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靓颖深知这苏府犹如龙潭虎穴,自己一个人和衣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又不敢躺下睡去……
满心忧虑的赵靓颖此刻才观察起苏府的客房: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赵靓颖身旁,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庭院的烛光。此时稍放下思绪的赵靓颖细细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装饰的是不凡,身旁是一床锦被,这深秋的夜晚寒气有些刺骨。
赵靓颖转头一看,此间客房分明是一个女子的闺房,莫非苏家还有其他女子?
古琴立于角落,铜镜置在檀木制的梳妆台上,满屋子都是那么清新闲适。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垒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筒内插的毛笔如树林一般密密麻麻。
另一边设着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水晶球儿的白菊。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襄阳《烟雨图》,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官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
整个房间给赵靓颖的感觉是总体宽大细处密集,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可是这私人武装力量苏代有这样的书卷气?整个苏府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力量与勇气,这跟赵靓颖屋内的陈设布局显得格格不入,怪哉,甚为怪哉!
赵靓颖正思考间,一个声音传来:“赵美女,幼朋来叨扰了。”
果然,赵靓颖早已做好了今夜无眠的准备。
“苏公子,夜深了,小女子已眠,不知有何要事?”赵靓颖故意用慵懒的语气问道。
已眠?就寝……苏代手端檀木托盘,在屋外想象着赵靓颖玉体横陈于床上的情景,不免心里直发痒,端着木盘的双手竟微微颤抖,一股血液直冲头顶而去。
“赵美女,一路风尘仆仆,甚为饥寒,某让厨子做了些许美味,请赵美女尝尝鲜,果蔬也已备好,望赵美女不负幼朋之美意。”苏友说完,竟在深秋凉意之时沁出了汗珠,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所致。
苏友话音刚落,房门“吱呀呀”打开了,但见赵靓颖卸下淡妆,一双温柔的双眼望着苏友,“既然苏公子如此美意,小女子不可辜负,苏公子请进来说话。”
苏友一愣,一直盼望着“天上掉馅饼”的苏幼朋当“馅饼”如今真真实实地落到自己面前,竟不知所措,一脸茫然。
“苏公子为何发愣?”赵靓颖紧了紧衣物,“这深秋之夜甚是寒冷,幼朋……还不快进屋?”
“额,哦,好好好。”苏友赶紧从赵靓颖让出的位置几步蹿了进去,赵靓颖随之进屋后将房门关上。
屋外暗处的部曲一丝奸诈阴险的笑容浮现于脸上,心里想着:“苏公子,某只能帮到这了!”
朗朗的秋夜,紫色睡莲在水池中轻轻摆动,舞动的是那深秋躁动的灵魂。
少顷,竟有一丝抚琴之声从屋内飘出,花韵,花语,花之魂都一一化作那一丝丝的音律,待飘过之后竟已醉了那部曲的心。
“苏公子竟有如此雅兴……”部曲心里想着,在黑暗之中偷窥着赵靓颖屋子的窗户,烛光摇曳,好似舞女曼妙之身姿。
微熏的夜风下,犹如仙乐从天外飘来一般,将部曲引入一种难忘的神韵境界,曲不醉人人自醉。旋律绵长空灵处,情切切,意深深,部曲享受着靡靡销魂音,期待着苏友一蹴而就……
“苏公子,奴家叨扰。”赵靓颖随苏友进屋后便作揖。
“哪里哪里,赵美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怎可说叨扰?”
苏友双手竟一直举着托盘,转身对赵靓颖说着。
“早闻苏家部曲众多,苏公子也练得一身本领,臂力过人。”
苏友还在享受赵靓颖的赞誉,听到最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木盘放于案上,手臂一阵酥麻感袭来,又不想在美女面前丢脸,只得将双手背在身后,反复揉搓。
“苏公子可有姐妹?”
……
这思维怎么有些跟不上啊。
“赵美人何以言此?”
“奴婢见苏府上下皆练武部曲,怎见此屋却书卷之气甚浓。”
“额……不错,某有一小妹,与赵美人年纪相仿。”
“哦?不知令妹何在?”
“在府内,只是某父甚严厉,不准小妹私自走动。”
唔……果然如我所料……
“苏公子,不如奴婢为公子抚琴一曲?以谢公子之情?”
“哦?!赵美人竟识抚琴?通晓音律?”
