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路是不好走的,不宽,而且多树多草。草长得高高的,密密的,在草丛里还长了容易把人绊倒的草藤;树没有锁龙山上的高大,但是树叉极多,高的树倒没什么所谓,但是树矮了就显着很麻烦。徐煌和王鹤山是沿着河边走的。听鹤山大叔说,这条河从锁龙山而出,到崛翰渡口出海的这段距离,几乎很少有人靠近河边的。徐煌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问句为什么,而王鹤山告诉他这条河流域范围都被各大宗门管控着,所有的植被都不允许被擅自肆意破坏,除了原住民和管理者,是不太可能有其他人来的。
但当徐煌再问到为什么要管控起来时,王鹤山闭口不说了,过了一会,才缓缓说你还小,等长大了就知道了。满头雾水的徐煌和王鹤山走在这荒山野岭中,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树影阴森,张牙舞爪,向徐煌和王鹤山示威似地,晃动着,在风的窃窃私语下。十几年的上山狩猎的生活让徐煌对这样的场景是见怪不怪了。王鹤山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来,而徐煌拾来了落在地上的枯树枝,干燥的。
树枝燃起来了,噼里啪啦直响,树林里虫子叫,夜行的野兽也叫,整片森林里满是怪异诡异凄厉的叫声,久久不绝。徐煌自然地和王鹤山围坐在火堆旁,没有交谈,静静地听着林子里的怪叫声。
王鹤山盯着火堆上的火,却是让识海的意念扩散开去,像前几个夜晚一样,带着告诫的意味。那只生物徘徊在几里内,不敢靠近,忌惮着那少年身旁的那个中年人,感觉那个人极其危险,这种本能的恐惧感深深地扎根在它的心里,无法拔除。它焦躁地四处乱转,用爪子扒树,那种恐惧和复仇的渴望交织在一起,难以忍受。
又是平静的一夜,过去了。朝阳初升,清晨的风极其凉爽,带着夜间露水的凉意。徐煌和王鹤山两人又继续赶路了。火堆熄灭后的灰烟袅袅上升。在离开后,那只生物又嗅过火堆旁的味道,吐着怒气,龇牙咧嘴,发出恐怖的声音来,不一会,一声嚎叫响彻这片森林。
徐煌在林里走着路,用树枝拨弄着拦路的草藤,突然听见一声嚎叫,心里忽然不由地想起那只被自己打死的母狼,紧接着出口问:“阿叔,你还记得我们吃的狼肉吗?”
王鹤山笑了笑说:“怎么不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有小孩可以吃那么多那样的狼肉的。”
徐煌解释道:“那还不是肚子饿嘛!阿叔!我告诉你呦!那群狼的头领居然是只母狼耶!不过狼群一般都是由公头狼担任才对的。”
王鹤山听了,心中恍然大悟,怪不得,但表面上却是平静,便接着说:“徐煌,你可能没见过不一般的狼群!”王鹤山感觉这样走路实在是太慢了,不由地建议道:“徐煌,我们来比一比,如何?前面直走五百里处,有一片竹林,叫翠玉竹林,看谁先到那,谁便赢,输的人讲一个故事,怎么样?”
“好!虽然翠玉竹林这名字不太好听!但是我想听阿叔你的故事!”徐煌开心地说道!
“你先走!阿叔年纪较大,占你便宜了!”
“好!”徐煌也不做作,不退让,只听完阿叔的话,脚就大大地迈出去了,一声“好”远远地传来,让王鹤山微微一笑,还是少年心性啊!
