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只听身后传来蔡将军的一声大叫:“步三!步四!”秦寿情不自禁地回首,原来是步三和步四中了敌人的劲弩,受伤倒在了船上。蔡将军伤心欲绝地蹲下身来,扶住了步三和步四。但他却忽略了自己此刻的危险处境,随时,都有可能有利器伤及他的身体。
秦寿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酸楚。虽然,蔡将军他为人很霸道,但他其实是一个真心为国的将军。秦寿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了,他猛的站了起来,语气坚决地对刘茫他们说:“各位兄弟,我想去救蔡将军!对不起了!”说完,他猛地跃入水中,溅起数丈高地水花,然后奋力向官军的船队游去。
刘茫叹了口气,无奈地对众人道:“罢了!罢了!我们总不能丢下他一个人吧!”说完,也掉转了船头。
秦寿快速地从水中潜游至蔡将军的船边,眼疾手快地对着船周遭的水里连戳数刀。果然,他刀戳之处迅速翻涌上一片殷红的血水,随即,一个赤膊的“恐怖分子”挣扎着浮上水面。秦寿凶猛地又在他的身体上补上几刀,然后跃身上船,快刀打掉了一支从远处水面直射向蔡将军的弩箭。
“是你!”蔡将军惊讶地注视着秦寿,目光中尽是对秦寿的刮目之色。
“是我!”秦寿淡淡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遭的水面,“将军,让您受惊了!”
“噌!”一支闪着寒光的铁枪突然戳破船底,直刺向蔡将军的咽喉。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秦寿明澈如水的眸中冷光一闪,他迅疾地俯身扑向那只破船底而入的铁枪并撞开蔡将军,同时把右手握住的尖刀狠戳向船底,几乎用尽了全力。船底立时涌上一大片血水,而那只铁枪却深深地戳进了秦寿的左肩上。
“好兄弟!”蔡将军热泪盈眶地一把扶起脸色苍白的秦寿。
秦寿淡淡地笑了笑,一咬牙猛地拔出了戳进骨肉里的铁枪扬手扔进了水中。鲜红的热血乘势从他的伤口处喷射而出。
刘茫等人见状也纷纷从船上一跃而起跳入水中,疯狂地握刀戳杀那些匿藏在水中的“恐怖分子”。船上的士兵也纷纷用长枪疯狂地往水中乱戳。
经过了长时间的鏖战,大军终于艰难地突破了“恐怖分子”的猎杀网,撤回了岸上。
数以千计的尸体漂浮在被热血染红的湖泊中,一群群悲伤的水鸟盘旋在半空中凄鸣,仿佛在为忠魂们哀悼。
蔡将军伫立在岸边,遥望着远处漂浮在湖面上的将士们的尸体,泪流满面。
由于遭到梁山“恐怖分子”的伏击,蔡将军的剿恐大军折损近半、元气大伤。于是,不得不暂撤入济州城内养精蓄锐。
秦寿此次的舍命相救,令蔡将军感动不已,所以他把秦寿专门安置在一处营房里养伤。刘茫他们也就理所当然地被蔡将军下令悉心伺候着秦寿。
敞亮的营房里,刘茫一边烦躁地踱步,一边唉声叹气。
秦寿的眼睛被刘茫不停走动的身影晃得一阵迷糊,于是,勉强用右手支起身体,“咳咳咳…”
“别动!”刘茫等人听见秦寿的咳嗽声,立即惊慌地一齐冲到秦寿身边,你一手我一手把他扶坐起倚靠在背后的墙壁上。
秦寿见大家如此紧张,莞尔一笑道:“各位兄弟,我没事!”
“还说没事!”刘茫皱着眉头看着秦寿,眼神中充满一种兄长对不懂事晚辈的气恼,“哎!贤弟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秦寿注视着刘茫气恼的目光,但心里十分清楚刘茫目光中所包含着的关心。于是,伸出那只完好的手臂拍了拍刘茫的肩膀说:“刘茫大哥,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你就别再担心了!”
