付燕青看来有些生气。
“在我打算跟江一波聊天前,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查清了他在案发当天的行踪,对了,老付,你知道江一波他老娘现在做什么工作吗?”
贺嘉腔调古怪,说的话感觉不着边际,付燕青急得敲了几下桌子:“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东扯西扯的……”
“你先回答我。”
付燕青眉头紧锁,怒气冲冲瞪着贺嘉,胸口像海浪一样起伏。
“在菜市场开了间绞肉铺。”他不情愿地说道。
“没错,绞肉铺——你们发挥下想象力,这头刚出了命案,那头就去了绞肉铺,尸体也不见了。”
“够啦!”付燕青怒斥道,“你想说江一波杀了人把尸体弄绞肉铺去分尸?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去过那间绞肉铺,那种绞肉机可没法绞碎骨头,难道只把肉给割下来绞碎?”
草婷的两条柳眉也蹙成了直线。
“队长说的有理,骨头该怎么办?如果要分尸为什么不一次就肢解?绞肉纯属多此一举,而且他母亲开绞肉铺,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来。”
“老付,这么说你一直以来也怀疑江一波?”贺嘉斜睨着付燕青。
“要不然我怎么会任由你乱来?”付燕青气得立即点燃了一根香烟。
“你们的想象力啊,不知道是不是被所学的知识给扼杀了——”贺嘉叹了口气,“江一波去绞肉铺肯定是去分尸,但他不是想把肉绞碎,只是用螺丝刀凿下那只左手掌,完全效仿三年前。”
“你那天说本案是模仿犯,又说江一波是三年前的凶手,难道江一波自己模仿自己?”草婷疑惑道。
“那天我问过你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这是个无解的答案。”草婷也有些生气。
“谁说无解?当然是先有鸡,什么样的鸡就会下什么样的蛋。”
草婷对贺嘉的强词夺理有些不可理喻。
“鸡和蛋就别扯了!贺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付燕青敲了两下桌子,“案发时间段,江一波的不在场证明怎么解释?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们只谈本案——这次的不在场证明跟三年前不一样,这次的很简单,仅仅是个障眼法,这样吧——为了证实我的推断,明早我跟草婷去绞肉铺一查就知道了。”
“绞肉铺真有线索的话,为什么不连夜去?”草婷质疑道。
“线索跑不了,而且——这样可以给江一波更多的时间用来准备——就这么把他给抓了,万一他还没准备好,可就浪费我一番心血了!”贺嘉的话听起来极为古怪。
听不懂他的意思。付燕青和草婷面面相觑,两人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是案子到目前没有进展,又不得不按他说的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