徐煌大步流星,高高地越过拦路的草木,周围的景色不断往后退去,让人看不清楚。少年心想,我一定要听阿叔的故事。
那只生物察觉到自己的仇人已经跑了,移动速度很快,但是尚在自己能够跟踪的距离之内,虽内心焦躁,但性命要紧,那个中年人和那个拿铁剑的老人一样,很危险,极其危险。
王鹤山看时间也已经差不多了,双手往身前空白的地方一撕,接着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便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这个洞口。在以为远远甩开了阿叔的徐煌正加紧赶路,因为阿爷说过,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不过自己没见过狮子,倒是常见过兔子,有时候肚子饿了,就抓来,烤着吃。
那只生物一见那个中年男子消失了,便连忙追去,免得自己的仇人给丢了。在林里奔跑着,风滑动着它的毛发,渐渐地一股青色的光芒笼罩在它的身上,使它愈发轻松起来,越跑越快。黄皮三也是加紧追去,不然丢失了气味,便再也找不到了,该怎么求他啊?
在王鹤山用空间跳跃刚刚跟随在徐煌的屁股后面的时候,一股力量极其猛烈,将王鹤山从空间跳跃的过程中震出来。只见一个黑袍,高个子的家伙浮在空中,露出两只黑黝黝的眼睛,手抓着一个人,在其旁边还站着一个黑袍的小家伙。
王鹤山一看,不好,徐煌被抓在对方手里了,说道:“你是谁?放开那个小孩!”
黑袍人笑了笑,接连着那个小黑袍人也发出铃铛般的笑声来,响彻在王鹤山耳边,让王鹤山感觉到棘手。
“这人我要了!”黑袍人淡淡地说道,漠然的声音不像是在请求。
“放开他!”被抓在那黑袍人手里的徐煌早已陷入昏迷状态,头耷拉着。
一柄黑漆漆的锤子在电光火石之间遁入空间,是王鹤山全力的一击,在眨眼间,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黑袍人面前,把黑袍人击飞出去,同时震荡出了他抓着的徐煌。徐煌像个破布娃娃飞向远处去。
小黑袍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银铃般的笑声嘎然而止。王鹤山准备抓住眼前的小黑袍人。瞬间,那黑袍人又回来了,大声怒吼:“你敢动一下,试试!”
王鹤山按照黑袍人的说法,近身前去,一只手伸去,抓那个小黑袍人。那小黑袍人往后躲去。高大的黑袍人挡在小黑袍人的身前,挥手便是一道光,笼罩在两人身上,让王鹤山手一触到便缩了回去。
“好厉害的光罩!”王鹤山心想,只见那黑袍人和那小黑袍人说了什么,便让小黑袍人独自离去。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王鹤山大叫道,身体反应却是准备撕开空间去找徐煌,一起逃,眼前的家伙,恐怕自己不是敌手。
黑袍人看出他的企图,一柄镰刀,握柄足有四五米长,镰刀刃很宽,很薄,被挥过来,让王鹤山大吃一惊,手握着锤子一挡,整个人都飞了出去。这令人熟悉而胆寒的武器,这黑袍人是浮天之洋的第一使者“死镰”!
王鹤山稳住自己的身子,临在空中,距离黑袍人有几十丈远。两目相视,太阳光强烈,白云飘飘,安详却在两人之间难见。只要拖上一段时间,打得激烈一点,很快就会有强者过来。王鹤山心里这样想。
黑袍人率先动手了,冲前来,挥舞着镰刀,像农民伯伯收割庄稼,准确,快速,不留余地。在手中的铁锤瞬间变大,和那柄镰刀一样的大小,被王鹤山用尽全力一挥,周遭的空间在这一锤下轰然崩塌,瞬间锤子和镰刀碰撞在一起,发出金石激荡之声。一股无形的力量摧毁周边的树林。树木被折断,裸露出光秃秃的土地来。
两人都被这股力量震荡开来。王鹤山率先出招,只见他挥舞着大锤,打来。黑袍人也是毫不退让,与他硬碰硬。
