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札记》的第二本选集,内容让人略感失望,或许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巴特勒更关心的是自己的思想,而不是纯粹的文学创作,而为了做到自圆其说,他不得不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自己。第一本选集的独特魅力在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它们所体现的思想,而是那些简短而讲述精当的、巴特勒亲眼目睹或在街头和酒吧道听途说的奇闻轶事。它们的篇幅都很短,其中有一些拥有的神秘魅力可以比肩——譬如说——《亨利四世》第一幕里马夫之间的对话。无疑,许多故事是巴特勒自己想出来的,但他是一位理想的生活观察者。他善于倾听,而且比起大部分小说家来说,更能真正地理解市井俚语。
这本选集里有几则有趣的评论,譬如说:
“我在伍尔威奇的教堂墓地里见过一块墓碑,上面写着:‘上帝需要他。’想起这句话所说的背景,我觉得写这些话的人似乎在暗示死者是一个混蛋。”
这是典型的巴特勒式的奇思怪想,将《马太福音》第二十一章第三节[48]与那段石匠的陈腐文字联系在一起。但像这样的墓志铭只是偶尔才会出现。大部分墓志铭俗不可耐,只是将流行的话加以颠倒(“耶稣啊,虽然你有着种种缺陷,我仍然爱你”等等)——萧伯纳和切斯特顿是这种庸俗把戏的始作俑者,而这些评论则将它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这本选集或许编得不好,但更有可能是因为第一版已经将札记的精华汲取殆尽。
另一方面,这本书对于那些对巴特勒感兴趣的人来说很有价值。它的优点在于以编年体的方式进行编排,而且有许多兴之所至的文学批评——而最好的内容是关于布雷克、但丁、维吉尔和丁尼生的。有许多条目的内容有亵渎神明和反对教会的色彩,或许会起到误导的作用。巴特勒不喜欢基督和基督的教诲,但他是否真的反对基督教——即反对教会——则值得怀疑。他本人在某处曾经说过他的天敌是“像达尔文和赫胥黎这样的人”,而不是牧师。虽然他曾经想描写一个晕船的主教,但他显然对神职人员怀有隐秘的热情。
这是一本零乱而且并不令人满意的书,但和巴特勒所写的所有内容一样,它会让你喜欢上作者。他总是那么可亲,即使他在装疯卖傻。这本书里有一幅巴特勒坐在书桌旁的相片,里面的他很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