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多问题？闭嘴听我说。”
冷淡的视线当中透露着虚弱所致的郁闷，本来轻微内卷的顺滑短发在枕头上压了一天一夜，已显得有些散乱分叉，笼罩眼眶的阴沉，发热未散的脸颊，无一不把她的疲惫展露无遗。
子建再度被愧疚感袭击。
“嗯……”
铃木当然也想解答他的疑问，但在那之前必需把另一个问题说清楚，“先说时魔，它们来自哪里我并不了解，这在所有猎人的知识里都属于盲区，但唯有时魔的行为是明确的，它们想破坏我们的世界。”
子建皱起眉头，作为学者的求知本性，不提问就会浑身难受，“我可没听说世界上哪里有怪物出现，而且就算有怪物，战机大炮不比我们的刀剑枪械厉害百倍吗？”
“因为怪物不在‘现在’，现代军武连进场的资格都没有。与时魔的战场在过去的某段时空，我们称之为‘架空带’。顾名思义，是架于时空条带之上的区域，和历史全方位一致的虚拟空间。”
铃木从患者服的边角处扯下一枚线头，双手拉直使其紧绷，展示在子建眼前，“简而言之，这是一段时空带，单向线性。假设两侧一直延伸，便是世界诞生至今的全部……”
趁着子建摸着下巴点头倾听的时候，铃木突然用力把线头扯断。
啪。
子建的思考总算跟上了节奏，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一拍大腿说道：“我明白了，穿越时空拯救世界对吧。”
铃木嘴角的上扬让惨淡的脸色缓和，“差不多，时魔会在过去的任意时间带入侵，‘系统’会将那一段时间带以‘架空带’的形式暂时保护起来，‘架空带’的长度，就是我们的任务时限，具体表现为超立方怀表的倒计时。”
“假如我们无法在限时内消灭时魔，或者我们被全灭，那么……”
“总算说到点子上了，超过时限仍未完成任务的话，‘架空带’的保护就会结束，时魔将在过去破坏世界。”
铃木把断开的线头拼到一起，再分开，然后说：“整个时空就像一根紧绷的线，如果中间断了一截，那么前后也就无法联系从而导致崩坏。我们的任务就是利用超立方怀表前往那个时间带的起始点附近，在名为‘架空带’的独立时空中与时魔作战。”
穿越到过去拯救世界，这难道是什么网游设定吗？
“我大概明白了，如果所有猎人全都战败，所在的世界就会被毁灭，然后你们将在下一个世界重生，再次杀死素体并继续战斗，就是昨天晚上的美国佬所说的无止境轮回对吧。”
“并不是无止境的，‘系统’给予我们的知识里包括责任与报酬，责任如上所述，而报酬就是让自己本来的世界恢复原状。”
子建翘起双手，脸色突然变得沉重，叹息过后，苦笑着说：“不是吧，你们居然每个人都背负着一个世界……对不起，之前说过的莽撞的话，我要向你道歉。”
简直一模一样，他和“他”，当然语气比以前诚恳得多。
“理解得倒是挺快的。”
“我还没愚蠢到质疑这份无双的决意。”
铃木再一次被模糊了内心，只是现在还要解说，而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内容。
“获得报酬的条件是收集时魔核心，在累积100个时魔核心之后能让自己本来所在的世界恢复，听起来很玄乎，但在所有猎人被赋予的知识里都有这一点。”
无可挽回的过去，出生、成长与死去之地，获得挽回她的机会，为之倾尽全力本是责无旁贷。
然而对某些猎人而言，命题是值得与不值得，如此复杂的问题，显然不是现在应该探讨的。
铃木端起水杯，干燥的唇舌需要滋润，“嗯……关于时魔核心，那是击杀“最终降临”而获得的物品，你可以视作击败游戏boss的奖励，时魔核心将以超立方怀表表盖上的图案表示。”
“怪不得我们的怀表有差别，时魔核心的数量，大概就等于猎人实力的水平吧。”
“可以作为参考指标，但并不绝对，原因就在战场上自己体会吧……”
铃木指着表盖的正方形条框上的圆形凹纹说:“每个正方形上最多存在10个这种凹纹，每个凹纹代表1个时魔核心。”
子建仔细数了一下，心想：优的核心数量是56个，距离最终报酬已经过半，而我的核心数量是……
发现仅此1个的正方形条框上是一片光滑，他不禁苦笑着说:“那个世界的我也是个弱者吗？连1个核心都没有。”
“别自以为是了……”铃木黑着脸瞪了他一眼，“他”被侮辱让她很不高兴，“我在5年前就离开了那个地方，那个被称为‘初始世界’的虎狼之地，那时他的核心数量已经达到58。”
对这些数字的概念，子建尚未建立经验性的判断标准，大概是个猎人都比自己强，他只能这么认为。
