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东京城中万人空巷,欢送抗辽大军出城。
“多谢大家!多谢啦…”蔡战兴骑在马背上,抱着拳向沿街的百姓深深致谢。军旗飘扬,身后的士兵们器宇轩昂,队列整齐地排成一条长龙,在城中迤逦而行。
“蔡将军!”人群中,忽然冲出几名黑衣黑甲之人,拦在蔡战兴的战马前,齐齐抱拳道:“将军一路顺风!”
正是叶信等人。
蔡战兴威严地看着众人,轻轻点了点头。然,眉头却忽然微蹙起,沉默片刻,沉声问:“秦寿怎么没来?”
“属下不知!”叶信摇了摇头。
“唉!”蔡战兴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眸光有些无奈的黯淡,随即严肃吩咐道:“叶信,你等一定要力阻秦寿任何抗旨的行为,更不能与其同流合污!知道了吗?”言毕,他一抖马缰,从叶信等人身侧走了过去。
“遵命!”叶信等人齐声答道。
小颖在秦寿的寝室门前徘徊良久,不时侧耳倾听房内的动静,可干等了半天,秦寿却迟迟不出。
昨晚公子刚睡下,便得到皇上的紧急召见。于是立马赶往皇宫,一直到凌晨才回来,回来后一言不发地便钻进了寝室。直到今晨,自己才从路人口中得知皇上派遣了蔡将军领兵去边疆抗辽而拒绝了公子提出反恐部队同去的请求。
眼看已经日上三竿,秦寿还未起身,小颖终于忍不住叩响了门扉,轻声提醒道:“公子,蔡将军的抗辽大军可能已经出城了,您不去为他们送行么?”
屋内,仍没有动静,小颖忽然觉得心底划过一丝不安,正欲推门。门却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出现的是一张刚毅冷峻的脸孔,温暖阳光照射下来,仍然消融不了他眉头蹙着的冷意。
“公子…”小颖一时竟被秦寿脸上过度冷峻的神情吓到,讷讷地垂下了头,却不小瞟见秦寿身着的劲装,心下一惊,立刻又抬首问:“公子你怎么穿成这样?”
默然地看着面前这位乖巧可爱的小丫鬟,秦寿的眸中渐渐露出一片复杂的神色,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心底挣扎,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公子,难道你准备孤身一人去往边疆抗辽么!你不要小颖了吗?”聪明如小颖一眼便看出了秦寿心中所想之事,眼中顷刻蓄满泪水。
“小颖…”秦寿眸中怜悯之色更盛,不由伸出手捏了捏小颖芳美娇俏的小瑶鼻,笑着敷衍:“我并非孤身一人,我还有反恐部队啊!”
秦寿的话彻底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小颖终于忍不住嘤嘤而泣,不禁让人心疼万分。
昨夜从皇宫回来后,自己冥想了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要去边疆抗辽。即便不能带上反恐部队,纵使是单枪匹马,自己也是义无反顾。
一想到此,秦寿蓦地将伸出去想拍拍小颖玉肩的手又从半空收回,闭目深吸了一口气,终于一咬牙狠下心道:“小颖,我将我全部的财物都放在了桌子上!我走后你也收拾收拾离开这吧!日后找个朴实的男子好好地过日子!”
“公子…”小颖的眸中珠泪连连,呜咽着恳求:“带上小颖和你一起走吧…”
看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女子,秦寿的心头仿佛被活活剜去一块肉般疼痛。但是为了那些苟活在辽人铁蹄下的宋国子民,为了减少这个世间残忍的欺压,同时也为了完成自己心中的远大志向。秦寿最终还是含着泪决绝举步迈出门外,留下那个女子伫立在原地泣不成声。
这个女子日后的命运会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但愿她可以幸福!
东京城中仍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刚刚送走抗辽大军的百姓顷刻便恢复各自幸与不幸的生活,达官权贵们一如既往地觥筹交错,穷人乞丐们仍然喋喋不休地抱怨着苍天的不公与朝廷的无道。
然而,他们永远不会知道,安然无恙地活着,其实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那些去抗辽的士兵们,他们却连自己的生命都已经无法掌控了,生,对他们来说已然成了一种奢求!
秦寿热泪盈眶地走在大街上,油然而生的伤感灌满胸腔,不由信步走进了路边的一家酒肆,就近挑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大声喊道:“小儿,拿烈酒来!”