此时,小黑袍人已经到了徐煌坠落的地方了。徐煌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来,一动不动,仿佛死了。小黑袍人一步一步地靠近徐煌,十分谨慎。
“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黑色的巨龙在迷雾中,露出个巨大的龙头来,龙角狰狞,让徐煌看得是心惊胆跳,上次没见全貌,这次就真的是太震惊了,不过怎么和锁龙山上那条黑龙有点像。
“怎么?又到这里来了。”黑色的巨龙吞吐着白色的雾气,厚重低沉的声音从那满是獠牙的龙嘴里响在徐煌的耳朵旁边。
徐煌在声音里恍惚着,未回过神来,愣在那。一个小人突然从这满是迷雾的未知处蹦了出来,一拳打在徐煌的脸上。瞬间徐煌消失在这迷雾的空间里。
小黑袍人的一只手,被黑色袍衣遮住,只露出了五根手指来,麦黄色的肤色,抚摸着徐煌如泥土色的脸颊,轻轻地,生怕弄醒了他。
突然,徐煌莫名其妙地睁开了眼睛,与黑袍人四目相对,同时意识到一只手还贴在自己的脸上,感觉到那手上有着硬硬的老茧,就像农家的孩子干过许多农活后的手。
小黑袍人突然间与徐煌的四目相对,似乎让小黑袍人生气了。手也不再温柔了。只见小黑袍人麦黄色的手瞬间握成拳头,在徐煌尚未回过神来就打了过来。
徐煌感觉到一股力量迸发在自己的下巴上,顿时,整个身子蹭着泥土,往后撞去,拦路的大树尽皆折断,胡乱倒在地上。
小黑袍人在徐煌飞出去的同时紧跟着,在徐煌撞断多棵大树后,来到徐煌的背后,一拳狠狠地打来。
徐煌撞断无数树干后,脑子被那一拳打得清醒起来了,在又一拳打来时,用手臂挡住了这一拳。眼前的小黑袍人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似乎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在这一拳上再发力,将徐煌再次打飞出去。
徐煌无可奈何地被打飞出去,只见眼前一闪,一拳又打过来,他勉强地打出一拳,与之相拼,只觉得整个身体有一股力量撞来,又是飞出去好几十米。
徐煌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仰着头,望着浮在半空中的小黑袍人,疑惑不解的同时感觉到一股熟悉感。
小黑袍人站在高高的空中,其高度是未修行的徐煌不借助其他东西所达不到的高度。
小黑袍人手臂一挥,一道道巨大的风刃飞向徐煌。徐煌在一道道风刃里左躲右闪,并借助大树挡住这攻击。只见徐煌在躲闪中借助大树,不断往上跳去,想要跃到这高空中,把这小黑袍人从空中拽下来。
他的心思,小黑袍人早就察觉到了,于是再往上飞去。同时,半月形的风刃像倾盆大雨那样密密麻麻,如骤雨那样迅速,飞向徐煌,阻住徐煌靠近自己。
徐煌身上拳意流转,轻盈,灵动,躲避着这风刃的攻击,不断地想要靠近,但总是被风刃阻挡,难以接近。
与此同时,王鹤山也在不断和黑袍人交战,但总是处于不利的态势。黑袍人每一次挥动巨大的镰刀,都会造成巨大的杀伤力。即使在空中交战,周边的树林也全都被破坏殆尽,光秃秃的,一望平川。王鹤山不断利用自己的空间和时间的能力,发起突袭和反击,然而两人的实力差距实在是过于大,无法造成有效的攻击。
黑袍人“死镰”在浮天之洋和大陆上都是赫赫有名的高手,神阶强者,也是鼎鼎有名的天才,曾和混沌宫大长老以及其他各宗门的强者交过手,从来没有落入下风,而王鹤山只是帝阶,相差了一个大阶。
久战不下,王鹤山苦苦坚持着,不落败,并伺机寻找逃脱的机会,让他惊疑的是,如此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人来查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疑问愈发强烈,占据他的内心。一个想法如闪电掠过深暗的云层,在他的脑海里瞬间闪现,有内奸!