“那些死过很多次的猎人，因为游历过多个世界，自然听过关于‘初始世界’的事情。而在一个月前的任务，就有那样的家伙来到我们的世界，他透露这样的消息：传说中的猎人司徒子建已经获得了99个核心。”
原来我以前这么牛逼？
“但现在月读时计上的确是没有时魔核心，这又是怎么回事？”
“一旦战死，在继续前往下一个世界之前，所有的时魔核心都会被‘系统’回收，对于‘系统’而言那也是重要资源。”
战死之后时魔核心的数量就会清零，如果在游戏里就可以认为是一种战败惩罚。
那么韦恩的话就不难理解了，在这种重置机制下获得100个时魔核心的简直就是噩梦难度，先别说被时魔打死，被猎人杀了也得重来，甚至逛街出个交通事故都能让你前功尽弃。
铃木能获得56个核心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作为玩过多款网游的老玩家，他明白这样的机制下的游戏难度。
“意思是那个世界的我只要再获取一个时魔核心就可以毕业了？既然都那么强，为什么连最后一个都无法拿下?”
铃木倒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唯一可以解答的人已经被眼前的家伙杀掉，根本是毫无可能性的结局，却已成事实。
“‘系统’给时魔入侵的强弱作了评级，lv1~lv100，简单明了的量化难度。而难度总是大于最高的时魔核心数量。打个比方，当有人拥有99个核心时，下一次入侵的时魔将会是lv100难度。”
“总是比时魔猎人的最高战斗力还要强对吗？”
铃木点点头，“lv100任务的杂鱼时魔或者我们还能应付，但‘最终降临’的难度不仅我无法想象，恐怕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猎人都一样。而‘初始世界’的你，可能是唯一一个曾与lv100‘最终降临’交过手的猎人。所以……他死了毫无疑问是我们的损失。”
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铃木没能直视子建，似是逃避地面朝窗外，此时正好又是一场大雪伊始。
没能想到反驳她的理由，一切真如她所言，那么自己在巷子里的拼死反击简直就是在祸害世界。
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继承“自己”的遗志继续战斗。
我对最终报酬没需求，更直接的战斗理由是保护眼前的一切，比起其他猎人只能在失去之后拼命挽救，我想自己仍能把握主动权无疑是幸运的。
子建看到铃木留了最后一个白色原味团子给自己，加上突袭的饥饿感，也就不客气地吃掉，“这东西真好吃。话说你身体怎样？”
“现在才问这个?”铃木转过来没好气地说:“你不问，我还以为你是来盘问我的警官，就像那个叫夏目的一样让人讨厌。”
夏目警官肯定无法从优的嘴里问出什么，我有这样的预感，这两人八字不合。
严肃的话题已然结束，子建笑着说:“抱歉，只吃特产果然不太够吧，你想吃点什么我去帮你买。”
“芝士蛋糕和香蕉口味的酸奶。”铃木毫不犹豫说出了甜食组合，同时在手机上输入店名和地址，边说:“店的地址给你发邮件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她互换过邮箱，肯定是和电话号码一起偷偷弄的，说不定手机里所有信息都已经被她掌握，真是恐怖的女人。
要到中央区的商圈すすきの买，那边有扎堆的网红甜品店，但医院在北边，明明楼下的便利店里就有类似的产品售卖。
子建的不愿意写在脸上，铃木再次望向窗外的落雪，低声冷漠地说:“不想买就回去，反正我对你也没什么期待……”
犹豫，他没有立即拒绝也没有假装讨好，两者都没有意义，他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她憔悴的样子让他无法放任不管，打游戏不比她的笑容吸引人。
两天前她还是他理想中的女性，每次买鳗鱼盖饭的时候偷瞄一眼就能治愈一整天，那并非年少的悸动，而是留学狗在茫然的日常当中唯一的慰藉。
但现在她在他眼中的形象，比起倾慕对象更像是一位老师，今天从她口中获得了大量知识，在今后的战斗中必然还有很多需要她帮助的地方。
子建微笑着说:“我也没说不去，只买一份够不够?另外我没有车，坐地铁可能没那么快回来。”
望着远去的背影，铃木以子建难以听见的分贝轻语:“多买一份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