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温煦的晨光犹如一条金丝带柔和地铺洒在道路上。道路的两边尽是摆摊卖杂货的小商贩,他们的脸上仿佛涂抹了蜂蜜一样,总是溢着甜蜜灿烂的笑容来向每一位走过他们摊前的路人吆喝着自己的商品。
秦寿与叶信并肩走在人群之中,皆是欲言又止地不时侧首看向对方。
眼看已经快要走到长街尽头,秦寿终于顿步,启口道:“叶兄台,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离开荆城后打算去哪?回乡吗?”
一瞬走神,叶信遂含了淡淡笑意,“不急着回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南方,总得四处观赏一下岭南的风景吧!我想去看看南海,在我们北方,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漠和草原,海一直是我们北方人的向往之处。”
秦寿轻轻点了点头,遂恭敬地向其抱了抱拳道:“既然叶兄台已经决定了,在下也不便挽留。多多保重!”
“秦兄台,你也要保重!”叶信也深深向秦寿抱了抱拳,终于转身离去。
望着叶信渐渐消失与街道的深意,秦寿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莫名的忧伤,但身旁面无表情的路人又有谁会察觉到呢?
前方不远处的一处街角围满看热闹的路人,不时还从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喝彩与鼓掌声。
秦寿眸光一闪,随即心血来潮地挤进人群一探究竟。
只见一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女子正端坐在人群中一片空地上,俏丽的青丝随意绾成一个朝天髻。古琴横放于玉腿,美眸微阖,玉手轻挑,正深情地弹奏。她白皙纤细的手指像一条条灵动的小蛇一样飞快地游动在七根琴弦之间,来去自如,可见琴技非常之精湛。动情之处,眸中秋波流转,花魇晕红,温婉动人。
这容颜、这琴音,惊艳了一整条长街。
陶醉在她天仙般精致的容貌与神音般优美的琴声中的人群不时情不自禁地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喝彩与掌声。
一曲终了,那位姑娘轻轻地站了起来,白皙的面颊上泛起一圈动人的红晕,好像两朵三月桃花盛开在了她的脸上。她略略向人群欠了欠身,轻声细语道:“各位好心人,奴家从外地来荆城寻亲,但身上的盘缠已用尽,望各位好心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好!好!”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掌声雷动,人们纷纷从各自怀中掏出钱袋,从中取出几文钱,丢进那位姑娘捧至他们面前的一只小布袋中。
秦寿取出身上所有的钱,一把全部丢进了那位姑娘的小布袋子里。
那位姑娘见秦寿如此阔绰,感激地抬眸对着秦寿羞赧得体一笑,那笑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沁出的淡淡幽香,虽不及盛开的鲜花那般浓烈,却是沁人心脾。秦寿顿觉心头涌上一丝香甜。
“都滚开!都滚开!”正沉浸于甜美的遐想中,两声粗暴的咒骂忽然传如耳膜。原来是两名巡街的衙役见此间围满了路人,严重影响了交通,凶厉驱赶起人群,对着站在最外围的路人劈头就是一顿狠揍。
人们顿时吓得四处逃散。
那位姑娘也识趣的拿起自己的琴准备离开。
其中一位獐头鼠目的衙役一把从那位姑娘手中夺过那只装着路人打赏给她钱的小布袋,狞笑着说:“哼哼!这钱全部要交税了!”
却见那位姑娘顿时吓得脸魇绯热,颤声恳求道:“这位官大哥,小女子还指望这些钱活命呢!求求你还给我好吗?”
“还给你?!”另一位颇为彪悍的衙役邪笑着问。
“是的!小女子来荆城寻亲的,亲戚还没找到,但已身无分文?”那位姑娘诚恳地回答道,眸中流露出阵阵惊恐之色。
“呵呵!”两个衙役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笑。然后,那个獐头鼠目的衙役伸出手摸了一下那位姑娘的俏丽的脸颊,色眯眯地说:“小姑娘,不如你跟大爷走,大爷帮你去寻亲好吗?”