一柄镰刀,悄无声息地,在他想到“内奸”,对外界有那么一丝不留神之时,从他的背后以闪电般的速度削来。在千钧一发之际,背后的寒意噌噌地往上冒,他心里又是一惊,拼了命,转身,一锤子挥去。只听见铛的一声,看见瞬间闪过的火花,一阵肉眼可见的震荡波如大海汹涌的波涛扫过这一片区域。
王鹤山被这一击打飞出去,而小黑袍人被这一股强烈的震荡波给震飞出去,同时,徐煌也一样,震飞出去。
王鹤山稳住自己的身体,自己手上虎口已经裂开来了,鲜血从伤口流出来,顺着锤柄滑落下来,同时,胸口一闷,一口热流涌上来喉咙,从嘴里吐了出来。黑袍人冷漠地站在半空中,手握着巨大的镰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黑色宽大的袍衣在半空的风中猎猎作响。
“你是如何做到潜入这里而不被发现的?而且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有人来?”王鹤山捂着胸口,仰着脸,朝着黑袍人问道,露出痛苦的神色,想求一个答案。
当王鹤山的话音刚落,一阵冷笑声,特别大,从黑袍人的嘴巴里传出来,有着一股嘲讽之意,似乎说王鹤山的行为是如此的天真。“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太好笑了!到冥界去问冥主吧!”紧接着笑声不断,黑袍人挥舞着巨大的镰刀,俯冲下来,在离王鹤山还有两丈远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眼睛紧紧地盯着王鹤山好一会,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那两位的弟子。实在是有意思!看在那两位的面子上,就放你一马!不过,那小子我得带走。”
说完,王鹤山以为黑袍人会放自己一马,没想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昏死过去。
小黑袍人此时和徐煌打得激烈。在两人交手过程中,周边的大树几乎都被打断。然而小黑袍人击中徐煌的每一拳虽然用尽全力,但是都没能让徐煌受到极重的伤害,只是把徐煌打飞起来。
徐煌也是觉得诧异,没有当年那柄剑插进身体的那般疼痛,感觉一点也不痛,飞来飞去,还蛮好玩的,不过现在得找到阿叔才行。突然左边拳风凌厉,徐煌用手臂格挡,又是被打飞出去。
当徐煌撞断好几棵大树后,止住去势,稳住身子,大声说道:“我们是不是认识?”听到这句话,小黑袍人停止了攻击的姿态,静静地站在那里,距离徐煌五丈多。
黑袍人在这个时候,突然从空中落下,站在小黑袍人旁边后,在电光火石之间,残影重重,打昏了徐煌,并用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拉着小黑袍人,冲天而起,跃上层层云之上的碧蓝天空。
火红的太阳挂在空中,让朵朵白云染上了一层血红色的薄衣。黑袍人拉着小黑袍高空中飞行。空旷无际的蔚蓝天空是那样的宁静安详,徐煌依旧在昏迷中,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在飞行一段时间后,突然,前面冒出来一株高大,耸入云端的竹子,枝繁叶茂。
“竹子有分叉的吗?”小黑袍人扭过头来,望着黑袍人,语气里满是疑惑不解的味道。
黑袍人两只眼睛盯着眼前的竹子,并没有回答小黑袍人的话,心里默默地想到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熊猫和一条青色的蛇,嘴里暗暗无声地嘀咕着一句话“竹林二神!”
