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欲绝地捂着泪流不止的眼睛一直疾奔到一处幽静的山林中,蔡暄终于停了下来,仿佛筋疲力尽般倚靠着一颗大树缓缓坐倒了下来。
“喏!”一直默默追随而来的叶信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只灰色的布帕递至蔡暄面前,微笑着调谑:“快擦掉眼泪吧!泪水溢了满脸令你的花容都失色了!”
一把抓过叶信手中的布帕,仿佛余气又从心底冒出。怔怔地看着握住手中的布帕,蔡暄蓦然又有想哭的冲动,于是紧咬粉唇,尽量让自己不要再哭出声来。
“唉…”叶信神色万般怜惜地低低叹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蹲下身来,注视着面前泪眼盈盈的女子,“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把苦痛往心里藏,只会产生更多的苦痛!何苦这么要强呢!其实表面上越是表现得比男子更坚强的女子,内心越是柔弱得需要他人去精心呵护!”
仿佛一下子被说穿了心事,蔡暄猛然一震,泪眼模糊地注视着眼前相貌俊朗的男子,感觉自己的心竟有些微微的动容。
——这个男子,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秋晨的日光。从自己刚刚加入反恐部队的那天开始,他便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可是自己却是一直浑不在意!
——从没有人!从没有人像他一样这般耐心地对待自己,迁就自己。
——他也是除哥哥以外,第一个踏足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那块区域的男子。
——可是…可是为何自己的心却一直牵绊在那个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秦寿身上?难道仅仅因为那个雨夜…
泪水再度夺眶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湮灭了心中所有的幻想。
蔡暄终于疲乏地阖上了眼帘,只余两行清莹的泪水顺颊而下。
——把那个一再伤害自己心的人从心房内驱逐出去吧!从此,再不与他有任何胶葛!
叶信忽然从蔡暄手中拈来布帕,轻柔地替她拭去挂在脸颊上的泪水。
哽咽着,一贯直率的女子声音细弱如猫地呢喃道:“谢谢你!”
“谢什么!”叶信的目光沉静而温和,仿佛深秋最明媚的晨光,“如果蔡姑娘不嫌弃,叶信此生都愿为姑娘鞍前马后!”
——这,算是表白吗?
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泛上女子清秀白皙的脸颊,然而她的神情依然沉静而内敛,仿佛一朵轻易不显露娇艳的花。
——如果,如果那个人有他一半温柔,那…那么…
“蔡姑娘!”敏锐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女子脸上一掠而过的飞红,叶信眼里有了深邃的笑意,“其实从第一眼见到姑娘,在下便已然看穿姑娘坚强外表下那颗亟待被呵护的柔软的心!”
仿佛封闭着心那层冰块缓缓被他温热的话语融化,女子的冷淡的眼眸里渐渐有了暖意。
“蔡姑娘!”眼里的笑意渐渐收起,脸上瞬间浮现出一层肃然的光,语气略带探询般地低声问:“我,可以做那个呵护姑娘一生的人么?”
叶信脸上严肃认真的神色,让蔡暄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然面对着一生最严肃的一件事情——那就是,选择那个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
“我…”蔡暄神色万分慎重地蹙眉沉思,却感觉心乱如麻。
“蔡姑娘,”见蔡暄迟迟没有回复,叶信忽地举手朝天,郑重的起誓道:“苍天在上,我叶信在此起誓,如若蔡暄姑娘答应与我共度一生,我必定倾尽毕生心力去爱护蔡暄姑娘!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抬眼对上男子诚挚的目光,心中仿佛有千涛万流在翻滚。
似乎,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这般诚挚的表白。
可是为什么,自己脑海里却一直在反复浮现那张俊秀的脸孔,那般摄人心魂的精致、令女子都艳羡与嫉妒的美,可为什么唯独在面对自己时要戴上一张冷肃的面具呢?
而上天偏偏安排了自己与他在那个滂沱雨夜落魄的邂逅,又碰巧让自己不小心从他的嘴里听到那个占据了他心房的名字。
从此,自己便对那个男子产生了莫大的好奇与怜悯,甚至此后都一直日夜羁绊着自己的心。
虽然明知他的心除了那个叫“落芸”的女子已然容不下任何人。
可是…可是自己却还在幻想!
“好!我答应你!”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蔡暄的语气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直率与干脆,仿佛挥剑斩敌般利落。
然而,说出这句话,蔡暄的眼里再度闪现出点点如水晶般的光泽,是那种冰冷而又不敢触碰的美,仿佛能刺痛人心。
那是由心底流出的泪,决绝的泪。
叶信如痴如醉地看着女子清丽的容颜,仿佛已经从中看见自己与她幸福的未来。
“你真的愿意一生一世爱我吗?”踟蹰良久,蔡暄终于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她紧缩的瞳孔里仿佛凝聚某种天生的对人心的不信任。
“傻姑娘!”叶信微笑着伸出手揽住蔡暄柔软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吻向她的粉唇,给了她最安心的保证,“当然!”
