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东京城中,落日的余晖斜铺而下,更显几分深秋的萧索。寒冬将至,大街上到处都是购置寒衣的百姓。
然,一骑快马却对城中熙攘的人群视而不见,径直从卫州门疾驰而进。马上的人一身戎装,似乎是戍守边关的士兵,老远便高举起手中的一面金色令牌,令守城将士肃然起敬。
只在片刻,快马便驰进城中,吓得路面上的行人抱头鼠窜,却还是有一名衣衫褴褛的老妪由于躲闪不及,被快马撞倒。马上的人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勒住缰绳,才堪堪使碗口大的马蹄没有踩在老妪佝偻的身体上。那名士兵似乎有急事在身,横眉斜睨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老妪,便打马驰去。
惊惧的人群纷纷愤懑地指责那名远去的士兵的恶行。
这时,一位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趴在地上半晌不见动弹的老妪面前,轻轻将老妪扶起,关切地问:“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妪有些痛苦地呻吟着,皱纹满布的脸上满是污垢,忽地用自己干枯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中年男子干净的手腕,大声哭喊道:“来人啦!这个人把我推倒在地上啊!快来人啦!”
“老人家!您误会了…不是我!”中年男子惊诧莫名,立即诚恳地辩解道:“我只是一个过路的商人!见您跌倒在地所以才施以援手!”
“就是你!快赔钱!”然而,老人却一口咬定是该男子,并向其要求索赔。
“真是好人没好报!什么世道!散了散了!”路旁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情经过的人群纷纷感叹着散了开去。
最终,男子只得无奈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到老妪手中,眼含悲悯之色地对老妪说:“老人家,您若是生活得不好!可以去向朝廷请求救济,万不得再做这骗人的事了!”说罢,负手而去。
老妪将那锭银子捧着手中,默默看着那个男子远去的背影,终于含着泪喃喃致歉:“对不起!先生,我的孙儿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去,城中万家都点上灯火。然,灯火之下的街头又有多少穷苦之人正被渐冷的秋风逼迫得四处寻找容身之所。
拱宸门在望,那名士兵渐渐放缓了马速,在拱宸门前勒马停定。翻身下马,高举着手中的令牌向皇城内奔去。
沿路站岗的士兵看到那面令牌,无不放开手中交叉的长枪为其让路。
不知是何等紧急的事情需要启奏皇上,尽管身负着沉重的铠甲,这名士兵仍然不断地提高速度,几乎是贯注了全身所有的气力在两只脚上。
如刃的风刮着他惨白肃杀的脸,他的嘴唇渐渐发紫,额头上大汗淋漓,似乎是有些气血不济。
终于,冗长的皇道尽头,一座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出现在了眼前。
然而,这么士兵还来不及欢呼,便脱力跌倒在宫阶下。
“呀!”一名站岗的太监惊讶了一声,立即从台阶上奔走了下来,一把抱起这名士兵的头颅,尖声尖气地问:“这位兄弟,你怎么了?”
“我快马加鞭数百里…这…是辽国皇帝的…昭告!交给皇上!”从怀中摸索出一卷白纸交到太监手中,这名士兵的喉咙像被手掐住一般,嘶嘶嘶喘不上气,但不知是何种意志支撑着这名士兵颤抖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你兄弟!”
“不是就不是吧!”太监捏紧手中的的辽皇昭告,泪眼婆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告诉皇上你是我们大宋国的英雄!”
“宋拉马!”已经闭上眼的士兵听到太监夸赞自己是英雄,立刻又腾地睁开眼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好样的!拉马兄!”太监激动地一掌拍在士兵的胸口,起身头也不回地向皇上的御书房奔去。
“我才不和你这种人做兄弟!”只听阶下的士兵费力地从胸臆中吐出这最后一句话,才气绝阖眼。
御书房内,皇上接过太监呈上来的边关急电,顿时龙颜大怒,连夜召来朝臣到大庆殿议事。
“众卿家,这是辽皇向天下发布的昭告!大家传阅一下!”将手中的昭告交与侍立在侧的太监,太监立即恭谨地走下阶台,转交给大臣们。
大臣们传阅一番后,脸上神色却是各不相同。
“众卿家,我大宋近些年来一直极力配合辽国进行反恐,不仅没落得什么好处,反而还引火烧身!”见大臣们都已看过辽国的昭告,皇上清了清喉咙,眉宇间透出阵阵恼怒,“这大辽居然无端指责我朝庇护邓厉兵及其一干恐怖分子!竟还威胁要对我大宋动武!”
众大臣听了,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上,我大宋年年按时向辽国进贡,他们却还是不时侵犯我边疆,掳掠我大宋的子民,实在是欺人太甚!微臣建议皇上派大军对辽国进行打击,一举收复被辽人侵占多年的燕云十六州!”见众大臣都是低头沉默,蔡战兴遂当先俯首启奏,并毛遂自荐道:“臣蔡战兴请求圣上恩准臣领军抗辽!振我国威!”
高俅忽地眼睛一亮,心头不知想起什么馊主意,立即笑着启奏:“皇上,蔡将军所言极是!臣建议刚刚招安的宋江全伙良将可以派出与蔡将军一道抗辽,以表他们对圣上的忠心呐!”
皇上的龙眉中攒着几分对辽国的畏惧以及憋屈已久的恼怒,终于狠下决心一拍龙椅扶手,果断下旨道:“蔡战兴,朕封你征辽大元帅,宋江为都先锋,领兵十万打打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明早便启程!”