那位姑娘的脸颊顿时像受到了烈火炙烤一样通红,她吓得用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脸,慢慢地向后面退去。但她刚退了不到两步,便被那两名衙役一把拽住。那两名衙役淫笑着把她逼至墙边,然后,卷起衣袖便准备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礼这位姑娘。
姑娘惊恐地抱着琴,瑟缩着紧靠着墙壁。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无助地望向周围的一些路人,目光里塞满了求救的神色。
然而那些面无表情的路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开了。
这时,忽然有一只手重重地拍在了那个獐头鼠目的衙役的肩上。那个衙役愤怒地转过头,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破坏他的好事。
秦寿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了那个獐头鼠目的衙役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那个衙役被打了个头朝后仰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彪悍的衙役见自己的同伴被人偷袭,愤怒地挥拳打向秦寿。秦寿一把抓住他来势汹汹的拳头,用劲一扭手,只听“喀嚓”一声,那个彪悍衙役的手腕被扭折了,彪悍衙役立即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秦寿乘势抬脚一个猛踹,把那个彪悍衙役踹倒滚向后数尺远。
那个獐头鼠目的衙役站起身用手抹去流淌下来的两行鼻血,大喊一声“杀啊”,便疯狂地冲向了秦寿。
秦寿站在原地一跺右脚,左脚突然弹伸出重重地踹在那个獐头鼠目的衙役的胸口上。那个衙役被踹飞到了路旁一个卖海鱼的小摊位上,狼狈地趴在了一地的鱼群中呻吟。
之后,两名衙役都吓得魂飞魄散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跌打滚爬着落荒而逃。
秦寿装模作样地拍去手上沾染的尘土,又扭了扭脖子。然后捡起地上刚刚那个衙役从那位姑娘手中抢走又被他打掉在地的布钱袋,递到那位姑娘手中。
那位姑娘明显受到了惊吓,眼睛里噙满了蓄势待发的泪水。
秦寿轻轻拍了拍那位姑娘的脊背说:“姑娘,你不用怕!那两个坏人已被我赶跑了,我谅他们也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那为姑娘感激地看着秦寿,正欲下跪,却被秦寿一把扶起,说:“姑娘,你不要这样!”
那位姑娘极力忍住由于感激而即将奔流出来的泪水,怔怔地盯着秦寿琥珀般的眸子说:“恩公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
秦寿看着那位姑娘羞涩的表情,展眉笑道:“姑娘,你不要说这样的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一个大丈夫的分内之事!”秦寿的笑容是那样的干净与明朗,像是一束刺破阴霾冲向大地的阳光,与那样一个浑浊的社会格格不入。
“姑娘,你一个人大老远跑到荆城来,身上又没钱了,肯定还没吃饭吧!”秦寿突然想到这位姑娘先前说过的话,索性准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那位姑娘听了,羞涩地点了点头。
“好!我带你去吃饭吧!你想吃什么?”秦寿笑着问她,露出雪白明亮的牙齿。
“面条!”那位姑娘低着头轻声答道。
“面条哪能吃饱呢!呵…”秦寿一边暗笑那位姑娘的羞涩,一边摸摸挂在腰间的钱袋,却发现刚刚自己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这位姑娘了。于是,秦寿的脸色显得非常地难堪,却又不好意思如实告诉那位姑娘,只得一个劲地憨笑:“呵呵…这个…呵呵…”
“你怎么了?”见秦寿突然憨笑个不停,姑娘疑惑地问。
“我…这…”秦寿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你到底怎么了呀?”姑娘更加疑惑。
秦寿一咬牙,还是决定如实说了吧!不然到时候吃完面条自己却没钱付账,岂不是更难堪。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刚刚…把…那个…钱…都…给你了…”
姑娘听了,抿嘴一笑道:“恩公,那还是我请你吃吧!”
