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可转身一看到她,脸色立刻变了。他大声地咆哮着:“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滚出去!”说着就站起身来要把她推出去。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真实地面对这样的情景,她还是感到一阵心痛。在白洛可的推搡中,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哥......我只是有东西想给你,马上就出去......”
白洛可看着她那副受伤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烦躁。他刚想破口而出“别叫我哥哥”,却不经意看到了苏媚捏在手里的一团用报纸包起来的东西。
他邪恶一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突然松开推着苏媚的手,然后将门完全拉开,“我的好妹妹,把门带上,进来吧。”
对于白洛可态度的突然转变,苏媚心中有些不解。但是来这里以后第一次听到哥哥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她讲话,她的心忍不住有点雀跃,刚刚的委屈也一扫而光。
她小心翼翼地跟进来,白洛可已经坐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她轻轻把那一包小小的报纸放在白洛可的书桌上。
白洛可修长的手指很快将报纸的折叠口打开,摊平放在桌子上——里边是一堆精致的鹅卵石。每一块都有不同的色彩,有的是透明的,有的是带有花纹的,小小的石头安静美好地睡在纸面上,像是摊开的小女孩的心事。
白洛可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明亮,但转瞬又变得阴沉。
“那个......我一直想把这个送给你,可是一直没有机会......明天我就去上学了,所以今天想给你......这是我从乡下的小河里捡到的小石头,每一块都是我精心......”
话还没说完,苏媚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的衣服上。她猛然抬起头,突然看到白洛可嘴角的嘲讽和厌恶。
她觉得大脑突然被什么砸了一下,传来空白的钝痛。
白洛可一块一块地将石头扔在苏媚身上,像是在扔垃圾一样。他满意地看着苏媚由红润变得惨白的脸色,然后直接把剩下的石头一次性扫落到地上。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请你带着你的破石头滚出我的房间吧。”
说完,白洛可直接转过身不看她,留下一地的狼藉。
他听到身后的女孩由于羞愤和痛苦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心里本应该非常开心。但脑子里却不应景地想起苏媚那双清亮的眼睛。
有时候苏珊和白玉堂上班,早晨来不及做早饭。以前,他总是到外边的早点铺凑合吃点,或者一碗泡面了事。自从苏媚来了以后,她总会早早起来,做好两人份的早饭,有时候是一碗香喷喷的葱花面,有时候是切成心形的吐司面包,上边还用果酱画着明媚的笑脸。
即使他从来不吃她做的饭,她还是固执地每天做两人份。小小的身影在厨房忙来忙去,显得那么单薄,却那么坚韧。
他想着以前自己也和妈妈说过,想要一个可爱的妹妹,然后给她最好的东西,让她过得像小公主一样。现在他真的有了这么一个妹妹,前前后后叫他哥哥,对他充满依赖,他却只想着怎样伤害和驱逐。十岁那年他还小,不得不接受突然闯入他生活,逼走他妈妈的继母。但是仇恨的种子一直在心里生根发芽,越来越深。
一想到父母离婚时妈妈那绝望的眼神,白洛可就把对苏媚的那一点点愧疚感彻底抛诸脑后。他恶毒地想着,你妈妈欠的债,就由你来还吧。
半晌,苏媚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她缓缓蹲下身,将散落在地的鹅卵石一颗颗捡起来。她的小手有一点点颤抖,每捡起一颗石头心里就痛一下。
最后,意想中的哭声没有出现,她安静地退出白洛可的房间。
白洛可突然感觉到深深的挫败感。
他转头一看,地上空空的,她已经带着她本来打算送给他的礼物走了。这时候,他突然注意到脚边有一颗圆滚滚的石头。那是一块透明的绿色鹅卵石,应该是她漏掉的。
他把石头捡起来,本来想直接扔到垃圾桶,但是那石头传来的温热感让他犹豫了一下。他把那块石头握在手里,失神了好半天。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把它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