“哎!幸好你…”刘茫嘴唇动了几下,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以后别再这样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
“是啊!秦兄台,你这样太危险了!可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一旁的叶信忍不住插嘴道。
“阿寿,你是不是不打算上梁山了!而是准备当一名大宋禁军!”一直缄默着的诸葛南沙突然站起身直视着秦寿,目光中有一种寒冰般的冷彻。
秦寿静静地注视着一脸冷然的诸葛南沙,缓缓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官兵并一定是无恶不作的坏人!比如蔡将军和他的军队。而‘恐怖分子’也不一定就是我们所认为的英雄!”
“我是问你是不是想当一名官兵!”诸葛南沙厉声打断秦寿的话。
秦寿有一丝胆怯地抬起眼瞄了一眼愠怒的诸葛南沙,轻轻点了点头。
“呵呵!”诸葛南沙冷冷一笑,喃喃:“我知道了!”
“吱…”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大家一致抬头看向房门口,只见蔡将军身着一件灰色便装伫立在门口。
蔡将军略微向房内扫视了一圈,然后对着众人轻笑了一下,便抬脚走了进来。
“参见将军!”众人立即起身敛襟向蔡将军行礼。
“咳咳…参见…”秦寿也费力地想从床榻上走下来向蔡将军行礼。
“别下来!”蔡将军忙疾步走到秦寿的榻前,轻轻扶住他。然后,转过头对着刘茫等人轻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本将军想和秦寿单独谈谈。”
刘茫等人相互看了一眼,急忙应声退了下去。
“参见将军!”刘茫他们刚一退下,秦寿立即坐正俯首向蔡将军行礼。
“哎!”蔡将军微笑着拍了拍秦寿垂着的头,没好气道:“别一口一个将军地叫!本将军这条命都你救的!以后叫直接叫我蔡大哥吧!”
“不不!将军折煞小人了!”秦寿听了,急忙推辞道:“将军,都怪小人没能保护好您,才令那些‘恐怖分子’有机可乘!”
“‘恐怖分子’、‘恐怖分子’!”蔡将军喃喃着站立了起来,负手转身背对着秦寿,又像是在自语道:“如今,大敌当前!你看我大宋的北方辽、金、西夏三国皆对我大宋构成严峻的威胁!我们的军队怎可再与这些不知好歹的‘恐怖分子’内战不休!他们的存在,是对我大宋军力的消耗啊!他们存在一天,朝廷就如芒刺在背一天,不把他们消灭,我们的军队哪能集中精力去抗击外敌呢!”
“将军,我有一事不明,想向您请教!”
“什么事?”蔡将军蓦地转过头,佯怒道:“叫大哥!”
“就是你们为什么要称梁山那些人为‘恐怖分子’呢?这‘恐怖分子’一词从何说起呢?”秦寿问。
“呵呵!这个问题问的好啊!”蔡将军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秦寿,缓缓道:“其实这‘恐怖分子‘一词最先起源于辽国。”
“辽国!”秦寿惊疑地睁大双眼。
“对!”蔡将军似乎忽然有些疲倦地闭上了双目,“要说此事还得从公元936年说起。那一年,后唐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反叛后唐自立为王,因势单力薄不得不向辽国求援。当时的辽国皇帝即辽太宗耶律德光以与石敬瑭约为父子作为了条件,才肯答应驰援。石敬瑭迫于无奈,只得咬牙答应认比他小十岁的辽皇为父皇帝。后来,辽皇便派兵帮助石敬瑭灭掉了后唐,建立了晋王朝。两年后,石敬瑭为了向辽皇献宠,又把燕云十六州献给了辽国。辽国人占领燕云十六州后,残暴地镇压当地百姓,并把燕云十六州变成了他们的赋税重地。”
“可恶!”秦寿愤愤道。
蔡将军睁开眼瞄了一眼义愤填膺的秦寿,继续道:“但是,燕云十六州的百姓并没有屈服在辽人的铁蹄下。当时,幽州有一位姓邓的富商,散尽家财,招募了一批义士,组建了一支神秘的队伍,这支队伍专门秘密暗杀辽国官兵、屠杀辽国平民。其手段非常之残忍、恐怖,令辽人胆寒。辽国人对他们恨之入骨,因此称他们为‘恐怖分子’,并时常派重兵对他们进行剿杀。但他们行动诡秘,且居无定所,辽国人根本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辽国人时常会大肆抓捕一些可疑的宋人,并动用酷刑逼问,最后再残忍地将他们杀害。这就是辽国人所谓的—宁可杀光所有宋人,也不放过一个‘恐怖分子’战略。”蔡将军鹰隼般锐利的瞳仁中似乎隐隐闪动着泪光。
“混蛋!”秦寿愤怒地把牙齿咬地“咯咯”作响,然后说:“这些辽人所谓的‘恐怖分子’明明就是我们的宋人的英雄吗!他们再怎么残忍和恐怖还不都是为了报复辽国人蛮横霸道的侵略和无休无止的压迫吗?”
