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轮船到了港口却不敢靠岸,听人们说是怕空袭,一直等到中午时分,才见到两艘轮船公司派来的汽船,来接轮船上的顾客。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汽船,生怕晚了而搭不上船。
本人也回舱里取了手提包,正要离舱时,才发现床下露出一个大号皮箱,心想: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多财产啊!打开一看,有换洗的几套衣服、一双皮鞋。而且质的还很考究,西装领带都是按照本人的身材订制或购买的。心想:我这副身躯原来的主人,还真是一个阔少爷!再次检查了一下东西,还有雨衣、手电之类的。更妙的是有一套绸缎布料面子的新被褥,用鼻子凑过去闻了一下,发现是没有用过的新被褥,这下省得再费事了。
等我扛着大皮箱,拎着小皮包,挤到通往汽船的临时搭成的桥板旁时,船工们已经在拆除临时板桥了,汽船也已经发出了开船的汽笛声,我只好等下一班的汽船了。
登上岸的时候,见辛楣、鸿渐和孙小姐正朝着我招手儿,意思是催我快点儿过去。我扛着大皮箱、提着手提包挤到了三人的身边儿。辛楣说“我们要先找旅馆,只怕晚了旅馆会客满,那就只能露宿街头了”。我听了,就自报奋勇和辛楣去找旅馆,让鸿渐和柔嘉在岸上等李顾二人。我的想法是避开孙小姐,免得赵方二人误会,以后总拿我和柔嘉开玩笑。另外,也想避开李梅亭的大药箱,那药箱是个空前绝后的大家伙,如果抬上一次的话,要累出很多汗的。鸿渐和柔嘉不解其意,就站在岸边等侯梅亭和尔谦。
找好了旅馆后,我对辛楣说“老赵,咱俩分工,你去码头接一下他们四位,免得他们走错了路,我在旅馆里看守行李”。我支走了赵辛楣,让他和鸿渐去帮李梅亭抬大药箱,然后坐在旅馆的前台旁,一边儿抽着烟,一边儿等侯着五位的到来。
六个人总算是会合了,李梅亭的大药箱,把赵辛楣和方鸿渐两人累得直擦汗。顾尔谦一进门就直嚷嚷:“今天好幸运,住在上海的人,哪里知道出门有那么多危险?幸亏李先生贵人多福,才保佑大家一路平安、逢凶化吉”。顾尔谦的这番奉承话,让李梅亭心里舒服,他的大白眼珠子也开始生辉,他笑着对孙柔嘉说“孙小姐,以后你要经常跟着我,我可以保你没事儿”!方鸿渐不屑地看着李梅亭瞪眼。圆滑的赵辛楣直视着烟斗,仿佛没有听见李梅亭的疯话。我更不想多管闲事,就高声说“大家都把自己的东西送回房间,十分钟后在前台旁会合,今天由本人做东,找个馆子吃一顿”,李梅亭首先抱拳向我说“谢谢”,回身找伙计抬他的大药箱去了。
晚饭吃得很丰盛,那时的钱真是经花,二十几圆钱,要了四荤、四素的八道菜,另要了两甁汾酒,李梅亭喝得满脸通红,对孙小姐又说了许多疯话,顾尔谦对李梅亭又说了不少奉承话。我和赵辛楣算是海量,两个人几乎喝了一瓶白酒。方鸿渐喝了一两白酒,满脸通红地跟李梅亭唱着对台戏。孙柔嘉既不顶撞李梅亭,也不迎合方鸿渐,她脸上带着宽容的微笑,听着李梅亭和方鸿渐你来我往地抬杠,看着顾尔谦时尔奉承李梅亭,时尔向李梅亭敬酒,柔嘉的脸上带着超然的微笑,而且是人畜无害的微笑。
大家尽兴而归。晚上李梅亭又叫来了唱绍兴戏的女子,讲价钱的时候,女子开价:“唱一段绍兴戏文,要收一角钱”。李梅亭和顾尔谦大声还价说“太贵了”!女子也大声分辩说:“不贵的”。过了好一会儿,李顾二人又敲赵方、柔嘉、本人房间的门,邀请大家去听紹兴戏,大家推说“太累了,要睡觉”。婉言拒绝了李顾二人的美意。
那天晚上,李顾二人的房间里,弦声大作,吟唱不断,时而还夹杂着讨价还价的声音,也不知究竟唱了几段?一直闹到了后半夜,弄得鸿渐翻来复去地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