一道既黑又白的身影忽然站在竹子顶端,双脚微点凌空,居然,两只手握住这巨大的竹子,抡动了这巨大的竹子,将之砸了过来。
带着呼呼声的竹子往黑袍人砸过来,在太阳底下,显现出巨大的阴影。阴影笼罩在一大一小两个黑袍人身上以及昏迷的徐煌身上。一柄弯曲如蛇行的青色长剑从黑袍人的背后悄无声息袭来。
黑袍人动了,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巨大的镰刀,而徐煌已经往下方落去。
镰刀在黑袍人的挥舞下,在空中瞬间变得巨大,和青色的竹子碰撞。在一道剧烈的光之后的那瞬间,黑袍人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镰刀贴于背后,连头也没有回。只听见一声清脆之声,青蛇剑就被挡了下来。
青蛇剑便在这一击中消失了,四周围空荡荡的,不见人的踪影。黑袍人突然发觉自己上他们的当,一股狂躁的感觉冲上自己的脑袋,挥舞着镰刀,将周围破坏殆尽。突然,一股致命的危险感涌上来,像一桶冷水将如火的狂躁之意驱除得一干二净。
黑袍人拼尽全力,用力挥舞着镰刀,转身劈去,眨眼间发出一道黑色如镰刀状的光。而一道巨大的剑气从极远处劈来,横亘千里,闪耀着青色的光,将被染红的云都给染成了青色。
空中的云层都在这一击中被震散,露出满天的蔚蓝和刺眼的阳光。已经没有黑袍人的身影。突然在电光火石之间,又一道剑气,纵横千里,劈来,而一道刀气,跨越万里路,霸道绝伦,与剑气相撞,二者消弭在空中。黑袍人早已被上道剑气所伤,在使用逃生秘宝后,牵着小黑袍人仓皇逃窜,回到浮天之洋在人族大陆的秘密基地。
一道声音响在耳边:“给我点面子!人族圣殿殿主!”武之岚站在千里之外的云巅之上,慢慢地将剑收回剑鞘里,嘴里似乎吃着东西,嘟囔着:“不知死活的家伙,待我跨入道阶,取你人头!”
几百里外的翠玉竹林中,一间全用竹子搭建成的二层小屋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和另一个妖娆的女子都站着,脸色满是焦急之色。徐煌一动不动地躺在竹席上,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中年男子焦急地走来走去,不知道怎么办,该用的方法都用过了,怎么还是没有一丝丝苏醒的迹象。真是急死人了!站在一旁的女子说道:“阿雄!别晃了,走来走去,头都给你晃晕了!”
“我能不急吗?我!”竹阿雄着急地说。
“耐心点!这小子还没死呢!”
…
王鹤山缓缓醒过来,放眼四周,昏暗,一片狼藉,远处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从这眼睛中感觉到对自己的忌惮之意,是那头巨狼,感觉它修为提升了不少。王鹤山勉强站起来,一阵眩晕感冲上脑门,踉跄了几步,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该死!得先找地方疗伤才行!
在他离开后,巨狼舔舐着地上的血迹,静静体会着自己身上的变化。黄皮三在远远的地方观望着,不敢靠,也在暗暗心惊。夜月升空,皎洁月光散落大地,同时落在这头狼身上。突然一声狼嚎,只见这头狼灰黑色的皮毛化作青色的皮毛,透着月光,双眸充斥着血色。
徐煌依旧在昏迷中。黑色的巨龙,白色的迷雾,一个小人,这对于他而言,都是迷。
又再次来到这被迷雾充斥着的空间里,徐煌再次见到了看不清脸容的小人嘻嘻哈哈地发出笑声,黑色的巨龙在呼噜呼噜地吐着气。但毫无疑问,这小人孩童般纯澈的眼睛和黑龙巨大的眼睛正看着自己,更切确地说,死盯着自己。徐煌的心里有些忐忑,但是他依旧鼓起勇气问道:“你们究竟是谁?”话音传得很远,好像这片天地,没有边界。
“你终究会知道的!现在滚出这里!”黑龙话刚落,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作用在徐煌身上,这片天地像镜子那样碎掉,掉入无尽的深渊中。