“但他们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胆寒了!他们不仅暗杀辽国官兵,还残杀了许多手无寸铁的辽国百姓啊!”蔡将军不禁攒起眉头道。
“但他们是复仇者!复仇者选用的复仇方式当然应该是不择手段的!再说…”秦寿激动地争辩道。
“好了好了!”蔡将军断然打断秦寿的慷慨言辞,肃然道:“这些涉及到国政范畴的问题不是我们这些军人所需探讨的,我们的职责就是忠君卫国!”
“可是…”秦寿的嘴唇抽搐了几下,最终无奈地停止了无谓的争辩。
蔡将军静默了片刻,又继续道:“我大宋真宗与辽人签订‘澶渊之盟’后,辽人便要求我国与他们合作打击‘恐怖分子’。这些年来,我国军队与辽国的反恐合作也颇有成效。剿杀了一大批‘极端恐怖分子’。目前,该‘恐怖组织’的头领已由那位姓邓的富商的孙子接任。据说,这位新头领名叫邓厉兵,此人本领高强,时常神出鬼没,年纪轻轻便策划和实施了多起重大的对辽‘恐怖袭击’事件,造成了无数辽人丧生。所以,近些年,此人成为了辽人的重点猎杀对象,辽国悬赏了重金捉拿此人,但到目前为止,仍未能追踪到他的下落。”
“哈哈!好!此人真乃是一位真正的英雄!”秦寿突然展眉称赞道。
“唉!”蔡将军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贤弟,有些话当说则说,不当说则不说!你可知道辽人若听到你说的话会作何反应吗?”蔡将军顺势作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他们会把你也当成‘恐怖分子’除掉!”
“我才不怕!”秦寿不屑道。
蔡将军眼神一凛,教训道:“贤弟,你切勿如此偏激!有些事情并非你所想的那般简单!你懂吗?”
“我知道!”秦寿低头长吁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眼光如闪电般落在蔡将军的身上,“大哥,但梁山那些草寇却与那‘恐怖分子’可是大相径庭啊!他们也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朝廷为何非要诬蔑他们为‘恐怖分子’呢?”秦寿的眼睛里闪烁着一道道厉芒。
“贤弟!”蔡将军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梁山贼寇反叛朝廷,任意杀害朝廷的官兵。据我所知,他们这伙人当中有许多都是一些囚犯,因不满囚牢的监禁,,便执戈操刀与朝廷相抗,你说他们不是‘恐怖分子’是什么?”
“可是他们当中有许多人都是被朝廷敲骨吸髓的统治给逼迫得走投无路啊!还有,你所说的那些囚犯大多都是遭到贪官污吏的陷害。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拿宝贵的生命与朝廷相抗呢!”秦寿据理力争道。
“够了!”蔡将军愤怒地打断秦寿的话,怒斥道:“秦寿,我觉得你的思想有严重的问题,我劝你尽快摆正自己的思想,你要清楚,你是一名军人,你的职责就是忠君卫国!你明白吗?”
秦寿无奈地注视着蔡将军怒火中烧得瞳孔,自知再多的争辩也是无用,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蔡将军见秦寿虽表面接受了自己的教训,但心里却不一定服气,他自知自己过久的停留只会让两人之间产生更大的隔阂。于是,缓缓转身,并嘱咐道:“你好好养伤吧!有什么事情可以托刘茫等人转告我!我先走了!”言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寿怔怔地目送着蔡将军刚正的背影缓缓地消失,淡淡地点了点头。
也许吧,在这样一个社会,不是你所坚持的公理就一定会得到他人的颔首认同。强大的欺压者或许会被称为英雄,而那些弱小的反欺压者却是所谓的“恐怖分子”!
那样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普通百姓唯一拥有的权利就是无用的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