“略懂,略懂皮毛。”
苏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古琴之前,将琴平放于案上,准备享受赵美人吹拉弹唱之技。
赵靓颖款款坐下,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抚琴弦,试音之后便开始其表演。
弹奏抚琴张高秋,苏府凝云颓不流。
赵靓颖弹奏的竟是……竟是蹴鞠大赛之时周瑜之曲,周瑜将其演奏出荡气回肠、扣人心弦之意,而赵靓颖竟表现出深秋怅然若失之情,实乃“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苏友粗人一个,不通音律,不明觉厉。
一曲终,苏友竟有些迷离,荷尔蒙变成了钦佩之情,感觉自己如神仙一般畅快自在,腾云驾雾。
“奴婢献丑了。”
赵靓颖一句话将神游的苏友拉了回来,苏友竟情不自禁地拍掌,手掌极其僵硬。
“苏公子……苏公子。”
“额……咳咳,赵美人抚琴之技艺超群,令苏友回味无穷,如沐春风。”回神后的苏友再次展示其油嘴滑舌之功能。
谁又不喜欢听美言呢?赵靓颖绷紧的心绪终于放松了些许,既来之则安之。
苏友一见笑容爬上了赵靓颖的俏脸,赶紧起身,邀请赵靓颖落座品尝美食。
赵靓颖作揖行礼,踏着莲花步走到案桌之前。
“赵美人儿,请品尝苏府大厨之手艺,回味无穷,可与美人儿之琴艺媲美。”
……
部曲听闻琴声已停,便睁大双眼透过窗纸,隐隐约约见两人坐于案桌之前,“事成之后,某定能得苏公子之垂青,扶摇直上……”部曲心里想着,一丝狡黠的笑容不自觉地爬上了脸庞。
忽然,一个黑影窜到了房门之前……
“谁呀?!某还未动,谁如此大胆靠近赵女子的客房?!”部曲紧张万分,生怕黑衣人打乱自己的计划,不免手心出汗,准备冲向那厮。
“汝若破坏某之计划,实则破坏某之将来,某可是要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的!”部曲想到这里,激动非凡,身体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如离弦之箭冲出。
“赵美人,请动箸。”
赵靓颖刚才抚琴之时闻到香味就已垂涎欲滴了,这时候更是止不住地流口水,肚子里咕咕叫着,女孩子呀,对美食和水果毫无抗拒能力。
赵靓颖望着檀木盒里:但见秘制肉脯、鱼脍(类似现在的刺身)、金灿灿的炒鸡蛋以及从西域引进的石榴、葡萄……
饥饿难耐的赵靓颖忍受不了美食的诱惑,施礼之后便手握筷箸,准备大快朵颐。
突然屋外传出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好似一个女子在高喊“住手!”。
赵靓颖筷子上金灿灿的鸡蛋正往下滴着透明的液体,令人食欲大增,这个动作固定了几秒,内心中纠结了很久,终于听得屋外女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住手!休要动箸!”
此刻隐藏于黑暗中的部曲听到黑衣人的喊声后便再也不敢动弹,这……这可是小姐,前程尽毁于此……部曲偷偷撤走,再也不敢在此呆下去。
“安词?为何深夜在此大呼小叫……”苏友也有些疑惑,听音辨人后赶紧起身相迎。
门“吱呀呀”打开的一瞬间,一个和赵靓颖年龄相仿的女子映入眼帘。
苏友口中的“安词”一身夜行衣,身材娇小玲珑,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秋风而轻柔抚面,平添几分诱人风情,灵动之眼眸慧黠地转动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
苏安词根本不理会哥哥苏友,径直走向赵靓颖,眉头微皱,杏眼圆瞪,嘴里喊道:“姐姐,切不可食之!”
赵靓颖一愣,下意识放下箸筷,起身行礼。
“安……词,可呼在下赵姐姐。”
“赵姐姐,不可食之,有毒!”
“什么?!”苏友关上房门,快步走来,一脸惊恐无以复加,“安词妹妹,这……这究竟何意?幼朋特意嘱咐厨丁为赵女子烹饪,怎会有毒?!”
“哼,幼朋哥,亏你还是哥哥,彼不知汝,妹妹我能不知吗?汝之心肝脾肺肾妹妹早已看透,哥哥……哥哥竟对赵姐姐下此毒手!”
“天地良心!苏某再不堪,也断不能做此下作之事!”
赵靓颖观察两人神情,听到两人对话之后站了出来:“安词妹妹,多谢提醒,赵某以为苏公子确实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