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见无忧安然无恙,心中大石落下。看着这空荡荡的棺木,心中有些悸动,却立刻被不安所代替。
“何等权势,才能豪掷千金,置此金丝楠木,只为掩人耳目。”云舒喃喃自语,一旁流星听闻之后暗暗记下,回府后一并告知王爷。而此时无忧已经缓了过来,嘴角依旧能看出血渍,脸色也有些苍白。可他始终带着笑颜,说道:“意欢,明日之约莫忘。”
云舒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想要规劝,突然又觉得这病怏怏的无忧甚是可爱,转念又点头应允了。见他无恙,云舒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去,留下一句,“明日莫要迟了。”
云舒虽说是糟了难,却丝毫没有惊恐之色。回了府时不时痴痴地笑,身旁的婢女都不明发生了何事。唯绿萼和泽芝相视一笑,这春意已浓,只需静待花开。
翌日,日头正将人晒得暖洋洋,无忧便早早遣人来送了信,约在午后的皇家猎场。一早起身,云舒就开始择选衣衫,丫鬟们一套套的铺开展示,却没一件合她心意的。从前不喜脂粉的郡主,也早早地开始涂脂抹粉,珠钗塞满了脑袋。看着镜中的自己,丝毫没了从前的潇洒随性。云舒恍惚间突然想明白了些事,让人撤下了这多余的装饰,不合时宜的妆容,换了一身青衣骑马装。看着此时镜中的自己,云舒才满意的笑了。
听闻姐姐昨日遭歹人掳走,小寒心中忐忑,今日无论云舒如何劝说,小寒坚持要随行同去。看着倔强的弟弟,云舒终究是拗不过。虽说小寒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但素色的衣衫衬得脸色泛白,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气,云舒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午后,云舒准备妥当,带着小寒骑上了心爱的宝马,向着猎场而行。出了闹市,有的是鸟语花香,有的是清风翠竹。这是初春的午后,温暖中透着丝丝凉意,迎春花开的正好,艳丽的她们在田间枝头舞动,嫩绿的新芽在破土,湖中的水鸭在嬉戏。这是春天的号角,这是生命的悸动。
出了城,姐弟俩飞驰在青山绿水之中,一切不如意之事烟消云散。不久,两人来到了猎场,不远处无忧带着几名侍卫正在此处等候,而他身后还站着那位三皇子李思齐。此时,姐弟俩身后疾驰而来的,依旧是面若冰霜的陆卿卿。或许是默契,虽说是二人之约,毕竟是男女有别,同游之人多些免得流言四起。
云舒等在一边,扶了卿卿下马,虽说这陆卿卿面上看不出喜怒,但她和云舒的情分却是比得上血亲姐妹。几人相见,稍稍一见礼,便约着要来场比试。实则是三皇子想要搬回颜面,毕竟之前输于两女子有损英明,何况陆卿卿还是他心之所向。
这比试也不复杂,即时起,两个时辰之内,谁捕获的猎物多,谁捕获的珍稀,那方即获胜。李思齐一心想要和陆卿卿组队,美其名曰,他们两个男子不好欺负弱女子。云舒只能撇了他一眼,手下败将何谈欺辱,最后照着老样子分了队。小寒这名猛将在,原本就胜券在握,但是小寒伤势未愈,所以云舒不愿他出力,下了死令,他只许瞧着不许出手。
刚要分头行事,此时,无忧策马向前,来到云舒身旁,问道:“意欢,还好吗?”
云舒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无忧接着道:“昨日有没有吓到?”
