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青山渐渐占据了所有的视线,稀薄的云雾静静地漂浮在远处的山顶之上。
从低处看去,高山之上恍若仙境。一条蜿蜒狭窄的山谷如同一只盘旋的巨龙静静地蛰伏在群山之间。
秦寿一行牵着马谈笑风生地行走在石块嶙峋的山谷中。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疾行,秦寿一行终于抵达了山东。
虽然距梁山泊还有一段未知的路程,但众人已难掩激动的神色,因为,他们终于接近了梦想。
山东的山真的是令秦寿大开眼界,不仅多而且还非常雄伟壮观。天柱般的高峰直插云霄,仿若在支撑着巨大的天壁。还有众多层层叠叠的小山簇拥在高峰左右,看上去就像一位威武的将军率领着千军万马驻守在此。
此时已是下午,天空却是一片混沌的灰白色,很是阴郁。幽静已久的山谷中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喧嚣。因为秦寿一行一路上一直无法抑制地大声呼喊,试图想通过这种大喊大叫的方式排泄自己心中所有的积郁以及痛苦。
他们激昂的声音在空寂的山谷里盘旋回荡,久久不散。
越往谷中走,道路反而越加宽阔了起来,几乎可容他们六人六马并排行进。于是,他们又重新骑回到马上,策马稍稍提速向前行去。
然而,他们刚行了不一会儿,万籁俱寂的山谷中突然喊杀声四起,马儿吓得连连往后退去。只见从两侧的山后突然冲出来将近一百来号持刀握抢拉箭的人,个个面相狰狞,一看就知道定是一些无恶不作的劫匪。
劫匪们层层叠叠地将秦寿一行包围了起来,如同一群饿狼突然将觅到的猎物团团围住,伺机群起而攻之。
这时,从远处缓步走过了一个戴着眼罩的独眼光头男子,他身披一件猩红色披风,手握一根硕大的狼牙棒。径直朝秦寿他们走来,所到之处,喽啰们纷纷恭敬地给他让出来一条道。
男子走到秦寿他们面前,突然大喝一声将狼牙棒杵在了地上,激起了许多碎石。
马儿惊恐地嘶叫着直往后退。
男子身形魁梧,虽只有一只眼睛,但那只眼睛却如狼眼一般深邃,他的眉毛浓厚,脸颊上更是长着一圈吓人的黑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恐怖分子”。
“你们想干什么?”秦寿心里已经清楚他们已陷入险境,但仍态度强硬地质问面前的这位独眼匪首。
“干什么!”独眼男子用他那只邪恶的眼睛瞪着秦寿,凶狠地伸出手指向四周乱指了一圈,大声道:“此处乃是大爷我的地盘!你们闯进大爷我的地盘上还问我要干什么!”
“呵!”秦寿装作轻松地呵出一个笑声,赶忙与众人一起跳下马恭敬地向那位独眼男子作揖道:“大王,在下一行是从远道而来此地的,真不知道此地是您的地盘,若有冒犯,还请您恕罪!”
“哼哼!”独眼男子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两声,突然大吼道:“他奶奶的!你竟然说你不知道此地是大爷的地盘!大爷告诉你,大爷就是大名鼎鼎的震山王壬使!这天下谁人不知!”独眼男子气得用手指着秦寿的鼻子怒斥。
“震、山、王!”秦寿惊疑地睁大了眼睛注视着独眼男子,一字一顿道:“壬、使!”
独眼男子看着秦寿惊疑的目光,傲慢地抬起下巴道:“正是!害怕了是吧!”
“害怕!”秦寿的脸上是一种滑稽的搞怪表情,随即配合着独眼男子的吹嘘直点头道:“害怕!害怕!”但其实他的心里却暗暗觉得好笑。刘茫他们也被秦寿的语气惹得低头窃笑了起来。
“哼!”独眼男子又冷哼了一声,不屑道:“既然害怕了那就把身上的财物拿出来孝敬大爷吧!”
