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按时前来忠义堂议事的梁山众头领们在缓缓推开紧闭的大门之后等待他们的竟是近百支闪着冷光的尖锐箭镞,而操控那些箭镞的却是一个个蒙面黑衣之人。并且,他们的头领宋江也被两柄锋利的短刀交叉贴颈端坐于堂上首的交椅上,动弹不得。
“公明哥哥!”全然不顾面前锐利的箭簇,梁山众头领却是情深意重地齐声惊呼着关切自己兄长的安危。
一个虎型黑大汉立马冲到人群之前,高举手中的两把板斧,怒吼道:“快放开我公明哥哥!不然俺把你们的脑袋都砍个稀巴烂!”
众人急忙出手制止住他,一个眉目清秀的头领探出手中的羽扇轻抚着那个黑大汉气息翻涌的胸口,语气轻缓道:“李逵兄弟,切不可轻举妄动!公明哥哥可被他们挟持着呢!”
“是啊!李逵兄弟,听军师的劝告吧!”一旁的众位头领也出言纷纷规劝。
“俺可不管!俺就要他们放开公明哥哥!”黑大汉倔犟地死活不听劝,疯狂地想甩开拉住他的众位头领。
“混账!”堂内忽地有人厉叱一声,竟是一直低头沉默的宋江,“铁牛,你这黑厮休要胡闹!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救我!我梁山大大小小八座营寨,三个关隘,居然这一百多名官军上来都浑然不知!昨夜,你们都在做甚!”
听得宋江的训斥,李逵嘴里嘀咕了两声便乖乖低下头去,不敢再胡闹。众头领也羞愧地面面相觑。
“报!”从山下飞奔而来的一名小厮突然在人群之后俯下身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道:“众位头领,对岸…对岸…出现大批官军!”
“什么!”众位头领的神色霎时大变,纷纷探首向坐于堂上首的宋江投去焦急询问的目光。
梁山水寨对岸,气宇轩昂的蔡将军手扶在长长的腰刀柄上,鹰一般凌厉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对岸的梁山寨。他身后无数杆林立的长枪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弑人的锋芒——那是蓄养多日的将士们准备与“恐怖分子”大战的决心。
昨夜,当疾奔而来的叶信向自己禀告了秦寿的作战计划后,还在床榻上的蔡将军立即赤足奔到屋外,快速集结好大军,疾速向梁山泊方向行军。
“这位将军,你的和解协议宋江完全赞同!”宋江抖了抖手中有些潮软的白纸,神色慎重地看着负手立于身侧的秦寿。
“好!”一抹欣喜之色立时泛上嘴角,秦寿急忙伸手提起桌案上的毛笔,轻轻在砚台里蘸了蘸,转手交至宋江手前,“宋先生果然是明理之人,劳烦签下字吧!”
“好!”宋江点了点头,缓缓腾出一只手接过秦寿递来的毛笔。
秦寿急忙接过宋江手中的白纸,双手稍稍用力拽平整捧在宋江面前。
宋江不做声地呼出一口气,挥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好!”看着宋江如行云流水般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秦寿欣喜地将纸捧至嘴边吹干墨迹,一边叠好,一边展颜笑道:“从今往后,梁山泊便与朝廷是一家人了!”
架在宋江脖颈上的两柄短刀也应景地快速撤下。
“对、对!”宋江一边伸手摸了摸被刀垫疼的脖颈,一边眯着眼点了点头。
在堂外看了半晌的李逵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粗声问道:“公明哥哥,如今官军压境,你到底跟他们签署了什么狗屁协议?”
“你这黑厮休再口无遮拦!小心我割了你的口舌!”似乎正无处释放心内所受的屈辱,听得李逵的话,宋江蓦地从椅上站起,将矛头直指李逵。
“净拿俺开刀!”李逵憋屈地瞅了宋江一眼,气得将两只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睁得滚圆。
“各位兄弟!”不再理会满腹牢骚的李逵,宋江把威严的目光投向众人,大声宣布道:“传我命令,从今往后,我梁山与朝廷是为兄弟,永不为敌!立刻前往金沙滩迎接对岸的官军兄弟,请他们来山上痛饮一番!”
“遵命!”虽然众头领都对宋江的草率决定心怀不满,但看着刚刚那个活生生的例子李逵,不得不恭谨地俯首听令。
剑拔弩张的气氛霎时消除,黑衣蒙面的反恐队员们在秦寿的眼神示意下动作一致地收弩在腰侧、归刀入鞘中,列队紧跟宋江与秦寿的飞快的步伐走过门外簇拥的梁山众头领迅速为他们让开的一条路来,向金沙滩而去。
昔日戒备森严的金沙滩上,守卫们在接到宋江的命令后,立即卸下了刀枪。转而换举起一面面硕大的杏黄旗,不住地向对岸的官军摇旗示好。
对岸的官军们被“梁山恐怖分子”突然的反常举动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时,一叶扁舟划破平静的湖面,拖着长长的波纹,从梁山飞速驶来。船头屹立着一位黑衣黑甲之人,在灿如烈火般的朝阳下,投下一幅坚毅如钢铁般的剪影,宛若一尊神祗。
待扁舟近得岸边,官兵们才认出船头的人原来是秦寿。
“贤弟!好样的!”未等秦寿上岸,蔡将军便喜不自禁地伸出双臂迎上前去。
“将军,对不起!”然而,秦寿却出乎蔡将军意料的俯下身去,深深作揖道:“属下自作主张与宋江签署了一份和平协定,约定日后朝廷与梁山以兄弟相待,不再为敌!希望您莫怪!因为属下不想再看到太多无谓的杀戮与流血。”
“哎!贤弟,大哥我何时说过要怪你了!”蔡将军装作不快地皱了皱浓眉,“大哥不但不怪你,还要将你这一不流血的战绩奏明圣上,请求褒奖呢!”
