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空气里泛着点儿雾气，学校附近的早餐店人还不是很多。
顾明月端来两杯热乎乎的豆浆，顾西楼将老板递过来的馄饨吹了吹，轻挪到她的面前。周围用餐的人时不时往他们这边儿看，老板讲他老婆20岁嫁给他的故事，店里帮忙的小哥笑嘻嘻地打趣，隔壁桌的阿姨偶尔符合几句，顺便还聊几句养生之道。两人不时相视一笑，看店外人来人往。
“明月姐姐！”彩色的门帘被人掀起，细碎的飘带随风乱晃，孟静婉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顾明月的身边，“明月姐姐！你上次答应今天要和我一起吃饭的！”颇为不满地瞪了眼对面的顾西楼，却被对方的一个眼神吓得有些胆怯，原本理直气壮的语气立马怂了下来，“那个，那个啥，明月，明月姐姐，咱门今晚有约好一起吃饭哦。”你可不能再被对面的这个位拐跑了的这句话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暗搓搓地瞄了一眼顾西楼的脸色，溜到嘴边最终变成了，“之前说好的，就咱们两个人哦。”
顾明月笑着嗯了一声，“静婉，你这是怎么了？”将拾起的发夹为她戴好，“咱们约的是晚自习后，我没忘的。”孟静婉一脸有苦不能言的憋屈样把她给逗乐了，“最近总是看到你和云毅成双成对的，今天他没有陪你去图书馆吗？”
孟静婉瘪了瘪嘴，又不敢在顾西楼面前对她动手动脚，只好轻轻地戳了戳顾明月的掌心，“我刚刚为了追你，把他甩后面了，现在应该快到了吧。”
正说着，云毅推门而入，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在顾西楼身边落了座。
孟静婉一看援军来了，底气又足了一些，给云毅使了个眼色，附到他耳边轻轻说，“你不是说今天找西楼哥哥有事吗？你们好好聊，明月姐姐就归我了啊！”说完，小鹿眼亮晶晶地眨巴着望向顾明月，“明月姐姐，早上的课在二教，有点儿远，咱们早点走吧。”
点点头，顾明月下意识地侧头，与顾西楼的眼神相遇。
对方抬手为她拭去唇角的芝麻，笑着默许，“明月，最近倒春寒，少吃冰。”
“那我们走啦，西楼哥哥拜拜。”扭头冲云毅挤眉弄眼，小声提醒道，“多聊会儿啊。”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云毅不知想起了什么，带着难以言说的遗憾，“温柔的久处不厌真的很难得。”
没有在意他说的话，直到顾明月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顾西楼这才收回视线，优雅地喝了口水，“想必，儿时借用我名头救了孟静婉的，应该是你吧，云修最信任的云二哥，云毅。”
过于直白，没有过渡性的客套话让云毅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接话，“顾大公子果真无事不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言。”看了他一眼，“阿修他现在被云叔看得严，想要私下里和你见一面，不知你现在是否有空？”
“带路吧。”
十分钟后，A大数学系的实验室。
云修一身白色大褂，于窗前驻足，凝望着走入不远处教学楼的顾明月，俊秀的眉目似是笼罩了一层参不透的迷雾，他的目光在试图紧紧抓住那抹纤细的身影，好像这么做就能再见那个夏日午后，明月晃着腿啃着西瓜，抓着他说着“岁岁年年人相同”的认真模样，半晌，他笑着微微低下头，眼睛红的明显，看不到一丝难过，却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有些心事不想被人看见。”顾西楼挡住了他的视线，天生微勾的狐狸眼没有太多情绪，“藏得太久就越深刻，你不是向来看的透彻吗？”
深吸了一口气，云修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看的透彻又如何，放得下吗？”
正合门而出的云毅身形微微一顿，都说阿修游历花丛却片叶不沾，博爱得很，跟谁都不来电，跟谁都能调情，知情知趣。他的确每天都在笑，可他过得好吗？众人所了解到的，只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不信？不信你让他看一眼顾明月试试。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都有无法想对方言说的事，时间久了不联系，连打招呼都需要勇气。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微微叹了一口气，关门而出。
“如果，我说，我会把明月抢回来呢？”
顾西楼唇角微勾，笑得意味不明，“你觉得我会给你机会？”黑曜石般的狐狸眸子里蕴含着暗夜星流，既神秘又危险，“云修，我知道你为明月付出了不少，这次扳倒李桧你甚至不惜搭上云家的名声。”话锋一转，双眼微眯，长睫如羽扇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可你记住，明月是我的，她的眉，她的眼，她的每一根发丝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我身边夺走。”
“如果，明月不喜欢你，你会如何？”云修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接仗着有钱有势，带着一帮人，将她抢回来？再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浅浅噙笑，顾西楼只说了一句话，“你这个假设的可能性为零。”
云修依旧是面无表情，他说不出来，你很聪明，照顾好她这句话，因为在他心里，他还是有机会的，或者说，他还是渴望机会的，可这个渺小的机会前不久，早已被人亲手一击击碎。
