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回到二十几年前,梁家兄妹尚未出世,那时候梁勇和梁文梁兄弟虽然差着十几岁,却一同娶了同一户人家的两姐妹。两位夫人皆是林家女,林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也算得上殷食人家,当初若不是看着梁勇的面子,梁文轻易也娶不到林家姑娘。
那年正逢梁忠义议亲,彼时梁文也才新婚三年,当初梁文常年跟着母亲在乡野,好不容易战乱平定,梁勇接了母亲和幼弟来了西兴府,想着弟弟被耽误的婚事,梁勇对着这个幼弟言听计从,为他娶了脾气秉性都上佳的小林氏。然而却不想养了一条毒蛇。
那年梁忠义议亲,众多高门大户都屈尊前来示好,想着拉拢拉拢这位彼时的大夏战神。其中一位就是今日的梁夫人曾氏。
曾家乃是世代书香门第,只不过到了曾氏这辈,早已没落。而梁家正不想掺和朝堂的派系纷争,所以便瞧上了曾氏,想着书香人家必定是知书识礼的。哪知道,那曾氏乃是随着祖母在故地长大,四书五经从不涉猎,因着京里有人更加骄纵放肆。
起先曾氏也装着落落大方,大好年华也是步步生花,巧笑倩兮。却不知何时梁文与那曾氏偶遇,渐渐就变了味道。曾氏从小混荡于市井,梁忠义那木讷的性格早早惹人生厌,见着梁文,想着入府就能与“婆婆”平起平坐,心中开始动摇了。曾氏心中也有谋算,却举棋不定。大将军的嫡子,好过扶不上台面的弟弟,更何况梁文已经娶亲,便只是左右逢源,想要两者兼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曾氏和梁文幽会之时被人捉到,众目睽睽之下,两人衣衫不整,曾氏借机说是梁文强迫的她。看着哭哭啼啼的曾氏,梁家最终娶了曾氏为梁文的平妻。
其后,梁文和曾氏暗度陈仓的事也被传开,大林氏心中愤恨,小林氏日渐消瘦。其后小林氏有孕,却被曾氏做了手脚,一尸两命。大林氏悔恨不已,觉着引狼入室害苦了亲妹妹,自责不已,连带着对梁文和曾氏也是冷言冷语。大林氏处处管束着,连带着月银也不给曾氏了,不满已久的梁文夫妇,趁着兄长远征,假意与林氏求和,摆下宴席。林氏不知为何,酒醉后落入莲花池,被人救起之时早已断了气。只不过当时无人在身侧,谁也无法知晓林氏究竟如何失得足,如何丧的命。
管家义愤填膺的看着众人,说道:“当初奴才初进梁府,人微言轻,可老夫人对奴才们都是极好的。那日我看着曾氏,有意绊了老夫人,而后夫人落水,明明是有机会生还,这两个恶毒的人,竟然眼睁睁看着夫人没了动静,才喊下人来施救。奴才恨自己当时的懦弱,只能把仇恨埋在心底,而奴才也知道大将军失了爱妻,若是知道真相恐怕难以独活。而如今斯人已去,这对饿狼,还想着来染着小少爷小小姐,奴才拼上老命也不能善罢甘休!”管家恶狠狠的盯着梁文夫妇,言之凿凿,但玉瑾兄妹却没有多少震惊。
“回禀殿下,父亲曾经提起此事,因着曾祖母的身体,我等也隐忍了数年。既然梁侍郎要分家,就早早的离开吧,现如今梁家的一草一木,一针一线,都是臣的父母亲,臣的祖父争来的,与他人无关。”梁同道舒了口气,又道,“如若曾祖母愿意随梁大人离开,因着情分,我愿每月送上月银供曾祖母使用。若曾祖母愿意留下,我和玉瑾将日日侍奉窗前,一日不敢懈怠。”
那梁曾氏早已吓得两脚发软,想不到这梁文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梁文俯身在地,说道:“殿下,这都是莫须有啊,微臣虽然无能却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如何能做的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殿下明查啊!”