不要怪我,是你妈妈的错。
五
苏媚新的校园生活开始了。
新同学大都从小在城市里长大,衣着光鲜,有着天生的优越感。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讨论的话题已经从动漫玩具转移到时装化妆品,有时候还会满脸羞红地聚在一起谈论班上的某一个男生有多帅多有型。
但这些都与苏媚无关。
这里没有大山小溪,没有野花野草,有的只是早晨的雾霾和奢华却孤单的高楼大厦。但有一点是一样的——她仍然没有朋友。她妩媚的外表和沉静的性子让男孩子觉得高冷而不敢靠近,让女孩子觉得傲娇而不愿靠近。
她仍然是孤单的一个人。但是她总是习惯性地想起那个桀骜而忧郁的男孩子。
我有一个哥哥。他帅气又聪明,那么那么的完美——虽然他不喜欢我。每次想起这个,她嘴角就漾起忧伤的甜蜜。
她固执地每周都会给他寄一张明信片,有时候也会是一封小小的信。在那些信笺里,她的话变得多了起来,完全没有外人眼中的“高冷”,就是一个普通的妹妹在向哥哥诉说琐事。
她对他说以前在乡下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故事;她说她很想去一次游乐园和电影院,想和哥哥一起去;她说每次看到同学在疯狂地追星时都会想起自己有一个比明星还要帅的哥哥;她说她一直希望去希腊看看爱琴海,那是小学在一本老旧杂志上看过一次就记在心里的最美的地方。
有时候,她也会撒娇似的抱怨为什么哥哥总是冷着一张脸,从来都不会对自己笑,但更多的时候是在讲美好的事情。有一次,她在信封里放了家里刚刚开花的菊花花瓣,还有一次,她在里边放了十几张打印出来的爱琴海的照片......
苏媚不知道这些信笺他会怎么处理,他自然从来都没有回过信,很有可能一看到她的名字就会立刻扔进垃圾桶。但她还是一直写一直写,直到最后,这似乎成了她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写收件人“白洛可”这三个字都会让她忍不住内心雀跃。
她自顾地想象着总有那么一次,哥哥看到她的明信片,脸上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样单方面的写了一年的明信片,白洛可都没有任何回应,也从来没有跟她提过这件事。只是每个周末,他回家吃饭时,不再对苏媚恶语相向——这并不代表他打算接受她。他只是习惯了把她当成空气,可有可无而已。
比起冷嘲热讽,白洛可故意的忽略也让苏媚觉得有一点点开心。至少,他默许了自己给他的那些信。没有拒绝,就相当于接受吧。
六
对于白洛可,苏媚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感动他。但是,那件事发生以后,她第一次感觉很累很累。她突然不再想冒昧地闯入他的世界了。
临近中考的时候,学校开了晚自习,苏媚的学习生活非常紧张。尤其是最后的一个月,经常晚上十点多才从学校出来。
医生的工作本来就很忙,白玉堂和苏珊经常是接近凌晨才回家,也没有时间去接苏媚。无奈之下,白玉堂只能和白洛可商量,让他走读一个月,回家的时候顺便去接一下妹妹。
本以为白洛可会立刻拒绝,没想到他答应得很爽快。白玉堂以为他们兄妹的关系终于有缓和,只顾着开心,却没想到答应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白洛可是走读了,但苏媚每天还是一个人回家。他每天在她回家后的半小时才慵慵懒懒地回来,然后一句话也不说,直接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她自嘲地想着,他怎么可能去接她呢,躲还躲不及。
所以那天遇到那群小混混的时候,即使他没有来,她都不怪他。
可是他来了。
那天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半,她担心赶不上最后一班公车,所以打算抄小路到公车站。没想到,现实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给她。
她遇到的小混混不像电视上那样跟她讲一大堆开场白,然后拖延到男主角登场英雄救美。他们直接把她拉近一个废旧的施工场地,然后一个个带着狰狞的笑脸向她逼近。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惊恐却又不肯求饶。
这时候,她的脑海中出现的竟然是那个冷漠桀骜的冰山少年。她多希望她的哥哥可以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在她眼前,然后抱住她,保护她——他真的来了。
当他从那些混混的缝隙中看到那个黑衣少年时,她的眼中顿时充满了光彩,再也没有恐惧。她想着下一秒他就会走过来,然后把她护在身后,和那群混混拼个你死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