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的微光伴随着飒飒秋风从枝叶的缝隙间穿透过来,寂静的山林里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燃烧了一夜的篝火已经变成了了一堆堆黑木炭,只余几缕青烟袅袅未消。
抽泣了一整夜的蔡暄此刻也安静地倚靠在叶信的怀中沉沉睡去,清丽的脸颊上残留着两道清晰的泪痕,纤长的秀睫柔软地覆在下眼帘上,那般惹人怜惜。
——暄,如阳光一般温暖。
这个女子的名字,定是此意吧!
然而,这个女子展露出如骄阳一般炽烈而让人不敢靠近的外表其实只是为了保护自己那颗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心。
何苦呢?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何苦要那么逞强呢?
是因为缺少爱么?
低低地叹息了一声,秦寿终于有些疲倦地阖上了眼睛。默默凝视着那个哭泣不止的女子整整一宿,自己的内心也仿佛经受了千刀万剐吧!
有沉重的足音叩击着凹凸不平的山径疾速而来,惊得林中还未醒来的鸟儿腾空飞走。
“咳咳…”疾步来到山顶的人,忽然响亮地咳嗽了一声,传入空荡的山林中。
感觉灵敏的蔡暄蓦地睁开通红的双眼,怔怔看着来人并缓缓站起身,突然一个箭步冲到来人的怀中,脸颊贴上那人胸口冰冷的铠甲,痛哭失声:“哥哥,秦寿他骂我!”
头一次看见自己骄横的妹妹受委屈痛哭的样子,蔡将军不觉有些意外,随即面带笑意地问道:“那秦寿为什么要骂你呢?”
“大哥…我…”秦寿急忙插言准备解释,却见蔡将军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话,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盯着妹妹。
“他…他骂我不懂礼貌,骂我没有家教!”答非所问地,蔡暄呜咽着一字字道,语气偏激,大有添油加醋之意。
“哦!”蔡将军有些诧异地瞄了秦寿一眼,却也为立马为妹妹打抱不平,而是冷静地分析道:“秦寿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骂你,想必定是你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他!”
“哼!”恶狠狠地推了哥哥一下,蔡暄踉跄着往后退去,咬着下嘴唇一字字道,“我做错了!连你也说是我做错了!我好失望…”
“蔡姑娘!”叶信忽然一把抓住蔡暄纤细的手腕,“蔡将军他是在关心你,只不过关心的方式可能令你一时无法接受!”
“放开我!”此刻完全失去了理智以至于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告,蔡暄倔犟如小兽般甩开叶信的手,捂面跑走。
“蔡姑娘!”怔怔地看着被蔡暄甩开的手,叶信急忙举步追了上去。
“这姑娘长大了!竟然对哥哥这样说话!”似乎从未遭到妹妹这般冷言相待,怔愣许久,蔡战兴才尴尬地揉了揉眉心,苦笑着掩盖眼中的无奈。
“大哥,对不起!”迟疑着,秦寿踱步走到蔡战兴面前,近乎认错般地低声说了一句。
“不关你的事!”似乎是在刻意遮挡住眼睛,不愿让秦寿看见自己眼中的无奈,蔡战兴以手扶额,叹息般地道:“是这个丫头太任性!被我宠坏了!”
“都怪我脾气太过暴躁且小肚鸡肠,明知蔡姑娘一介女子,还拼命为难她?”细数着自己的缺点,秦寿的语气诚恳万分。
“好了!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暄儿她哭过自然就会好的!”深知妹妹的脾性,蔡战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拉过秦寿的手臂道:“我有要事告知于你!立刻跟我下山一趟!”
然而,尽管蔡战兴极力遮挡,秦寿还是瞥见了他微微有些湿润的睫毛。
原来他惟一的亲人,他的亲妹妹蔡暄竟是这个坚强如铁的男人的软肋。
“贤弟,‘飞铁’已于昨日驶入了梁山泊!”并肩往山下走着,蔡战兴忽然开口,语气却听不出是激动还是淡漠,抑或悲哀。
“哦!”有些惊诧地,秦寿渐渐放缓了步伐,叹息般喃喃:“这么快就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快点!”见秦寿落后了自己一段距离,蔡将军忙回首催促道:“快点走!大哥带你去看看‘飞铁’!”