“谢主隆恩!臣蔡战兴领命!”蔡战兴立即跪地谢恩,只觉胸腔内有热血开始沸腾。
“皇上!微臣秦寿请求带领反恐部队与蔡将军一同去边疆抗辽!”秦寿忽地也屈膝跪地,恭声向皇上请求道。
“哦!”似乎并未料到秦寿也会主动请缨,皇上的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回绝道:“不行!反恐部队是用来打击恐怖分子的战队!这抗辽并不是反恐部队的职责!”
“可抗辽是为了保家卫国!反恐部队也同样有保家卫国的职责!”秦寿仍据理力争。
“秦寿!”皇上脸色大变,厉叱道:“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若皇上实在不恩准,那微臣就只有抗旨带领反恐部队强行出城了!”秦寿毫不畏惧,直谏道。
“你敢!若你敢抗旨将反恐部队带出城去,朕就昭告天下,宣布反恐部队是恐怖分子!”皇上雷霆大怒,双手死死地扣紧龙椅扶手。
“原来这天下谁人是英雄,谁人是恐怖分子全在皇上您一句话下!”秦寿凄然一笑,眸中是死灰般的失望与无畏,对这个世道,对这个昏君。
“退朝!”皇上不容分说大声宣布退朝,长身站起。刚迈出几步,忽地顿住,侧首对秦寿道:“秦爱卿,你到朕的御书房来一下,朕有话与你说!”
“恭送圣上!”大臣们随即齐齐俯首恭声。
不多时,秦寿便在太监的引带下,来到了御书房。
一迈进御书房,清淡书卷香扑鼻而来,再一吸气,便如置身三月幽兰谷,令人沉醉。想来这皇上也定是一个拥有极大闲情雅致之人。
御书房内的摆设确是书香味十足,书卷一律整齐地摆放于书架上,四面墙壁也并未雕龙附凤,而是仅挂着数幅皇上的亲笔书画的花鸟图,虽比不上历代名家,但在本朝皇上也算得上是一位数一数二的书画大家。
当然,在这样一个社会,许多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那闲情逸致去创作书画!
“秦爱卿,你来啦!”见秦寿走进御书房后被房内的书卷气陶醉,一时有些忘我,正立于桌案前挥毫泼墨的皇上只得轻唤了他一声。
“哦…参见皇上!”游走的神思蓦地归附,秦寿立即俯首道。
“不必讲这些繁文缛节!”皇上却是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似乎正在聚精会神创作一幅诗画。
定睛看了一眼皇上妙笔之下生动的字画,秦寿不禁夸赞道:“久闻陛下才艺双绝,今日果然是大开了眼界啊!”
“哦!”皇上忽地停笔,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意,随即将毛笔放在砚台上,道:“秦爱卿请坐吧!”
“不了!”秦寿推辞道,随即向皇上作一深揖,言归正传:“微臣恳请圣上恩准微臣领兵征辽!”
“呵呵!”皇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眸中竟是令人看不透的深邃之色,忽地开口:“若朕不答应,秦爱卿是否认为朕是个昏君呢?”
“……”秦寿闻言不由一惊,张口结舌地注视着似笑非笑的皇上。
“秦爱卿!”皇上负手踱步到秦寿面前,眼底有高深莫测的光,却仿佛附着着一层烦忧,“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大宋国境内现在恐怖主义肆虐!恐怖分子时时刻刻在动摇着朕的江山!”
“可是皇上!辽国的狼子野心也同样威胁着大宋啊!”秦寿的眼中满是浩然正气,语气不卑不亢。
“呵呵!”皇上凄然一笑,眸中竟浮出一丝悲哀,“秦爱卿,你没有处在朕的高位你不会懂朕!外患易攘,内忧难平!若朕的大军实在是打不过辽人,朕可以与他们议和,不过是给他们一些岁币罢了!纵观历史,就是猛秦强汉在建国之初不也是饱受匈奴人的欺凌么!后来还不是等到国力强盛时才大举反击!”皇上的眉峰一拧,“而那恐怖分子,若不剿灭干净,必然会越来越多!有一些本来安分守己的良民,看着别人都做了恐怖分子,自己不做岂不成了异类!若朕连江山都失去了,还拿什么去抗击辽国!朕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切颅掏耳之事啊!”
似乎觉得皇上说得也确实在理,秦寿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谏言道:“可皇上为什么不想想是什么原因促使那些百姓去当恐怖分子的呢?若您能励精图治,将这个天下治理好,还会有人用自己的生命来反恐朝廷么?”
“秦爱卿,”皇上忽地长长喟叹了一声,眼神沉寂下去,“朕刚刚就说过,你没有处在朕的高位,体会不到朕的苦衷!但也请你设身处地地为朕想想!朕何尝不希望我大宋国富民强呢!可这天下百姓千千万,朕总不能每人都发放个千万两黄金吧!若想生活过得好,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可是皇上,天下有那么多的贪官无时不刻不再剥削着穷苦百姓,这又该如何说呢?”秦寿直视着皇上的眼睛,低低发问。
“哈哈!”皇上仰首一笑,缓缓转过身去,沉默了片刻,声音威严道:“这天下之大,贪官无处不有,但朕从未姑息他们贪赃枉法!只要是被查出的,一律严惩不贷!”
“听闻皇上一席话,犹读十年圣贤书!”终于被皇上的坦诚所打动,秦寿恭敬地俯首,“微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