徐煌猛然从昏迷中睁开眼睛,挣扎着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有着竹香的空气。四周的环境都是极其陌生的,对于徐煌而言,竹子做的凳子,椅子,桌子,箱子,还有居然能用竹子做的茶壶,杯子等,没有什么东西不是用竹子做的,这似乎是一个竹子做的小世界。
竹阿雄和女子在竹屋外站着,倚着竹栏杆,屋檐角吊着几盏亮着的灯,在他们面前,是一片不小的空地,铺满了枯黄的竹叶,厚厚的,空地前面是密密麻麻的竹林,若是从天上俯瞰,那就是一片巨大的竹海。在竹海旁边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流,锁龙河。
徐煌连忙看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丢,好在都在,心里顿时就踏实多了,下了床,走到竹屋门,推开它,看见了两个陌生的家伙,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黑色与白色相间的衣服背着手,与那穿着青衣服的女子肩并肩地站着。就在徐煌打开了竹门,看见他们的同时,一男一女同时回过身来,也看着徐煌。
“你们是?是你们救了我?”徐煌并不认识面前的两个人,同时脑海里满是疑惑,想要得到解答。
“不如进去了再说!”竹阿雄笑着说,温和的语气让徐煌感觉到一股善意。
徐煌点点头,转身进了竹屋,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两位陌生人面前,不是他忘记了阿爷的教诲,而是他觉得这两个人不会害自己罢了,而当年是不知道才把背露给裴武。
中年男子,女子,徐煌分别坐在三张竹凳子上。
“我知道你阿爷,是你阿爷的朋友。我叫竹阿雄,是一名散修,这是我夫人,竹小青,同样她也是一名散修,”徐煌顺着竹阿雄眼神,看向竹小青,一身青色衣服,一头青色长发垂至腰间,但比起当年在大雪天所见的那个背着古筝的姑娘差了点英气和灵气,却是多了些妖媚。紧接着,竹阿雄又说:“你可以叫我雄伯,叫她青姨。你阿爷来过这翠玉竹林,和我们两夫妻唠过磕;当然,以前也帮了我们很多,很多都无以为报。”
话音未落!“你们知道我阿爷为什么那样吗?为什么那天出去后很久才回来?什么让我阿爷受那么重的伤?”徐煌火急火燎,脱口而出自己最为挂念的念头,好几年了,心心念念,语气里满是焦急,还带着一点点哭腔,以及一股悲愤。
这也是竹阿雄,竹小青所不想,所不愿告诉眼前这个少年的问题。这几个问题一被提出来,竹屋里的气氛就有点凝重了,静静得只剩下屋外竹叶被风吹得唆唆响的声音
“关于你阿爷的事,我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耳闻,”竹阿雄其实是极为了解徐诛所做的事情的,但是这些事情对于一个还未踏上修行路的少年来说,太过于沉重了;以一个长者对少年的关心态度,竹阿雄并没有将全部事实告诉徐煌,而是挑一部分自己觉得合适的来讲,“不过你得踏进凡阶才行!”
“如何踏?告诉我!”徐煌显得十分着急,虽然阿爷告诉自己境界的划分,但是从未告诉自己如何进入的方法。竹阿雄和竹小青同时微微扭头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双方眼睛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以外力破之,或是自行突破。”竹阿雄说,“不过能否先让我给你验验资质?”
徐煌并未提防眼前的男子,直接说:“可以!”
只见竹阿雄双眸之色化作一黑一白,迸出两道光来,落在徐煌身上,过了好一会,竹阿雄才收回这两道光,即使自己已经听徐诛说过,也还是没有亲自看来得震撼啊!似肉非肉,似金非金的身躯,在一片迷雾中难以看清的灵魂。着实是有些难做啊!
