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寿!奈何要取这么恐怖的名字?”总管轻声嘀咕着,眉下隐着无奈,复向秦寿自报家门:“本人姓刘,单名一个茫字。日后你可以叫我刘茫大哥,也可以叫我刘总管。”
总管一本正经地道完,却见秦寿双目圆瞪,眸光甚是复杂的盯视着自己。
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几缕桔红色的晚霞久久停驻于西方天际,迟迟不散。
秦寿已有多日未能温饱了,而今当自己裹着厚厚的寒衣伫立在落芸楼中,觉得真是莫大的幸事。
上天待自己亦并非像自己想象的那般刻薄,至少,在走投无路、快要饿死街头之时,能有人施以援手,便是不幸中之万幸。
如此,自己还有何理由去抱怨上天的不公与人世的薄情呢?尽管人世中有诸多的不如意,但倘若你以一颗坦然的心去面对,那么,那些所谓的不如意又会有几分分量?天无绝人之路,绝路只会生在人的心中。
想到此,秦寿便阔步向落芸楼的大厅走去。想来,自己须得去直面日后的人生了!
然方一步至大厅,便是一片混乱景象入得眼帘:一大群衣冠禽兽怀里搂着妓女,端着酒壶粗暴地给那些妓女灌酒,眸中充斥着猥亵的淫笑;有的人由于喝得太多,便依偎在身旁的妓女怀里,沉沉地睡去,丑态百出;还有人更是直接粗暴地把作陪自己的妓女拖拽向那楼上雅间而去……
此情此景,直令人瞳眸生痛,秦寿一声叹下,遂转身走开。
信步至落芸楼后的小亭之中,顿觉心静了下来,便坐在石凳上倚靠栏杆浅眠了起来。
不知过去了几刻,忽然有一个人轻轻地与秦寿的身旁落座。尽管动静甚小,但他还是觉察到了,蓦地睁开惺忪的睡眼,透过稀薄的星光看到来人原来是落芸姑娘,于是,慌忙坐了端正。
落芸瞥了一眼神色稍有慌张的秦寿,忽暗叹了口气,低声示歉:“秦少爷,奴家本想轻手轻脚于此坐下,谁承想还是扰醒了你!”
“不打紧!”很是礼貌地,秦寿淡含了笑,复又略低下眉眼问道:“落芸姑娘,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心情不太好!”落芸又叹下一口气,眸中是令人无法看透的神色,“你呢?”
“我亦是如此!”目光缓缓投向远处浓黑的夜,秦寿的神思仿佛有些恍惚。
“可…”字于齿间作顿,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地,落芸闪了眸凝向他,忽试探问下:“可否…与我说说你的故事呢?”
游至星空的神思陡然一怔,秦寿缓缓将投向远夜的目光聚拢至落芸身上,沉声问:“你想听什么?”
“关于你的一切!”落芸眨了眨美眸,眸光亦满含深意,依是试探:“可否?”
沉思片刻,秦寿忽长长呼出一口闷气,眸中亦露出浓如墨夜般的伤色,仿佛不愿提及的往事瞬间铺天盖地而来,终沉声启口:“垂髫之年,我便很恨一个人……”却在诉完一句后,舌颤得再吐不出一字。
许久,他才平定内心因回忆而突生的颤抖,继续一句一顿缓缓道来:“我恨这个人的时间非常长…我此生亦只根深蒂固地恨过他一个人!此人便是我爹。在我尚未记事的年纪,有一次与我娘去郊外踏青,被一伙坏人绑架。而交换我们的条件便是我家的一块稀世珍宝,唤作‘灵玉’。原本我以为我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拿着那块‘灵玉’来救我和娘,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两手空空地赶了过来…于是,该死的坏人一刀捅死了我娘…在快要对我狠下毒手的时候,我爹的至交好友,就是前些日子刚被斩头的名政统领突然率兵赶来解救了我。”
——原来他的冷漠的外表下竟深藏着这样一段惨痛不堪的往事!