“什么!”秦寿明亮的眼眸瞬间暗沉了下来,果然,最坏的事情还是不出他所料地发生了,这伙人就是一群可恶的劫匪。
“把所有的财物都交出来!听不懂吗!”独眼男子恶狠狠地冲秦寿喊道,然后一把从地上拿起狼牙棒举过头顶,胡乱地前后甩了几下,似乎是想震慑住秦寿他们。
“可是,可是我们…”秦寿故意装作面露难色。
“什么可是!”独眼男子粗暴地打断秦寿的话,“没财物交就把命交出来!听到没有!”他的声音就像一只被杀的猪一样狂吼乱叫。
他身后的一干小喽啰也不示弱,立即附和:“留下买路财!留下买路财!”随即便是一阵敲打兵器的“铛铛”响声。
秦寿他们这下是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了。刘茫轻轻靠近秦寿的身旁小声道:“贤弟,要不我们把银子都给他们吧!这伙强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再说,我们马上都快要到梁山泊了,也不需要用银子了!”他的脸上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但他的话语听上去却显得非常镇定,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是啊!不知何时,梁山泊早已成为了他们的精神寄托之地,哪怕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梁山泊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甚至只能算是有所耳闻罢了!但他们仍然一往无前地向着他们心中的梁山泊行去,哪怕一路上充满着艰险与不测!他们亦不到梁山誓不休!
秦寿于是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从马背上取下装着大伙所有银子的包裹交到了独眼男子手中。
独眼男子用手掂量掂量了包裹,然后睥睨了一眼卑躬的秦寿道:“你小子还算明事理!”
秦寿听了,以为独眼男子已放过了他们一行。于是,赶紧千恩万谢地向独眼男子拱了拱手。便转身向众人使了个眼神,随即牵起马就欲离开。
然而,独眼男子却依旧杵在原地,丝毫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大王,您这是…”秦寿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独眼男子,微笑着抬手指向男子身后,提示他给自己让开一条路。
却见独眼男子蛮横地一把推开秦寿,快步走到秦寿的马儿边上。伸出手捋了捋马儿柔顺的鬃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又扫视了一眼刘茫他们的马儿,道:“你们的马本大王也没收了!”
“可大王,我们赶路需要马啊!”秦寿态度平和地对独眼男子说道。
“什么赶路!什么需要马!本大王说没收就没收!”独眼男子蛮不讲理地冲秦寿大吼道。
秦寿只觉胸腔内气血开始翻腾,明澈的眸底泛出一道道忍无可忍的杀气。他愤怒地伸手指着独眼男子怒叱:“你这个恶贼!真是贪得无厌!今天我跟你拼了!”说罢,秦寿迅速一退身伸手把挂在马身上的刀抽了出来,锋利的刀尖直指着独眼男子。刘茫他们也迅速拿出武器围到秦寿身旁欲要与秦寿共生死。
独眼男子见状,怒吼一声:“混账!看大爷不抡死你!”便抡起狼牙棒挥向秦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远处传来一声声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两个身着披风战甲,头顶一顶范阳军帽的官兵驰马飞奔而来,鲜红的披风被疾风扬得猎猎翻起。其中一位官兵眼疾手快地张弓搭箭射向了正挥向秦寿的狼牙棒。利箭精准地撞上了狼牙棒,狼牙棒发出了强烈的震颤,独眼男子的手估计被震麻,狼牙棒“铛”地掉在了地上。独眼男子不住地甩着被震麻的手,表情看上去很是痛苦。
那两个官军直接驾着飞马冲散了围住秦寿他们的众多山贼,冲到那个独眼男子面前时,举起砍刀便砍杀上去,锋利的刀刃拖着苍白的光砍向独眼男子的身体。独眼男子躲闪不及,被一刀击中后背,跌倒在地。霎时,独眼男子的红披风便被砍出一个整齐的大口子,滚滚的鲜血迅速从那个口子浸出了红披风,将红披风的红色染得更深。独眼男子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起来。
一干小喽啰们见头领被砍伤,愤怒不已,立即喊杀着冲向了这两个勇猛的官兵。两个官兵却是毫不惧怕,只见他们举起砍刀,疯狂地在一干小喽啰们之间砍杀,鲜血四溅。
这时,只见一大队整齐的官兵小跑着冲了过来将正在和那两名官兵厮杀的小喽啰团团围住。
小喽啰们惊恐万分,纷纷停止了手中的砍杀,面面相觑。
随后,一位骑马的将军在士兵们的簇拥下驱马稍稍靠近了一些那伙被官兵围困住的小喽啰们。
刚刚那两个勇猛无敌的官兵立即从小喽啰中间驾马走到那位将军面前,握着刀柄恭敬地向那位将军禀告道:“将军,这伙‘恐怖分子’的刚刚正要劫杀几位过路的人,幸好我们及时赶到。那个头目已经被我们击伤,正倒在地上!”
