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当于世在教室刚刚整理好书本,方清琴进了教室,还是那样的安静、恬淡,像没任何事发生。于世装作翻书,在偷偷观察方清琴的一举一动:
抹净桌椅,整理书本,将书包塞进桌箱,拿起了书,看似要出去晨读了。
方清琴出教室门必然要经过于世桌前,她的脸蛋红彤彤,眼睫毛扑闪着,嘴角挂着微微的笑容,眼睛似乎有意无意地盯着于世,像是在认真记录于世这一刻面部表情所有的细节。
她径直走了过来,递给于世一本书,普通的课外书,然后对着于世笑了笑,轻盈地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恍如梦幻,淡淡的清香一闪而过,于世看着她的背影不急不缓地消失在眼前,才低下头看了看书,一本当时大家手头十分常见的语文辅导书,主要是用于拓展课外知识。
于世有点疑惑,为什么送她一本这样常见的书呢?随手翻了翻,赫然发现,在书中间夹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于世像发现宝贝一样,赶紧合上书,塞进了书包最里边。
这下该轮到于世胡乱猜测信的内容了,晨读泡汤了,上课也是恍恍惚惚老走神。再看方清琴,反而和玩得好的姐妹开心地在那儿低语,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就像于世在教室门口听到的笑声一样清脆。
偶尔和方清琴对视一下,于世发现她的眼神中有一些戏耍于世之后的狡黠一闪而过。于世似乎有点明白昨天方清琴的感受了。
回到家,翻开书,于世将白色的信封拿在手上,封面没有任何笔记。打开信封,抽出信纸,一段话儿映入眼帘:
好的。你早上不要太早到校了,休息好,不要影响学习。你不一样。
落款是:“琴”,同样没有日期。
嗨,于世有点怀疑自己的情商,想想自己的信,再看看眼前清秀的笔迹,方清琴显然也是思考了许久才写了这样三句话,但信息量巨大。
“好的”是在回答于世看书、交流的事。
“休息好,不要影响学习”是说每天没必要起得太早,路上要注意安全。
“不一样”是说于世是老师眼中的尖子生,要上县一中,不能因为俩人的书信交流而耽搁学习。
就连落款,一个“琴”字,也是如此的简洁亲切。
于世分析来分析去,终于想到了一个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结论:自己很幸运、眼光很独到,方清琴是个聪明内敛、值得做朋友的女孩。
就这样,于世和方清琴开始了书信交流,她也慢慢能够大胆请教一些题目。不过俩人伪装地很好,除了书信越来越长,平时的交流和普通朋友无异,同学们都没怎么怀疑起哄俩人的关系。方清琴越来越开朗了,于世学习也越来越认真了,对每一个题目仔细思考、理清解题思路,开始享用那种用清晰的语言和简单的解法给方清琴讲解题目的感觉,享用方清琴认真听讲的模样和透露着一丝崇拜的眼神,这一切就像俩人的心灵在交流。
俩人笔尖规划着一起读高中、读大学的日子……
在于世的眼中,方清琴聪明,不善言辞,思路清晰,眼神中时常饱含着一种羞涩和坚定,就连分享《***的葬礼》《平凡的世界》等小说的读后感时,也偶尔跳出一些新颖的见解。
有一次,同学们都在教室认真看书,于世去上厕所路过教室后门,发现方清琴静悄悄一个人站在后门,似乎是在等他,又像是看书累了出来透透气。
“干嘛呢?”于世好奇地问。
方清琴不回答,只是看着于世,脸上带着熟悉的微笑。
“虽然有点帅,而且免费,但也不能老用眼神占便宜啊!”于世玩笑着说。
“臭美……”方清琴笑着说了一句。
“走,哥领你进教室——”于世伸出手假意去牵方清琴的手。按照于世推理,正常情况下方清琴要么笑着跑开,要么打一巴掌于世伸过去的手掌。
忽然,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迅速钻进了于世的手掌心。于世脑袋“轰”的一声——方清琴竟然将手伸了过来让于世牵着。
于世下意识地捏了一下手心的柔软,赶紧松开,怕同学或老师瞧见。看了一眼于世的窘态,“还让叫哥,你不是胆大的很吗?”方清琴红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
于世赶忙转身进了教室,第一次牵女生的手算是无疾而终,是被方清琴的大胆和自己的胆怯深深打败了。
日子平静而又温馨的流淌着。
七月到了,本该是暑假时间,也是像于世这样的半大娃子在家里帮忙拔麦子的时候,但学校要求刚刚升入初二的学生集体补课。
有一天方清琴没来学校,听她同村的姐妹说,她母亲出了车祸,拉捆子车翻了,被砸断了双腿。
这样的消息吓得于世嘴唇有点发干。于世清楚,麦子熟了,要捆成捆子放在地里,等过段时间才拉到打麦场去打碾。拉麦子,现在除了架子车,好多人开始用三轮车了。三轮车能装上高高一车捆子,但稳定性差,路面不平容易翻车。
方清琴的母亲最终很快被截肢了。
于世很担心方清琴,平时言语不多,只有俩人写信时才说一些话,本来内向的性格,也因为俩人交流变得开朗了,现在一切变了,她肯定整天以泪洗面,不知能否承受得住家里这样的打击?
更让于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姐姐早已出嫁了,父亲又得挣钱养家,方清琴不得不休学照顾母亲、操心家务。
等到于世上初三时,方清琴彻底退学了。
自从方清琴退学,于世就像换了一个人,沉默了,每天应付着考试,也按照以前俩人书信中的规划努力着,可惜只是一个人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