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四处寂寥,夜幕空无半点星光。一个来自九幽地声音传来:“夙夜,这夜真美。”
“你想做什么?”远处一把利剑闪着寒光,来人面白如纸,却气势如虹。
“你来了。”微凉的露水夹着寒气,凝结在那百兽之王的皮毛之上。尉迟霖比日间显得更加阴郁,四周散发着夺人心魂的幽冥之气。
夙夜持着寒霜一紧,抬起寒光四溢的双眼,说道:“她,你觊觎不得!”
“夙夜,吾与你赌这一局。若她和亲月氏,你便杀了梁帝。若是不得,这太子之位,让与你手,可好?”尉迟霖笑得有些失魂。
“你休想。太子,月氏?记住,末将是罗小寒,大夏的将士。”话音刚落,小寒收了剑,转身离去之前,又道:“别动她。否则,地府见。”
尉迟霖没有留他,看着夜幕下逐渐消散的人影,放声大笑,心中想着:“长大了。你开心吗,姑姑……”
小寒飞身一跃,回到了王府。姐姐房中的灯还亮着,已过子时,油灯摇曳着,似在召唤着来人。小寒踱步来到房门外,微抬了手,片刻又放下了。转身,刚想离去,房中之人轻唤:“小寒,进来吧。”
小寒低头推开了门,云舒端坐着,手里攥着一册《三国志》。烛光映着她娇美的脸庞,略带着困意。慵懒的放下了书,待小寒落座。
“阿姊,今日怎么还不歇息?”小寒拿起了云舒刚给他倒的茶。
“小寒不也,未曾就寝吗?”今日的云舒十分的客气,让小寒有些不适。
“阿姊,我刚见过他。”小寒的声响很轻,有些耐人寻味。
“尉迟霖?”云舒不动声色地看着弟弟。
小寒微微点头,没了和尉迟对峙时的凶狠,青涩而怯懦。
“小寒,记得,你永远是我的弟弟,阿姊会保护好你的。”云舒淡淡的笑了笑,接着又道,“若是有一天,你想回到母亲身边,阿姊也会一如既往,始终护着你。记住你的路,该自己去取选,莫要因任何人而改变。”
小寒听了姐姐的话,若有所思地看着云舒,有些话如鲠在喉,终究说不出口。
“阿姊,我是大夏的将士,既然入伍从军,我一定不负这一生盔甲。此生我持剑只为保家卫国,只为姐姐平安顺遂。”小寒坚定地目光,炙热而生动,就如这夜里的烛光,微弱却耀眼,昏黄却始终照亮了云舒的脸庞。
“好了,小寒,夜深了,风大,早些歇息吧。尉迟霖,我自会应付。下一次,莫要再鲁莽了。”云舒安抚着小寒。
看弟弟欲言又止,云舒接着又说:“这皇城下,有多少人盼着咱们出事,阿姊不怕多事,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阿姊不愿这些人太过得意。你放下心来,无论何事,莫要再理,更要记得,不可再出手。那些黑暗中的眼睛,时刻在狼环鹰顾,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云舒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句句中肯,小寒郑重许诺,以后绝不擅作主张,一切以大局为重。
云舒接着又打趣了小寒一番,言他,明明还是稚子,偏偏要做如此深沉的许诺。这夜半的卧房,一改之前压抑的气氛,渐渐鲜活起来。可云舒不知,小寒早不是当年那个稚子,早已长成一个少年,一个可以与她比肩的男子。
月氏使团到访,第二日这消息便传遍了西兴府。百姓们议论纷纷,按计划月氏使团,十日后才能抵达,不想这尉迟太子整整早了十天,如今恭王出征,这皇城里可用的兵士和武将缺乏。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一次尉迟太子意欲何为,难道真的是想趁着恭王远行,求娶清河郡主不成。
这尉迟霖倒是心无杂念,前一晚,见完小寒便早早睡下,三更天就起了,梳洗完毕,正等着大夏皇帝召见。果不其然,夏元帝早早派了内侍过来宣旨。
为首的是内侍监的都都知,梁仕人。这都都知,刚过知天命的年纪,鬓角花白,身后跟着的,也都是内侍监这些年,正当红的供奉。梁仕人恭敬客气的宣了旨,谄媚的笑意始终挂在脸上。反观尉迟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说完最后一个字。
尉迟太子未曾跪拜,不曾叩首,更有甚者,尉迟霖只是随手接过了圣旨,端详了一下。文中那段“两国素来交好,闻君出访,朕心甚悦”让尉迟霖不得不笑出了声。看着如此失礼的别国太子,梁都都面不改色,一直毕恭毕敬。尉迟霖见这人是个老奸巨猾的主,也就回了一声:“本太子,即刻进宫。”
尉迟霖此话一出,梁都都笑着恭迎了一番,而后让人小心伺候着尉迟霖入车撵。然,尉迟霖拒绝了,骑上了他的骏马昂着头,向那红墙绿瓦处走去。
这一路上,引得众人瞩目,尉迟霖却不以为然,更让随侍抬着国礼,浩浩荡荡走在西兴府的大街上。前头有禁军开道,后边又拖着长长的队伍。这阵势一,旁胆小的百姓吓得不轻。尤其是月氏随从那粗犷的打扮,腰间那一把把弯刀,仿佛隔着刀鞘,都能闻到血腥的味道。
只不过这梁老头,始终笑对着尉迟。尉迟霖看着那诡秘的嘴角,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心慌,果然这老太监,也不是省油的灯。到了宫门口,客客气气地请了尉迟霖下马,又让内侍将国礼抬去内宫。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尉迟霖仅仅带了两名随从,便进了这大夏皇宫。
大夏建国未逾百年,这宫里的一切,显得过分明艳。这宫殿仿齐国而建,虽不及齐国宫室过千,雕栏玉砌,但也是恢宏庞大,气象万千。踏上汉白玉所铸的金水桥,巍峨壮丽的雄狮,时刻怒视着过往的行人。穿过紫金门前辽阔的广场,四处极致的静默,昭示着这王朝的尊荣与肃穆。
太极殿前,三重玉石台阶下,众人只能仰望,廊檐之上,描绘着七彩图示,屋脊上装点着各色松鹤仙兽,宏伟雄壮的宫殿就在眼前,至尊的宝座也仅此而已。月氏乃北方游牧民族,尉迟霖虽是皇室,却也不曾见过如此恢宏的宫殿,想来这大夏富庶,早已更甚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