“大哥,还有一事…”顾不得与蔡将军讨论战功,秦寿却抬眼向梁山泊示了个眼神,“宋江头领想请求您前往梁山与他对饮一碗酒,以化解昔日的恩怨,望您答允!”
“哦…”蔡将军略一迟疑,转瞬又一挥手道:“好!没问题!”
之后,蔡将军便毅然迈步跟随秦寿登上扁舟,留下摩拳擦掌的将士们严阵以待。
扁舟很快便没入了浩荡的芦苇丛中,只见一片片栖息的飞鸟被惊起,掠向空中。
每一名将士都无比敬慕地久久凝视着蔡将军刚毅果敢的背影,任凭碧清的湖面闪出得粼粼波光晃花自己的双目。
金沙滩上的梁山守卫们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摇晃着手中的杏黄旗,似乎不得宋江的命令,他们永不会停——果真是训练有素,丝毫不逊于官军。
温热的风突然从山上吹了下来,将蔡将军鲜红的披风吹得不住飘飞翻滚。
“想必这位将军便是此次朝廷派遣征剿梁山的主将蔡战兴将军了!小可宋江特率梁山乱民恭迎将军!梁山诸兄弟,原本不过一介草民。从无心反逆朝廷,实在是被逼无奈啊!”扁舟刚一靠岸,率众头领迎候多时的宋江立时快步走了过来,长长地作揖道。
“宋头领这可折煞在下了!”蔡将军一边踏上岸,一边伸出双手扶住宋江的肩膀,“是战兴愚昧,不该与梁山诸英雄为敌啊!”
“哎!这怎么能怪将军呢!都是朝廷里的一些奸佞小人在作祟啊!”宋江长长喟叹了一声,目光意味深长。
“哈哈哈哈……”蔡将军豪放地大笑了几声,肃然道:“宋头领请放下,战兴此番班师回朝后,定向圣上力主劝和!以后与梁山永不再战!”
“呵呵…”宋江也淡淡地笑了笑,眼神一片雪亮,“得到将军这番承诺,宋江就算死也无憾了!”
“哎!”听得宋江的话,蔡将军的眼神随之露出一丝不快,“宋头领!怎说这般晦气的言语?日后你我即是兄弟了!兄弟之间还会打打杀杀吗?”
受到蔡将军直言快语的诘问,宋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静观多时的军师吴用立即站出来解围道:“将军,既然我们大家已是兄弟,那何不先在此痛饮一番,再到山上小住几日,好让我梁山兄弟们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下将军!”
“对!”宋江急忙应声道:“来人,把酒抬上来!”
随即,梁山小厮两两相抬,数十坛好酒抬放至众头领面前,并奉上一只只摆满瓷碗的端盘,挨个倒满。
“将军,您请!”伸手指向一名小厮递至自己和蔡将军中间的一个端盘,宋江微微躬身。
“好!”蔡将军豪爽地端起一碗酒,随即向身侧的秦寿使了个眼神。秦寿立即心领神会地双手端起一碗酒来。
“小可先干为敬!”宋江爽快地一仰脖,将一碗烈酒“咕噜”直灌下,然后翻转碗口朝下,只余几滴残酒缓缓滴下。
蔡将军抬眼看着宋江一直将碗中的酒饮尽,忽然笑了起来。随后也痛快地举起大碗,开怀豪饮,酒水顺着他的嘴边缓缓滴洒下一片。
“酒已经饮完!到山上小住就免了!在下还赶着回朝复命!”缓缓放下瓷碗,蔡将军突然向宋江抱拳道。
“既然将军有要事在身!小可便不再强留!”宋江见蔡将军目中满是坚定,便识趣地不再挽留,转头大声吩咐立于一旁待命的小厮:“来人,备船,送蔡将军与各位黑衣官军兄弟离开!”
“后会有期!”蔡将军干脆地向宋江抱了抱拳,随之转身向停靠在金沙滩边的船走去。秦寿立即率领“反恐部队”有序地迅速跟上蔡将军。
“这位黑衣将军!”突然,宋江大声叫道。
似乎觉得是在叫自己,秦寿蓦地驻足回首,脸上全是疑惑之色。
“黑衣将军,可否请教您尊姓大名?”嘴角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宋江大声问道。
“在下姓秦名寿!”秦寿脸上是一片朗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