“来喽!”小儿立刻应了一声便从柜台拿起一坛酒,径递到秦寿面前,一看这位客人身着反恐部队的队服,言语中顿时又多了几分恭敬,“客官,您慢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秦寿轻轻点了点头,便一掌拍开酒封,双手抱坛痛饮起来。
“秦兄台!一个人喝酒不觉寂寥么?”叶信不知何时来到这间酒肆,轻手轻脚地走到秦寿的对面落座,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旋即大声吆喝:“小儿,再来一壶好酒,顺便上几碟好菜!”
“好勒!”小二恭声应和着,不一会儿便端来一坛好酒和几盘小菜,并在桌上排好,“二位爷请慢用!”这才一脸谄笑着躬身退了下去。
“秦兄台,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喝过酒了啊!”叶信将目光投向酒肆门外车水马龙的长街,目光深远而不可测,却隐隐带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回想着什么美好的过往。
“呵呵!是啊!”秦寿也不禁展颜一笑,却仍掩不了眸底深处的疲倦与伤感之色。
“秦兄台,你是否在为皇上不准你前往边疆抗辽而愁眉不展呢?”自斟了一杯酒,叶信忽然低低开口。聪明如他,怎么看不出秦寿心里那一点不加遮掩的心事。
见叶信已经看穿自己的心事,秦寿不禁长叹了一口气,似是有满腔豪情壮志亟待抒发:“叶兄台,燕云十六州自古本是我大宋国土,辽人却久占不还!而我身为大宋最精悍的军队——反恐部队的队长,你说我该不该为国献身!”
“皇上都已经不下旨不准你去了!你何必还有为了他卖命呢!”叶信不解。
“你错了,叶兄台!我不是为了皇上卖命!我是为了大宋国千万百姓去卖命!”秦寿的情绪蓦地有些激动起来,举起酒杯将烈酒送入口中。
“呵呵!”叶信苦笑着摇了摇头,“秦兄台,大唐诗人李太白有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言罢,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袖擦了擦嘴角,劝言道:“如今你功成名就,又深的皇上赏识!理应安稳享乐,何苦再去为那些与你无关的国事烦忧呢!”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秦寿忽地用力放下手中的酒杯,义正词严道:“更何况你我都身为一名军人!保家卫国乃是我们的职责!况且,如果国家都没有了!那你我还能安稳地坐下喝酒么?”
“秦兄台,切勿动怒!”叶信急忙摆了摆手,眼中流露出一丝伤感,“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快乐!有多久,没有看见你开怀大笑了!”
听到这一句话,秦寿的脸上的怒意顷刻间一扫而光,仿佛心底有什么地方被叶信的话语所打动,许久,终于隐忍着眼中的泪光,低声:“叶兄台,如果我能尽自己的全力让这个天下更多的人快乐!那么,就算舍弃我自己全部的快乐我也心甘情愿!”
听了秦寿这般大义凛然的话语,叶信不知是哀痛还是惭愧地低下了头,直叹数口气,才摇了摇头,“秦兄台,你永远都是这么固执和天真!你当真以为单凭你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就可以扭转整个天下的局势了吗?”
“就算扭转不了我也要尽全力去试一试!总不能让我大宋一直受到辽国人的欺凌吧!”秦寿的脸色忽地肃穆异常,骨子里的执着似乎被叶信的话语激发。
叶信将酒杯推至一旁,唤来小儿拿来两只大碗。分别斟满酒后,两人各执一碗,互相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便一齐仰脖饮尽。
叶信一边放下空碗,一边拈了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细嚼片刻,忽地朗声笑道:“秦兄台,其实辽国并不像你想象的那般可恶!社会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不过,你果真没有令我失望!”
秦寿满脸狐疑,却是不动声色地又给两人面前的空碗斟满。
“秦兄台,方才我与各位兄台商议过了!只要你决心去边疆抗辽!我、刘茫、诸葛南沙、沈敬宾、夏箭仁、步三、步四、壬使、还有大志,必定誓死追随!”叶信敛去方才的漠然,语态大改,神色肃然。
“叶兄台…”秦寿愕然良久,神色中是抑制不住的激动,以及由衷的感激,“真的谢谢你们!”
“好了!你别忘了,我们可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叶信话语一转,眸中浅笑连连,拿起酒碗举到秦寿面前,“来!喝酒!”
“对!好兄弟!喝酒!”秦寿激动地有些拿不稳手中的酒碗,颤抖着举碗与叶信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