好在许多准备早已完成,就差这小子了,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竹阿雄询问徐煌是否愿意,以一种极为痛苦的方法帮助突破的时候,徐煌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仅是为变强,也为了阿爷,当然也为了阿叔。现在和阿叔走散了,阿叔不知道在哪里?那个黑袍人究竟是谁,为何有这么快的速度?那个小黑袍人究竟是谁,为何手下留情?许多谜团混杂在一起,让徐煌感觉到无力感。
夜里时光从未停止步伐,已逝。竹阿雄和竹小青忙忙碌碌一个晚上,直至天明,也未歇息,把徐煌一个人搁在那里,还不让他帮忙,让徐煌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光滑如玉的竹桶大得能装下好几个徐煌,难以想象,这是长了多少年的竹子被砍伐下来做成这样的模样,竹桶里被青姨拎来的液体灌满,徐煌仔细一闻,带着淡淡的酒香和竹叶的清香,深深一吸,就感觉自己浑身舒畅,身体上封闭的感觉似乎有些许的消散。
竹桶里装了这液体外,还放了许多其他的东西,都是徐煌不知道,所没见过的。青色的,红色的,紫色的,白色的,似乎什么颜色的东西都有,冒着泡。竹桶底下一股黑幽幽的火焰晃动着,无声无息地烧着,没有其他的木材等东西作为燃料,没有熄灭的迹象,这对于徐煌来说,是大开眼界的奇观。青姨和雄伯一人一个大棒子,搅拌着竹桶里的液体,几天几夜都没有停歇。徐煌饿了边吃着干粮,边看着青姨和雄伯忙碌着。就算是青姨和雄伯修为高深的人,做这件事也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完成。
王鹤山在一处隐秘的地方疗伤,在几天的功夫里,终于把自己身上的伤治好了,在这几天内,思来想去,究竟是谁,让各大势力紧盯着的家伙在这里做出如此大的动静都无人知道?三塔宗,得好好查一查才行啊!腐烂已经到大庭广众下了。王鹤山现在最为紧要的事情是找到徐煌,那么首要之事便是得先找到人族圣殿。
想找到人族圣殿所在地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只有各大宗主或是更具资格的人才能找到,并且,找到人族圣殿必须要有三块人族圣殿令,这就意味着自己还得找到最近的两个拥有人族圣殿令的人。这让王鹤山开始焦虑起来。
王鹤山奔走在原先打斗的战场中,瞧见大地上一道巨大的裂缝蔓延开来,仔细一看,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从这道裂缝里感觉到了一股浓厚的剑意,带着生命和死亡的气息,让人极为熟悉,在大陆上绝不会有第二个人了,绝对是殿主出手了!应该不会有事吧!他把手五指张开,置于土地上,感知着四周的属性灵气的残余,除了自己无属性的灵气是无法探知出来外,带有死亡属性的灵气是那“死镰”的,带有生命属性的灵气是殿主的,还有一股最为浓烈的是﹍该死,浮天之主的气息。当他知道后一颗刚刚放下一点的心顿时又提到嗓子眼了。还有两股木属性的灵气,是谁?他百思不得其解,正在苦苦思索着。
这时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一闪而过,打乱他的头绪,让他猛然抬头一看,是殿主,殿主来了!“他没事!”武之岚手握着剑,青色长衣,斜背着古筝,出现在他面前,停留片刻,以及这一句话让他感到心里踏实多了。
“他在哪里?”王鹤山急切地问道。
突然一声远远地传来,“翠玉竹林!”武之岚瞬间远去,难见踪影。
王鹤山撕开空间,钻了进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翠玉竹林。
浮天之洋在人族大陆的秘密基地里,黑袍人在一间密室里盘坐着,静静调息着,在几天的时间里,痊愈后,同时也是深思熟虑后,黑袍人决定,突袭翠玉竹林,抢回来。而小黑袍人这几天则是寸步不离地守在黑袍人的身旁,半滴米水未进,从先前的忧虑到如今的安心。
黑袍人抚摸着旁边被黑袍罩着脑袋的小黑袍人,笑着说:“吃了饭,回去浮天之洋,找你娘亲去,别偷懒!”
小黑袍人仰着头,盯着那黑袍下露出来的两只眼睛,微微点点头,起身,刚起到一半之时,停住了,背对着黑袍人,突然扭过头来,笑着问道:“这些年来,我还不知道您,您也没告诉我,您究竟是谁?”小黑袍下那双灵动,坚毅的眼睛里泛出光,想把眼前的黑袍人刻在自己的心田里。
黑袍人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掳来的孩子,突然发觉,几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孩子已经长大不少了,就单凭那双眼睛,就不知道将来要祸害多少的英雄豪杰。黑袍人放声大笑,声音回环在四周,产生回声,戛然而止,在黑袍人轻轻一挥手之后。
“我死后你便知道我的一切!所以你要好好活着,我是不会就这么容易死去的!”黑袍人对她说。
小黑袍人点点头,出去了。
…
翠玉竹林里!
