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叶承嗣?”古凌畴的神情古怪极了,虽说木族的寿命比人族要长上个几十年,不过怎么看紫棘也不像是个六七十的老头子。
紫棘点点头,“其实我也并非北疆土生土长的木族,我的故土在西璇,那里有一支木族的旁系,四十年前我还是个懵懂少年时,见过叶承嗣一面。”
在场的三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四十年前?他们可都还没有出生,甚至他们的父辈都还在穿开裆裤。
“你到底是怎么和他有交集的?”柳磐倒是非常好奇,他对于这种故事完全没有抵抗力。
紫棘略一沉吟,开口道:“那就要从四十年前的蒂族之乱说起了……启薇帝还在时,西璇才刚刚开发出来,人族征伐各族,那也是一个流血的时代。”
“西璇州水道密布,河流纵横且土地肥沃,本就栖息着许多土著种族,蒂族就是其中一个大族,它们和木族不同,更加狂野好战。”紫棘似乎陷入了回忆中,眼中闪烁着光芒。
“蒂族长什么样?”柳磐有些不合时宜地问。
“体型与人族接近,但是男的只有一只眼珠子,皮肤赤红;女的却与人族女子相似,皮肤雪白。它们都很高大,比人族平均要高两个头。”紫棘还不忘比划一下,“一般都能长到和我的肩膀齐平,还有更高大的,几乎可以和我一样高。”
“这一族不论男女都极其嗜好战斗,恰巧他们居住的西侗州也是一个折铁矿产地,为它们提供了绝好的机会,当时的西璇南部基本上都被蒂族所征服,它们才是那里的主宰者。”紫棘说到此处,语气中充满了敬畏,“我的族群也对它们畏惧三分,每年都要拿出巨量的资源交好蒂族,以免遭受刀兵之祸。”
“直到你们人族的到来打破了蒂族一家独大的局面。启薇帝派来了修士,直接扫平整个西璇地区,蒂族虽然勇悍,但在修士的面前也不过是尘埃而已,它们只能低下头颅,拱手让出西璇霸主的地位。”
古凌畴皱起眉头:“既然都俯首称臣了,也知道修士有多么可怕,为何后面还会造反?”
紫棘笑了笑:“你们也知道修士多厉害,可不也一样的图谋不轨?强大是可以压得住一时,但不可能压得住一世,有比绝对的力量还要强大的东西……那就是对于自由的渴望!”
“我等生于天地之间,难道生来就该为奴为仆,生来就该任人鱼肉宰割?”紫棘的声音猛然提高:“若为此而生,那生命还有何意义?”
“就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蒂族在假装臣服之后,悍然发起了反击。最后一位蒂族王趁着修士撤离时,带着那些战士攻破一个个人族建立的关隘,它们凭借天赋的力量抢回了不少领土,可是……还是失败了。”
“是因为修士的再度返回么?”赤棘问。
紫棘摇摇头,“是因为它们遇上了叶承嗣。”
军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比,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凛,雄霸西璇的蒂族并非毁在修士手里,而是毁在叶承嗣手上?
“当蒂族信心满满,认为可以重新坐回西璇的王座上时,叶承嗣带着两万人抵达了西侗州,双方在金渊河畔狭路相逢,我有幸亲眼见证了那一场战役。”紫棘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一战,六万蒂族战士对决两万人族士兵,按常理来说,人族并不占任何优势,蒂族的战士体质远强于人族,更何况数量还是他们的三倍之多,可结果却是蒂族溃败,向西遁逃。”
“这不可能!”柳磐坐不住了,“除非叶承嗣请来修士助阵,不然绝不可能赢的……”
“听我说完。”紫棘叹了口气,“一开始我们木族也以为叶承嗣所率的军队会被杀个片甲不留,于是我和几个兄弟一起去观战,却发现叶承嗣并没有正面突入,而是据守商泗关,并且不断派出轻骑兵骚扰蒂族的主力,每次蒂族要出击,那些轻骑兵就扬长而去,追都追不上。”
“这蒂族虽然骁勇善战,可奈何西璇并不产驰兽等坐骑,因此也没有像样的骑兵,往往只能被那些人族轻骑兵溜着跑,几次三番后,蒂族索性也坚守不出,想和叶承嗣打消耗战。”
“可叶承嗣哪会安分?他还是一样的天天派出轻骑兵,佯做劫营,蒂族开始还有些防备,后来见多了也懒得追击。双方僵持了大概十几天,忽然间蒂族就乱了,营寨后方燃起熊熊大火,喊杀声震天。原来那些轻骑兵只是幌子,叶承嗣一直在暗地里派出斥候寻找蒂族的粮道与营寨薄弱点!”
古凌畴不由得啧啧赞叹道:“果真奸诈狡猾,这一招釜底抽薪用得可太规范了。”
“若只是一招釜底抽薪,还没法一时半刻结果了这六万蒂族战士。”紫棘继续道:“那蒂族既然失了补给,有如被逼入死地,唯有放手一搏,于是它们便直接进攻商泗关,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商泗关虽险要,可毕竟驻守的人力不够,这六万蒂族战士若舍生忘死猛攻,怕也难以守住,然而就当我以为双方要展开殊死一战时,万万想不到的情况却发生了。”
“蒂族战士攻到商泗关下,几乎毫不费力,没有遇上什么阻碍,这还好说——毕竟叶承嗣手头只有两万人,不敢挥霍。”
“有道理,如果我是叶承嗣,我也会把兵力全部放在关内,全力死守。”柳磐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紫棘笑着摇摇头:“我说过,叶承嗣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人。他居然在商泗关内也没有安置多少部队,仅留下了两千人而已。”
“啊?这不等于把关隘拱手相让了么?”古凌畴与柳磐大感诧异。
“不错,他真的这么干了。蒂族攻城几乎毫不费力,那两千驻守的士兵没做什么抵抗就作鸟兽散,商泗关就这么失守了。”
“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就在蒂族拿下商泗关,觉得胜券在握时,关外忽然开出一万精锐,商泗关后方也杀出一彪队伍,却正是叶承嗣领兵,两万人围住六万蒂族大军,以投石机,火龙炮向关内投掷可燃物,一把大火将六万蒂族战士连同蒂族王,全部烧成了焦炭!”
“狠人啊!”赤棘听到这里,都不由得为之胆寒,一把火烧死六万生灵,称之为屠夫也丝毫不为过了。
柳磐和古凌畴更是话也说不出来,他们没想到那个说话和气的老头子居然是一个满手血迹的刽子手。
“而之后赶来驰援的蒂族后军,则被叶承嗣这两万人全部剿杀,那叶承嗣当年才三十四岁,一人一弓立于高处,站在四百步外放箭,弓弦响处便有蒂族战士倒下,我粗略算了算,他连续射杀了近百人!”
柳磐只觉得背后发冷,这样的血手人屠,他当真是闻所未闻,不仅仅善于计谋,且还是个悍将,也难怪他能胜任北疆大都护一职了。
“所以我告诉你们三个,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和叶承嗣起冲突,尤其是现下,我们的实力和他相比根本微不足道。”紫棘极其严肃地说:“他待在中龙州的这段时间,就当祖宗一样供着,而且千万不要露出任何马脚,不然,他离开的时候会带走你们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