当他拿着那些蛛丝马迹与父亲对峙时，他这才知道，王志勇是安插在李家的眼线，原来这么久以来，人们费劲心思，不惜代价想要得到的那张名录不过是一场空，这个引起顾李两家争相抢夺的犯罪团伙名单，不过是凭空捏造的谎言罢了。至于原因......他略带嘲讽地苦笑了一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权势地位从来都不是过眼云烟。
云修牢牢攥住眼前人的目光，带着一丝难察觉的恳求，“顾西楼，守住它。”
对方拿出这几年来他暗中调查的证据，“为了明月，我暂且不追究，这件事的真相于她而言只会心生悲痛，陷入两难。”顾西流整个人冷静得近乎无情，“你只需记住一点，若将来你们云家再触碰我的底线，那么，别怪我到时翻旧账。”
过了良久，云修独自走到一台还未关机的电脑前，沉默冷静到孤独成一个世界，微弱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实验室内寂静无声，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黑夜降临，路边的灯盏渐次亮起，繁华都市的车水马龙看久了也还姑且入得了眼。
十分钟前，顾明月打来电话说是快到家了，语气稍模糊，似是喝醉了酒。
顾西楼拎起外套下了楼，刚到楼下的时候，门口闪过两道刺眼的光，他往南方看了一眼，正好与顾明月的目光在空中相撞，清泠内敛的男子忽然非常轻地笑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刚下车的她，像是须臾间花开的春天，连骨子里的那种清泠如雪都要被化开。
顾明月一步一步地向他走来，月光洒在她身上，他像是一下子进了温柔漩涡，轻轻柔柔，清凉的月光浮在她的面上，如玉似雪，精巧的脚踝被红鞋衬托得愈发白皙，每向他靠近一步就越发令人沉沦。
小姑娘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然后向前两步，后退两步，左两步，右两步，转个圈，纤细的腰枝，修长的双腿，柔软的身段，酒后翩翩起舞的画面美好得令人整个心微微一颤，俏皮，妩媚，美艳，以及丝丝渗透出的清纯犹如暗夜罂粟，顾西楼呼吸不自觉地放缓，眼神仿佛黏着在了她的身上。
点点星辉似乎藏了无数的浪漫，无尽的温柔与风情都隐匿在皎月清辉中，却不及眼前人的半分美好。
顾明月晚上只喝了半杯红酒，刚开始还能保持九分的清醒，可越到后来脑子越沉，直到现在，早已陷入自己的世界里，自由，真实，毫无顾忌。
脸颊微红的她，娇媚得竟有些勾魂夺魄，顾明月缓缓靠近，轻抬右手，二话没说，挑起对方光洁的下巴，语气甚是轻佻，“这位仁兄请留步，可否与我秉烛夜谈，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对方星眸初泛潋滟光，笑得宠溺万分，“何事？”
似是想要说悄悄话，顾明月弯了弯五指示意他低低头。
顾西楼乖巧地俯身低首，将耳朵凑近对方的嘴唇。
“顾西楼，你听没听过一首诗？”轻轻咳了一声，“举头望明月的下一句是什么？”
“是什么？”
笑得眉眼弯弯，“是，低头亲亲我。”
顾西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说。
顾明月见状也不气馁，忽闪着水汪汪的桃花眼，双手捧住对方的脸庞，继续在危险的边缘试探，“顾西楼，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喜欢你，非常喜欢你。”每说一个喜欢心跳就更快一些，更有力一些，“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不是随随便便的喜欢，是想和你共度余生的那种喜欢。”她踩在楼梯上踮了踮脚，伸手捏了捏这位风华月貌的顾大美人，微张嘴半吐酒气，略显孩子气地蹙蹙眉，“你看，我精神上都这么喜欢你了，如果不想睡你，就感觉对你的肉体特别不尊......”
“重”字还没说完，天旋地转间，她被顾西楼一把抱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回到了家中。
“啪”的一声，门被反锁，顾西楼灯也没开，一进门就把她压在墙上，禁锢她的双臂，“喜欢我？”
顾明月下意识地点点头，顾西楼轻轻撩开她的衣领，缓缓摩挲她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细腻的皮肤，脸上挂着纯良的笑，看她的时候妖孽中带着一丝出尘，“想要我？”
顾明月总算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太寻常的气息，犹豫着要不要点头的时候，对方对着她不经意的轻轻一笑，瞬间就把顾明月的魂儿都给勾没了，只听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明月，你看。”
“嗯？”声音似呢似喃。
“今晚月色极美。 ”
顾明月脑子依旧有些混沌，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月亮已经躲在了云的后面，他也能看得见，她凭着本能，只知道搂着顾西楼的脖子，不知不觉间还扯掉了对方的衬衣扣子，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仍不知死活地加了句，“顾大公子如此倾国倾城，不如今夜......”
话音刚落，一个肆虐的吻突然向她袭来，迷糊间，她仿佛听到一声呓语，低磁而又蛊惑人心，“明月，你醉酒的样子正合我心意。”
......
朦胧的月光笼罩大地，微微的清风吹起白纱，空气微醺，A市的春天似是比往常更加温柔缠绵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