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一行尚未到达前厅,就听得吵闹声,如市井街巷,丝毫看不出新丧的模样。
隐隐约约传来妇人的斥责声,“什么东西,我可是你正经的二奶奶,你父亲的亲婶婶,今日你这是大不敬。我非要好好教训你,让你也知道知道,什么是长幼尊卑!”
“就是就是,如今我才是梁家的家主,你们实在太不像话了!”一个刺耳的男声传来。
那妇人接着说道:“什么!让我滚?反了,反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你个小畜生。”
此时,云舒破门而入,看到一妇人抬手,正要打上梁玉瑾那张苍白却又满满怒意的脸上。
云舒上前,猛的一脚,那妇人被踹倒在地,惊恐中大喊着:“哪来的贼人!”又指着玉瑾,“是你个杀千刀的,是你找到人要杀你堂祖母!天理何在啊!”
云舒瞟了一眼那妇人,掸了掸裙摆上的尘土,说道:“呱噪!”
只听得梁同道放开阻拦妹妹的双手,执礼道:“参见大殿下,归云郡王,清河郡主。”那妇人瞬间不敢出声,连同前厅的老老少少,跪了满地。唯独那梁玉瑾,带着恨意,泛着泪光,直直地立在正中。
无忧开了折扇,看着满地颤颤悠悠的梁家人,温润地问道:“同道,今日这将军府,究竟发生何事?”
梁同道挺直了身子,说道:“启禀殿下,家务事而已,无需牵挂。”
地上的人头涌动,那妇人听言,松了口气。
云舒闪着凌厉的眸子,轻笑着:“这才几日,这将军府就这番光景,让骠骑大将军如何入土为安!梁都统,你的家事,原本不是我等应该置喙的。不过,大将军忠君爱国,为奸人所害,如今我大夏将士浴血疆场,要让他们知道忠良之后,落得如此,何人还能上战场保家卫国?”
梁同道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这位传闻中,骄奢妄为的郡主,被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劝退。
“梁同道,这不仅是你的家事,也是大夏千万将士的事,那这就是国事。”云舒掷地有声,不容他人反驳。
小寒轻声附和:“前方征战,后方不安,大忌。”
“好了,不如我们来说说今日之事如何?”无忧上前,来到了那“呱噪”的妇人身旁,说道,“你来说说今日之事。”
那妇人微微发抖,说道:“这这这,殿……下,今日也不是大事。民妇本就是大将军的弟妹,我与夫君想着兄长不在了,我等老老小小也不好一直住着,扰了他们两兄妹。这,这不就想着,想着分……家。”这妇人声响越发的小了。
“你是兵部侍郎梁文的夫人?”无忧看了眼一旁有些年岁的梁文。
“想不到,梁夫人如此年轻,还以为您是梁家儿媳呢。”云舒讽刺道。
“继室,继室,臣发妻前些年,这才续弦又娶。”梁文断断续续,一点都不像武家出生。
“即是分家,也无不可,为何闹到如此田地。”无忧接着问道。
“启禀殿下,这不是老娘还在,家母没了长子,又失了长孙,臣想着以后就常侍奉左右。只不过,臣俸禄微薄,这家中上下几十口。这才想着从府中多分一份。”梁文看了眼三位贵人,脸上渐渐面露不悦,赶紧解释,“不多,只是要老母那一份,仅此而已,只不过我这俩侄孙不允,我夫人粗人一个,这才起了口角,惊扰了贵人,多多恕罪,多多恕罪。”
“这听来,也不是大事,只不过,梁夫人气急了还要动手,看来是玉瑾过分了。”云舒收起了怒意,略略示好。
“哎,这不就是么,玉瑾这孩子偏激,原本我也不愿与她纠缠,只不过现下我做长辈的不管教,以后如何出嫁,如何相夫教子,民妇也是着急啊。”这梁夫人说的是声情并茂,看的人是忍不住想笑。
云舒转身对着惨白的玉瑾说道:“玉瑾,究竟如何?”
梁玉瑾重重地咬下了唇,艳红的鲜血衬得她的脸越发冰冷,带着血腥气说道:“她要母亲的嫁妆,还有给哥备下的聘礼。”
无忧不等云舒开口便说道:“这……若我记得不错,妇人的嫁妆,如何也不能没入夫家,就算死后无子,娘家人也有权,尽数带回。不知梁大人是何意?”
梁文吓了一跳,忙念叨:“殿下,殿下,并非如此,并非如此,臣并不是相要将钱箔占为己有。这不是同道兄妹尚小,臣恐他们不会持家,免得家财败落,不如交于臣下,也好替他们看着。”
“嗯,有理有据。”云舒念道,“不过既然梁都统都定了亲,早已是官家的人,何来年幼之说?再者,梁侍郎也是祖父辈的人物了,本郡主怕您老眼昏花,不如交于梁都统手,如何?”
“这这这,如何使得!”梁夫人闻言急得跳脚。
“那你们如何能够霸占人财物?既然要分家,岂不是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云舒厉声喝道。
梁家那一家老小忙又低头谢罪。云舒不再理财,转身为玉瑾拭去嘴角的血痕,说道:“你是璞玉,虽然一时被泥潭所困,但这也是一时而已,大夏子民永远会记得你们,梁家的门楣还要靠你们兄妹。”
梁玉瑾的双眸有了些清明,脸色依旧苍白却不再那样阴暗。
“管家何在?这些年的账目拿来,让本郡主瞧瞧。”云舒摆摆手,传了管家而来。
“启禀郡主,这里便是近些年的账目,这些个账目都是少夫人在世时亲自管着的。但这上面每一笔,都是我等一笔一笔誊录,每一笔来往账目都有当事人的签字,绝不会差分毫。”管家跪在地上,手上捧着厚厚一打账本。
“我且问尔等,这梁侍郎一脉一年至于公中钱粮几何?支出又是多少?”云舒拿过面上的一本账簿,翻看起来。
“启禀郡主,依老奴所知,大人从未给过公中银钱,这一家老小皆是靠大将军的俸禄和田亩收入,还有少夫人带来的店铺田庄收入。奴才在梁府二十年,二老爷从未给梁家一分一毫。就是当年的当家主母将军夫人,也是被二老爷活活气死的。”管家言语中的不满和愤恨溢于言表。
“哦?你且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梁侍郎好好听听。”无忧看了眼梁文,目光中似乎似乎告诉他,他的前途,今日算是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