当蔡暄看到那双火热的嘴唇贴近自己的唇时,想避开已然来不及。于是,只得安静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个人滚烫的吻落于自己的唇上,将温热传递至自己冰凉的心间。
静谧的山林里,唯闻清脆的鸟鸣阵阵响起在耳畔。
束状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长驱直入,细小的浮尘在光线中游离,竟有种世外桃源的恍惚感。
“暄儿,回去吧!”许久,叶信才依依不舍地将嘴唇移至女子的耳垂,也顺带换了称谓,柔声地对其耳语,“我们出来这么久了!想必要令你哥哥和秦寿担心了!”
“我才不要他们担心呢!尤其是那个秦寿!”蔡暄嘟起嘴,语气颇有撒娇的意味。
“呵呵…秦寿可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而我的年纪也比他大。日后,待我们成亲了,他理应也该叫你一声嫂嫂了!马上我就将你我的事告知于他,看他还敢与你不敬!”深邃的眼底蓦地涌出源源的笑意,叶信的脸上有孩童一般亟待将喜悦与他人分享的神情。
——嫂嫂!
想到这个生涩的称谓将从那个人口中说出,并且是对自己,蔡暄的脸色渐渐苍白,仿佛认命般喃喃:“嫂嫂…他叫我嫂嫂…”
“对!”浑没在意女子脸色的突变,叶信眼里却有更深的笑意,“一下子变成了他的嫂嫂,这下你该开心了吧!”
“……”沉吟着,蔡暄的眼中涌出死灰般的黯然,却仍故作坚强地牵起嘴角,“当然…当然开心!”
“开心就好!”说罢,叶信轻轻抓起蔡暄的玉臂,温柔地催促道:“走吧!快回营地吧!我都迫不及待想向大家宣布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踏起一路的飞尘疾奔而来,马上的黑衣劲装男子急促地在山麓下勒停,翻身下马,如箭一般向山顶冲去。
蜿蜒的山径上落着一层刚从枝头飘落的青叶,秦寿飞一般的步伐踏在上头,竟听不出青叶被踩裂的窸窣声。
“所有队员立刻过来集合!”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军令需要宣布,刚刚跑到山顶还未调整好急促的喘息,秦寿立即大声对散乱的反恐队员呼喊,“动作要快!”
并肩从远处走来的叶信与蔡暄听到秦寿的呼喊,也赶紧加快了步伐奔走过来。
看着不多时便排好整齐队列的反恐队员,秦寿的眉头仍然有些不满地蹙起,目光严肃地扫视了一遍整肃的队列,沉声宣布道:“兄弟们,接到朝廷命令,此次朝廷兴师动众到梁山泊进行军演,其实不过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进攻梁山!”
“真的!太好了!”队列中,传来一名队员低声的欢呼。
“好!”斜觑了一眼传来声音的方向,仿佛有烈烈的火光从眼底燃起,秦寿当即厉声斥道:“难道你们认为血腥的屠戮需要鼓掌叫好!难道你们认为踩在一堆堆的尸体上是无上的光荣!难道你们认为梁山上那些所谓的恐怖分子是如草芥一般的东西!他们和我们一样,是人,活生生的人!每个人都应该有生的权利!而任何人也不被赋予特权可以随意去屠戮他人的生命!”
“队长!属下知错!”方才那名脱口欢呼的队员忽然单膝跪倒,低垂着脑袋认错。
“起来吧!”似乎不愿与其多费口舌,秦寿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转而又严肃道:“但是,我们身为大宋官军,服从军令是每个军人的天职!”
顿了顿,秦寿忽然放大了声音:“所以,此次进攻梁山,身为反恐中坚战队的我们反恐部队,更加应该严格遵从军令,狠厉地打击恐怖分子!”
听了队长前后矛盾的话语,队员们疑惑地面面相觑,但谁也不敢吱声表示不解。
“不过,”这才解答出队员们心中的疑惑,秦寿忽然郑重地向所有队员抱起了拳,冷峻的脸上是一片凝重之色:“秦寿在此恳求大家,在战斗中,希望大家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尽量避免更多的屠戮!”
“队长!属下遵令!”队列中,有队员的眼中开始泛出点点泪光,那是心中对这位大义凛然的队长由衷的敬意与感动。
秦寿眼含感激地扫视了一下众人,忽地拔出腰侧的佩刀,高声下令:“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