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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们回家吧

一小时后,顾西楼轻车熟路地来到关押李桧的房间。

光线明亮的屋子门口双人双岗,屋内岗哨面无表情,这里四处都是软墙,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包括桌子电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也没看顾西楼,他笑望着顾明月走进这间枯燥乏味的屋子,不像是被关押,反倒像是在度假。

居高默然地看着他,顾明月问,“为什么?”

李桧却好像没有听见,就算沦落至此仍是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小姑娘,空有义愤填膺的道德感,却没有力量严惩罪犯,是不是一件令人非常压抑的事情?”顶光有些刺眼,他却仔仔细细地盯着顾明月的一举一动,“你可知这世上快意恩仇的剑客往往死得早,苟且偷生的小丑倒是能多活好几年。”

双手交握于胸前,以一副令人仰视的前辈姿态靠在木椅上,“站在光里,背后就会有阴影,这深夜里一片寂静,是因为你还没有听见声音,当所有的潜规则搬到明面上时,你会发现一切如此肮脏不堪,你会觉得疯狂与不适。”看着手腕处的手铐,厌恶之情一闪而过,抬头的瞬间却又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绝望不过如此,人人都遵守的原则,破坏了,终究会被更完美的修复,所以小姑娘啊,不要妄想破坏规则。”

顾明月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起伏。

“以前我总认为,这世上怎么会有绝对的好和绝对的坏,人都会犯错,都会有柔软的一面,只是每个人追求的不同罢了。”长长的睫覆住眸中的情绪,“可我还是低估了你,李桧。”

在他的正对面缓缓落座,“规则不能破坏?又没说不可以掌握利用。”顾明月神色淡然,语气如常,“你有这么多不堪的想法,并一步不差地去做了。”白皙的五指点了点深色木桌,“那么很好,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李桧不在意地笑了笑,带着长辈般的宠溺,“和我谈刑法?呵呵,明月,你是不是觉得我从不相信任何人,没有情感只有利益,为了权势不择手段?”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顾西楼,又转回视线,“在世间,本就是各人下雪,各有各自的隐晦与皎洁,没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你竟然还会这么单纯,明月,你能被什么保护,就被什么限制,能给你遮风挡雨的,同样也能让你不见天日,你难道忘了萧景华是怎么对你父亲的?亲如手足的兄弟也会如此残忍,这世界就是如此肮脏,而你竟然还想要救下萧景华的女儿,我是说你善良呢?还是说你单纯呢?”

“我始终记得她把心掏给我的瞬间,我会守护它。”

“守护?”李桧兀自笑得嘲讽,忽然前倾身体,“不,顾明月,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叫愚蠢。”离得越近,嗤笑愈加浓烈,“这世界很脏,但也很温暖?”

“的确,这世界光影并存,黑暗愈发浓烈,相对的,光明也就愈加炙热。”隐于桌底的五指握紧扣入双掌,“不过现在,我要亲眼看着你受苦受难,受万人唾弃,于粘稠的黑夜里,像躺在臭水沟一样失眠,然后,就这样度尽余生。”

李桧干涸的双眼暗沉一片,他慢慢收敛了笑意。

“我不是什么不平凡的人,但我有人性,世界有他的规律,我有自己的坚持。”故意停顿半晌,眼尾上挑,淡色的瞳孔泛着微光,缓缓勾起了唇角,“可我突然很好奇,李桧,这里彻夜通明,你如今是不是连做梦都是清明梦?”

眉头暗自紧蹙,目光瞬息阴翳,又倏然放开,他半个身子缓慢地靠回椅背,“这么久了,明月确实长进不少,可这辨别人的能力着实有待提高,太相信身边的人可不是个好习惯。”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顾西楼,“说不定那个人别有用心呢?”

斜睨了一眼李桧,抬头望向静如止水的顾西楼,顾明月饶有兴趣地问,“你别有用心?”

顾西楼笑了笑,带着一丝旁人看不到的宠溺,“你信?”

“我看上了就是我的人,他别有用心又如何,他一个人顶你们一万个人。”

李桧眼角斜向顾明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顾家,你以为他是真心对你。”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手背,“说不定哪天就弃你而去,这背叛,是迟早的事。”

“他是叛徒,那我是什么?”顾明月好笑地自答,“叛徒的女友?”唇角笑意渐浓,“李叔,你这转变是不是有点儿快,前几天还说我哪里是什么命大,分明就是你口中的叛徒太护着我,如今怎么反倒开始挑拨离间了?”

李桧没有说话,眼角眉梢的每一处看不到一丝喜怒哀乐。

默然对峙了半晌,顾明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做?”

他也不避讳,“贩毒集团核心成员名录。”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眼里汹涌的感情恍然瞬间消散,又急速更快更猛烈地聚集,呼吸的力度有那么一瞬陡然加重,徐缓起身的那一刻,右掌被一片温热稳妥包围。

“明月,我在。”

声音低沉磁缓,她感觉全身所有的温度都集中在了两人交握的肌肤上,渐渐的,体温从那一处慢慢扩散至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转眸与他对望,片刻,她回首俯视李桧,平静陈述一件事实,“那份名录,从始至终,不存在。”

......

过了不久,顾明月率先走出那所屋子。

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街上的行人说笑着横穿马路。

“让你担心了。”顾明月冲着他笑了笑,似有若无的笑容让顾西楼心尖为之颤了颤。

他抬手轻拭她眼角沾染的柳絮,修长白净的五指久久停留在她的面庞上,墨色双眸中倒映出了对方清婉秀灵的面容。

“明月,我们回家吧。”

话音刚落,眼角慢慢温润一片,顾明月攥紧的五指松动了几分。

她回望着他,两人点点滴滴的相处如画卷般缓缓展开,他的清冷,他的温柔,他的算计,他的赤诚,他一切的一切。有时候她也在想,她经历这么多的明枪暗箭,他若是哪一次没有来,她是不是早就死了。

再次见到李桧,过往的回忆扑面而来,她以为自己会狠狠掐着对方的脖子,痛斥他的卑劣残忍。那些曾经历的苦难与悲痛明明在那段时间里压得她透不过气,她以为自己很难过,但现在,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了,在他怀里,有一种归属感,一种她可以完全放下所有戒备的安全感。

这么久以来,能击垮她的,从来都不是漫长的风刀霜剑,而只是他伸出来的那双手,或者他无言温热的怀抱,还有那句,“明月,回家吧。”

顾明月站在他的面前,微微歪着头,日光倾城,照得人明媚的刚好,“西楼。”

“嗯。”

“我们回家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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