破晓的霞光如血般染红了浩瀚的梁山泊,大大小小近百艘战船云集其中。
沐浴在一片血色霞光中的“飞铁”装甲运兵船安静地停靠在岸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梁山寨。
这艘近千丈长的巨型战船整个船体外侧皆镶嵌着一层参差不齐的黑铁片,唯独船底两侧装着一排木质的轮桨。船中央竖立着三根人腿粗细的桅杆,撑起一整片绵延宽厚的帆布。猎猎的旌旗遍布船上,使整艘船洋溢着欢庆的气氛。百丈宽阔的甲板上伫立着一队队威武的士兵,数十丈高的船楼是供士兵休息的与弓弩手藏匿的地方。
“飞铁”装甲运兵船,顾名思义,是指安装着一层铁甲用于运送士兵的战船,该战船本身其实不具备一般战船与敌方战船进行战斗的能力,只能用于运送大批的士兵进行登陆作战。由于船体太大,导致行驶缓慢,掉转船向也十分费力,且一旦遭到其他战船的攻击将毫无还手之力。为了避免船毁人亡的惨剧,所以对其内外船身镶嵌上一层特制的钢板,并配备数艘战船为其护航。
所以,大宋朝廷耗费巨资财力与庞大人力建造出这样一艘战船,到底真确与否,大家只能拭目以待了!
蔡战兴与秦寿并肩伫立在岸边,“飞铁”巨大船身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这样庞大的一艘巨舰,要耗费多么庞大的财力!如果将这些钱财散发给那些无衣无食的穷苦百姓,那将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又会少了多少因活不下去而揭竿的‘恐怖分子’!”仰视着面前巨大的‘飞铁’,秦寿忽然有些感慨。
“贤弟,朝廷建造飞铁,也是为了打击威胁朝廷统治地位的梁山恐怖分子,从而还我大宋百姓一个太平的天下!”蔡战兴的眉目间蓦地透出阵阵严肃之色。
“‘飞铁’就像一个无知的孩童,它本身其实并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威胁!但如果被一群嗜血的恶魔操控!那它也就不明不白却又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那群恶魔的帮凶!”秦寿的目光渐渐深沉起来,脸上的的表情也是冷峻异常,自言自语道:“所以,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强悍的武器,而是残酷的人心!”
“呵!”蔡战兴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目光有些空茫地仰视着猎猎翻滚的帆布,“身为一名军人,如果对敌人仁慈的,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世上之所以有无尽的杀戮与流血,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有着和大哥你一样的想法!”斜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蔡战兴,秦寿正色道,“所以,如果人人都以一颗仁慈之心去善待他人,这世上必将充满和平!”
“哈哈…”蔡战兴忽地仰脖大笑了几声,肃然道:“贤弟,你太天真了!从古到今,和平历来都是建立在战争之上的!决不会有人用仁慈之心去对待自己的敌人!”
“呵呵!”秦寿淡淡地一笑,眼中是一片单纯如孩童般的神色,“我坚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世上所有的人都会和平相处!”
“但愿吧!”听着秦寿异想天开的说辞,蔡战沉声说了一句。
“最优秀的士兵必须要通过战场才能检验出来!”湖风吹得蔡战兴的披风猎猎飘扬,看着“飞铁”甲板上正加紧训练的士兵,蔡战兴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身旁的秦寿道。
“是啊!可是战场必定也会毁灭许多优秀的士兵!”秦寿别有深意地回应道。
“但是能令天下太平,他们的牺牲将会是值得了!”眉目间渐渐涌现出一片肃杀之色,蔡战兴冷肃地看了一眼秦寿,沉声:“贤弟,想必聪明如你,一定已经猜到朝廷借着此次军演突攻梁山吧!”
“呵呵!”秦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语气淡漠:“知道又能怎样!我这样一个泛泛之辈难道还能妄想扭转乾坤么?”
“虽然你扭转不了乾坤!但你可以带领反恐部队将梁山搅得鸡犬不宁。使大军可以乘虚而入!”蔡战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寿,语气低冷。
“反恐部队并不是天兵天将!再说,经过上次潜上梁山后,梁山必定已加强了防备!如果贸然进攻,势必会以惨烈的伤亡作为代价!甚至会令反恐部队全队覆没!还望蔡将军三思!”似乎听出了蔡战兴是在给自己下达作战任务,虽知军令不可违,但秦寿仍在有意无意地周旋着,并且危言耸听。
“为了大宋,就算全队覆没也要去战!大宋会记住这支部队的!”寸步不让地,蔡战兴不吃秦寿这一套。
“呵!”秦寿无奈地咧了一下嘴,肃然提醒道:“不过,据我所了解,梁山最近发明了一种新式武器!叫做‘火炮’,这个火炮威力巨大,可以震山碎石!而那艘装着一层薄薄的铁甲的船会不会有山石那么坚硬!”
“什么!”蔡将军悚然一惊,沉声问:“此言当真?”
“虽然没有亲眼看过火炮,但我相信梁山确有可能发明出这种武器!”目光沉静地看着愀然不悦的蔡战兴,秦寿低声道。
“呵呵!”仿佛想到了什么,蔡战兴的脸色悠忽一变,展颜笑道:“就算他梁山有火炮又能怎样!只要反恐部队能够秘密潜上梁山,就把那火炮给我毁了!”
“呵呵!“秦寿也是惨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