“那也好!”秦寿尴尬地挠了挠头,脸上是苦笑的神色。
两人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吃铺,点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店伙计把两碗面条端上来后,秦寿礼貌地先端起一碗递到那位姑娘的面前,微笑道:“姑娘,趁热吃吧!”然后,自己才端过另一碗,慢慢的吃起来。
那位姑娘却也并未急着吃,而是偷偷看着低着头从碗里一根一根挑起面来细嚼慢咽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秦寿。
秦寿有意无意地一抬头,恰巧就对上了那位姑娘柔情的目光。于是,两人都害羞地相视一笑,匆忙都低下了头。
秦寿夹起一小筷子面,轻轻放到嘴里,一边细嚼一边思虑着该找个怎样的话题来与那位姑娘搭话。然后,他突然一拍脑袋,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一脸笑意地问:“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姑娘听了,微微抬起头羞赧地看了看秦寿憨厚的样子,嘴角不禁弯成了一个美妙的弧度,轻声细语道:“小女子名茗。”
“哟!名茗,这名字不错啊!”秦寿一口吞下在嘴里细嚼了半天的面条,大声夸赞道。
“哪里哪里!恩公说笑了!”这位叫名茗的姑娘急忙摆着手摇了摇头,对秦寿的赞言感到很害羞,脸也“唰”地一下变得绯红。
“哎哟!我说你这姑娘脸蛋怎么这么容易变红啊!”秦寿笑着调侃名茗道。
名茗听了,羞涩地把头低得更低,脸也变得更红了。
秦寿又夹起一小筷子面条送进嘴里,嘻笑着问:“姑娘,那你从哪里来啊?到荆城寻哪门亲啊?”
名茗放下手中的筷子,专注地看着秦寿认真地答道:“小女子从杭州老家来到荆城,来找我未来的相公!”名茗说完,小脸上刚刚褪去的红晕又悠忽泛了上来。
“你未来的相公?”秦寿故意调谑地笑着问道。
“对!”名茗抿了抿小嘴,一脸犹吃蜜糖般的表情,“小女子自小便与他定下亲事,不过却从未见过他!”
“咳咳…”秦寿假装咳嗽了两声,装作一本正经地说:“这面都没见过,人家怎么就非得娶你呢?”
“会的会的!他一定会娶我的!你不要吓我啊!”名茗好像被秦寿的胡言乱语吓到了,显得有点担心。
“开个玩笑嘛!你别怕!”秦寿被名茗可爱的表情逗乐了,嘻笑着安慰她,“要是你那个未来的相公胆敢不娶你,我替你去揍扁他!”
“不要!不要!你不要打他!”想到刚刚秦寿狠揍两名官差的情景,名茗显得更担心,一个劲地用恳切的眼神看着秦寿,生怕他真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秦寿被名茗单纯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然后说:“你这个姑娘,还真是单纯到家了,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告诉我,你那个未来的相公叫什么名字,我带你去找他。”
名茗看着秦寿诚恳的目光,但心里好像仍有点顾虑。她有意无意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让秦寿把头伸向前,她这才贴近秦寿的耳朵边说:“他叫秦寿!”
“谁?!”由于周围太嘈杂,秦寿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加强了语气问道。
名茗把声音略微放大了一点说:“他叫秦寿,他的父亲叫秦仁,以前是荆城很有名的富贾。但现在他们家被官府查封了。而且,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是至交,我们的亲事就是我们的父亲定下的。你认识他吗?”
秦寿只觉心脏“咚”地一声,猛烈而又沉重地撞击了一下胸腔,震惊得瞠目结舌。
“恩公,你到底认不认识他呀?”见秦寿一动不动地发起了楞,名茗又重复问道。
“哦!他呀…认识!认识!”秦寿蓦地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回答道。
“真的呀!太好了!你带我去找他好吗?”名茗激动地拽着秦寿的衣袖。
“我就是秦寿!”秦寿的瞳孔里突然放射出一种奇异的色彩,仿佛一场细密的太阳雨浇洒过天空后,天空不得不妥协而升起的一道七色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