“就这样,你就恨起你爹了么?”落芸有些恍然地睁大美眸凝着他刀削般的冷峻面颊,眸光满是热度,仿佛想去融化他冰封的心。
“对!我恨他恨得要命!所以后来我总是想方设法地与他作对!”秦寿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仿佛想将那种恨与拳中攥成齑粉。
“也许他有什么苦衷呢?”美眸生辉,落芸忽试探作问。这位身于青楼多年的女子,眸中竟没有一丝污浊之色,反而熠熠如两颗名贵的宝石。
“你说得对…他确是有苦衷的!”转眸凝了她片刻,秦寿忽缓缓站起身来,一滴热泪迅速从眼角滴落到了地上,“后来我才知道,爹娘爱我其实一直都胜过爱他们自己。因为那块‘灵玉’一直就佩戴在我的胸前。”
“啊!”落芸感到一丝惊讶。
秦寿苦笑着从怀里掏出那块闪着微弱光芒的“灵玉”,眼中露出极度痛苦之色,音亦愈加发颤,“我刚出生,便患下了重病。我爹他几乎动用了全部家产从西域买回来这块‘灵玉’。但这块玉须得贴身佩戴十年以上才可逐步治愈我的病。所以当年的危难时刻,我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至交好友名政统领身上。可没想到,名政统领赶到时还是迟了一步,没来得及将我娘和我一并救下。”
落芸凝眸仔细打量了一下“灵玉”,眸中映下两阙微光,忙启唇赞下:“果真是一块宝玉!通体晶莹洁白如羊脂,更奇特的是它在夜晚竟能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这说明它具有灵气。这块玉绝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宝玉!”
“宝玉又如何!我宁愿拿它去换我娘的生命!”秦寿将“灵玉”紧握于掌心,唇际掠下苦笑,齿尖亦生生咬出声响。
凝他半晌,落芸忽立身于他身侧,轻声安慰道:“秦少爷,事情都已过去多年,你也不必多想。你娘也是为了你才被坏人所害,所以,你更要加倍珍惜来之不易的生命才对!”
秦寿是以点首。
沉默片刻,落芸忽蹙起黛眉,轻了音作问:“那你娘去世后,你爹他为何不好好教导于你,反而让你变成了荆城人公认的‘败家子’呢?”
秦寿长叹下一口哀落气,眸闪了微笑道:“其实,我爹有帮我请了教书先生教我读书认字,但彼时事事都想着与他作对的我却对那些教书先生不理不睬,而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学习武艺上。”
落芸这才恍然,微以点眸,复又轻语道:“不过你虽然练好了武艺,但却目不识丁,岂不变成了一介莽夫!”
“落芸姑娘,非也非也!我虽然不理睬那些教书先生,可我自己会看书啊!我爹书房里的书我全都偷偷看了无数遍。况且,古人的书教书先生不一定教得好!他们都是按照自己的思想去理解书中的知识,然后强行灌输给自己学生。那我为何不能用我自己的思想去学习和理解书中的知识呢?”秦寿口若悬河,且头头是道,博得佳人不时展颜。
落芸痴迷地看着眼前这位英俊潇洒又具有着与常人格格不入的思想理念的男子,心中对他的钦慕与好感似乎在逐渐加深。
“落芸姑娘,我可是扯得太远了?”见落芸一言不发,嘴角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秦寿轻声作问。
落芸忽回过神来,慌忙摆摆手道:“不远!不远!”
秦寿粲然一笑,然后恭敬地向落芸行了个礼,道:“落芸姑娘,夜已深了!我先告退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寝下吧!”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亭中。
望着秦寿离开的背影,落芸会心一笑。
回到寝室后,秦寿发现大部分室友都已在寝室了。他们见到秦寿后,皆是很随和地与他打了招呼。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躺到床上片刻,秦寿便昏昏欲睡了。
恍惚中,只听到室友们在小声闲聊。
有人说:“你们听说了吗,现在这恐怖分子是越来越多了!”
有人接话:“可不是吗?朝廷现在是到处打击恐怖主义!”
有人长叹了一口气道:“唉!真不知道那些人干嘛要跟朝廷对着干!这不是找死吗?”
有人又说:“都是一些被朝廷逼上绝路的人!反正迟早都要死,还不如豁出去跟朝廷干上一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