王鹤山紧紧地看着竹阿雄,竹小青,以及那个满是剧毒之物的竹桶,先是坚决不同意,后来在一熊一蛇的不停解释下,终于是勉强接受了,但是要求在旁围观。
这个竹桶里,冒着七彩斑斓的泡泡,里头全是剧毒之物,连王鹤山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以免中毒;而桶底下是大有来头的九幽之火,生性属阴,是从冥界里抢来的,在生界极为稀少,对活体有莫大的害处。而这竹桶来历就更大了,是万年的纯阴竹,阴气极重,普通人沾上一点点其中的阴气便会下冥界见冥主。
徐煌被要求在这只桶里浸泡三天三夜,还得闭上眼睛,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离开这只桶,即使天塌下来也不行。徐煌抬脚踏进桶里,紧接着整个身子都浸泡到液体里面。
整个过程极为平静,没有一点意外在徐煌整个身子泡到里头的时候,下一秒,剧烈的疼痛感从全身各处涌来,像无数的小针扎进自己的骨头一,再下一秒,极致的阴寒在瞬间涌入了自己的躯体。徐煌感觉到自己的皮,肉,筋和骨在不断被撕裂,但是有另外一股力量在不断地修复着。
同时,竹阿雄和竹小青到了另一个地方,那也是被一大片枯黄的竹叶覆盖着的地方,当然,也有一栋二层的小竹屋坐落在那里。四目极为默契地相视片刻后,两人深呼一大口气,四周的灵气尽皆被吸入体内。
不见两人再有其他的动作,但见四周的竹林忽起狂风,竹叶唆唆响动,夹杂着锁龙河奔腾不息的浪涛咆哮的声音。一股纯阴的力量从锁龙河中被牵引出来…王鹤山也是突然感觉到异常,四周的竹林风吹竹叶声不断,一股浓重的属阴的力量在不断汇聚到九幽之火上让其火势更加猛烈。
他飞上高空,往下一看,居然是一道阵法,隐藏得好深,入林时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顿时心里生出忌惮之意,后刚想下去阻止这阵法,想起殿主曾在心田传过话,随其自然,想到此,便不再有动作。
锁龙山脉深处,一只有着三个头颅的怪物闯进了大到不可思议的宫殿内,大叫道:“有人在中游偷取我们的纯阴之力。”
宫殿内有着一百零八跟柱子,很大,几十个人围抱不过来,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一只奇特而怪诞的生物,仔细一看,好像要扑出来一样;柱子很高,似乎一眼也望不尽。
在宫殿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有一张王座,用骨头做成的,白凄凄的,上面还坐着一个生物,和人相像,但绝对不是人。
它听这话后,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透出白色的光来,射向远方,正是锁龙河的方向。
王鹤山立在空中看见那两道白色的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逼来。该死!威压像座山压得他往下坠去。
武之岚在探查浮天之洋在人族大陆的秘密基地途中,突然发现锁龙山脉传来一股熟悉的波动,还有那白色的光是那般耀眼,整片大陆的人都看见了。她火急火燎地召集各大宗门宗主,告知锁龙山脉异动,收回殿主召集令后,急忙赶回锁龙山脉去。
黑袍人死镰同样也见到这两道白光,迅速下令先不要出发,原地待命,密密匝匝的黑色袍衣的修士站在一块空地上,有几百来人。在死镰身旁还有两个黑色袍的家伙,一个手握着一条金色的绳子,另外的一个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大葫芦,都是些在小泽天里赫赫有名的人物。这几百来号人再加上这三号人物足以颠覆一个没落的中等门派了。
在翠玉竹林外边一只野狼流着口水,虎视眈眈却又不敢靠近,青色的皮毛透露着这匹狼的异变。黄皮三战战兢兢地在几里外潜藏着,好几次差点就被发现了,心想那头狼可真够厉害的,差点就把我给找到了。黄皮三嗅着狼的气味,而狼也同样在嗅着黄皮三的气味,但是竹林里的那家伙更为重要,杀妻之仇,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