云舒笑笑道:“大殿下又没西去,吾又如何吓着。好了,不打趣殿下了。无论如何,昨日之事还是要道声谢谢。欠殿下一个人情,以后有事尽管开口。”
无忧看着波澜不惊地云舒,脸上露出不悦之色道:“要还,那就此刻吧。”
云舒等着他开口说事,想着莫不是什么皇权争斗,后宫争宠之事就好。
“以后唤吾无忧,莫再据吾千里。”无忧有些失落地说着。
云舒看了看他的那双失神的眼睛,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无忧,你我一脉相承。只要不牵扯我恭王府,云舒当你是兄长,是自家人。”云舒字字真心。
无忧抬头看了看她,这春日的日头照着他的眼睛,那炙热模糊了人影。
无忧看着已经策马远行的三人,有些失落,心中暗暗叹气,罗云舒,你还是不明白。
失落的人不止一个,心中那些说不出口的酸楚,总是那么相似。小寒第一次见姐姐那样关切一个男子,一个除他之外的男子。卿卿的眸中之人,难以捕捉的心思,也让她格外落寞。山有木兮木有枝,为何天下之人均不知。
扬尘而去的三人各有心思,却谁都没有说破。林中地势并不高耸,树木倒是浓密,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有着不少猎物。野兔山鸡之类并不稀奇,时常还有羚羊老虎之类出没。虽是常年有人守护,但危险之事也常有发生。不久前梁郡王前来狩猎,不想遇上猛虎之时落了单。虽是虎口脱险,但也瘸了一条腿,此后便落下残疾。有人说郡王被抬出去之时,一条腿被撕咬得露出了白骨。那血淋淋腿上,还吊着老虎咬了一半的人肉,那场面真真是骇人听闻。之后猎场花了大力气去寻,才将那头老虎寻来,打了死给郡王一个交代。只不过郡王爷的腿,此生算是废了。
今日云舒一行三人也不敢大意,毕竟这不是过家家,野兽不通人性,从不是好对付的。或许是常年在外,云舒几人对这林子不熟,越走越远,林中的艳阳也逐渐被浓雾笼罩了起来。三人早已收获累累,不想再冒险前行,想要回头。不想,耳边传来野兽的嘶鸣声,那一声声的吼叫,仿佛是大战前的战鼓,每一声都颤动人的神经。
屋漏又逢连夜雨,猛虎到来之前,从天而降了一批黑衣人。这群足有二十来人,每一个都身手矫捷,手握利器,眼里冒着杀气。那些杀手一拥而上,围住着三人。所有人屏住呼吸不再出声,谁都不愿,在此时把那要命的老虎引来。待三人拔剑而出,一场大战蓄势待发。浓雾中越发显得寒凉,春日里的北风依旧凛冽,吹动着剑穗。飞花而过,寒霜剑一出,剑过之处必留血迹。只见小寒一手抓紧了缰绳,一手挥舞着长剑,矫健地从马上一次次跳跃。飘忽的身影自左而右,自上而下,无处不再。云舒与卿卿,虽不是高手,但在小寒的控制下,自保还是不在话下。小寒看似胜券在握,但此时,他的伤口已经裂开,纯白色的外衫上渗出了血迹。心细的云舒和卿卿也发现了不妙,更加拼命退敌。然,此时顿起的血腥之气,引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那一声怒吼之后,一只身形硕大的吊睛大老虎,缓缓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在场之人还未及反应,猛虎一扑而上,开始撕咬着他的猎物。局面更加混乱,小寒护着云舒和卿卿在身后,云舒和卿卿背对着小寒,三人互相把后背交于对方,形成环装,抵挡着四处而来的危机。
黑衣人死伤也不小,在被猛虎突袭之后只剩十余人。而此时猛虎却突然转向云舒三人,不知为何,那大老虎杠上了三人,一次次扑袭,虽然不曾收获,却让小寒三人狼狈不看。就当此时,无忧与思齐带着人赶到,一把拉过了云舒与卿卿。虽然两人是好意,但一时间,只剩小寒独自面对那吊睛大老虎。杀手借势暗中突袭,一不留神,那大老虎的利爪恶狠狠的抓破了小寒的后背。抓痕犀利,伤口上的皮肉外翻,滴滴答答流着血,让人心惊肉跳。云舒一时间慌了神推开了无忧,冲上前去,硬生生刺中了老虎的眼睛。那猛虎被彻底激怒了,张开了血盆大口,用力晃动着身躯,怒吼着宣泄着。老虎看准了时机朝着云舒猛扑而来,云舒不及躲避。小寒与无忧一同冲了上去,同时触到了云舒,电光火石之间,小寒拼尽全力,将他二人推出危险边缘,独自和那老虎近身肉搏。凭着坚毅的意志,多年的苦修,忍着破败的伤口,骨裂的巨痛。小寒掏出匕首,刺中了老虎的另一只眼,随后拾起寒霜,一剑割下老虎的头颅。此时四周的黑衣人也被赶来的侍卫击退,而云舒落着泪,再一次挣脱无忧的双手,狂奔而去,把小寒抱入怀中。
看着血淋淋浑身是伤的弟弟,云舒恸哭起来。小寒却硬是挤出了笑容安慰着姐姐,他的眼神里没有了那刺骨的杀气,没有了一剑割喉的果决,像个孩子般纯真的笑着看着云舒。不知为何,从来云舒的每一滴眼泪都让他不安,而如今哪怕拖着这残躯,无数刺痛袭来,看着她的眼里的心疼,心中却是喜悦的。
远远的,无忧,卿卿,思齐就那样望着他们,思齐不合时宜地低估了一句:“他们~。”
无忧的眼神里充满了敌意,他背后,那为救云舒受得一剑,深入骨髓,却更像是深入心肺。
这一场出游,到此落下帷幕,然而回城路上,又遇上了另一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