那个将军威严地睥睨了一眼那伙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山贼,突然挺起手中的钢枪指着一干山贼大喝道:“你们这伙该死的‘恐怖分子’,还不快缴械投降!”
睡在地上的独眼男子立即带着哭腔地大声对小喽啰们喊道:“快!快!快放下兵器!”小喽啰们也就纷纷颤栗着把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等候着那位将军的发落。
那位将军见山贼们全都乖乖束手就擒了,便大声地向官兵们发令道:“乱箭将这伙‘恐怖分子’全部射死!”他的语气听上去轻描淡写,似乎杀这么多人在他眼中只如杀几只牲畜一样不值一提。
“遵命!”立时,大批弓箭手便张弓搭箭瞄准着那伙山贼。
山贼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哭喊着跪倒在地上哀求道:“将军饶命啊!饶命啊!”其悲惨模样与先前围住秦寿他们时的嚣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杀!”那位将军却对那伙山贼的凄惨的哭求不为所动,仍然坚定地下令道。
这时,秦寿忽然挺身站到了那伙山贼面前,俯首向那位气宇轩昂的将军求情道:“将军,在下恳求您放了他们吧!”
“放了他们!我为什么要放了他们?”将军有一丝怒意地责问秦寿。
“因为,他们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这世上没有人天生就被赋予特权可以去决定他人的生死!即便您贵为将军,也没有权利任意去剥夺他人的生命!”秦寿用他那双炯炯的目光坚定注视着将军,语气却是万分诚恳。
“哼!”将军冷哼一声,伸手捋了捋下巴上那一撮乌黑的短须,厉声道:“但他们是一群该死的‘恐怖分子’!”
“没有人天生就是‘恐怖分子’,我想他们既然冒着生命危险来当‘恐怖分子’,必定有他们自己难言的苦衷!所以,我恳求将军网开一面,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秦寿的语气不卑不亢,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勇气冲撞一位将军。
将军怒视着秦寿,狠声道:“小子,你信不信本将军连你一起杀了!”
“今天,就算将军杀了我,我还是会这么说!”秦寿坚定地脱口回应道。
“贤弟!你干什么呢!”站在一旁的刘茫焦急地小声呵斥秦寿道。
那位受伤的独眼男子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感激涕零地对秦寿说:“小兄弟!多谢你为我们求情!不过,没有用的!谁叫我们做了坏事呢!”言罢,绝望地低下了头。
先前那两位勇猛的官兵也似乎受到了这种绿林义气的感染,两人同时俯首向将军恳求道:“将军,我们看不如放了他们吧!”
将军定定地看了看那两名恭敬的士兵,然后叹了一口气对秦寿道:“罢了!今日看在我两位得力干将为他们求情的份上,本将军暂且放过他们!不过,若日后他们死性不改,定全部诛杀!”
“多谢将军!”秦寿激动地抱拳向将军拜谢。
那位将军用他那双狭长的双眼略微扫视了一遍秦寿一行人,问秦寿道:“你们这几个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
秦寿听了略一怔愣,支吾道:“我们…我们…”
这时,刘茫不慌不忙地站出来回答道:“将军,我们是广南西路荆城人,由于家乡发生灾害,所以就出来逃难了!”
“对对!逃难!”秦寿连忙假笑着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