“过去的事,暂且不提,梁都统的方案你可以二者择其一。”小寒停了这许久,忍不住出了声。
而一旁的云舒早已怒不可遏,却始终不露声色。
“臣,臣,臣自然是要带上老母亲的,毕竟微臣为人子,生养之恩大过于天啊。”梁文哭哭啼啼,说着,不再留恋梁府的家产,只求赶紧离开。
无忧微微点了点头,梁文如获大释,赶紧起来谢恩,指挥着一屋子人,赶紧搬家。看着一箱箱钱箔首饰,古董从老夫人房中搬出,却不见衣衫被褥,云舒不知何时去了老夫人的门外,无忧和小寒也悄无声息地跟着。
“站住!”云舒喝住正在收拾细软的侍女,“老夫人的衣物就这些?”
梁文见清河郡主拦下了侍女,赶紧上前解释说,“老太太不爱打扮,也不愿购置新衣,先前的衣服都老旧了。臣想着,趁着这次机会重新置办。”
“哦?梁大人至孝。”无忧回眸望了一眼云舒,眉梢一动,云舒便上前接着道:“本郡主今日想探望一下老夫人,让人去通报一声。”
“这……这……这……”梁文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难道老夫人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云舒厉声喝道,怒目圆睁。
“启禀郡主,家母这不是身子不好,要静养,对大夫说要静养,见不得生人。”梁文颤颤巍巍的说完,面头的冷汗。
“哼!今日我还就一定要一探究竟了。我只远远看上一眼,若是老夫人安好,我和大殿下也就安心了。”云舒说着,顺带拉了无忧下水,无忧只得应声点头。
小寒带着略显苍白的面容,附和道:“莫不是,真有蹊跷。”
梁文夫妇被吓的瑟瑟发抖,彼此对视了刹那,梁曾氏立刻领着云舒进了老太太的房门。
云舒刚入这屋子就觉着不对,屋里的香用的太过,浓郁而刺鼻,任何一位京中贵妇,都不会用如此低劣的熏香,而梁老夫人信佛,更不能够常备此香。云舒远远望去,老夫人闭着双眼,双手合十,静静地躺在床上,微张的嘴唇,略略泛青的肤色,死气沉沉。
“郡主,郡主,民妇的婆母还在休息,请郡主见谅,不如改日,改日再来。”曾氏小心翼翼地挡在云舒跟前,抵着不让云舒上前。
进屋的那刻,云舒就发现了不妥,一把推开了曾氏,疾步来到床前,伸手一探老夫人的鼻息,果不其然,老夫人早已仙逝,这梁家夫妇真是演的一出好戏。
曾氏急忙追了上来,看到云舒刚探了探鼻息,浑身一软,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婆母啊,你怎么那么着急的走了呢!留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如何是好啊!婆母啊,你快睁睁眼啊,这家里不能再没了主心骨啊,我的婆母啊,我的亲娘啊!”
“住嘴!”云舒吼了一句,低沉了眼眸,道:“这气味,这面貌,老夫人去了不止一日了。人死了都不放过,这是要扒皮抽筋,食人骨血不成!”
无忧和小寒听到动静不对,带着人一同闯入。云舒却缓缓朝着屋外走去,留下了句:“身故了。”
无忧遣人将梁文夫妇拿下,又讲管家一同送官。又让人协助梁家兄妹将老夫人的丧仪置办了起来。连翻而来的丧事让梁家兄妹恸哭不止,却依旧对着云舒几人的背影,磕了三个响头。
梁府这一事彻底让云舒没了兴致,看着小寒略显苍白的脸色,便与无忧告辞了。
回王府的路上小寒感叹道:“一家人,何苦如此。”
“若真当是家人,就不会如此。这血脉情亲,也抗不过筹谋算计。”云舒叹了口气又道,“文官遭父母之丧,丁忧三年。”
“兵部侍郎?”小寒不解。
“兵部被文官把持,只有调兵权,却无领兵权,武将亦反之。”云舒顿了顿,脸色暮沉,道,“三年,为了三年的仕途,竟然欺瞒天下,难道老夫人要此生都不能入土吗!”
“阿姊……”小寒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云舒摇了摇头,让他宽心。
“或许还有别的。”云舒念叨了几句。
小寒清冷地说道:“兵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太多人趋之若鹜。”
云舒惊讶地看了小寒一眼,渐渐收回了惊奇的眸子。心想着,她的小寒原来那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