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走了一千米左右,转过弯,一座小巧的院落出现在浅墨的眼前,缓缓的打开锁上的木门,里面是整理的条条有序的小院,和三间环绕连接的瓦房。高壮挺拔的花雨梧桐树静静的立着,把不大的院落收在自己的羽翼下,盛满清水的大瓦缸上漂浮着一片片绯红的叶子,倒有些红叶随流水的意境。小院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干净素雅,透着浓浓的古风古韵。
浅墨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自离开阎王谷距今已有两个月了,没想到自己和梦漪居然还在距离山谷不到几十公里的小镇上徘徊驻足,貌似还有定居的打算。
“宝宝去屋里自己玩拼图,娘亲去熬鱼汤。”浅墨合上门,对着仍旧拉着自己衣角的梦漪柔柔的说道。
“宝宝不想喝鱼汤了。”梦漪听话的朝中间的房屋走去,猛地一回头,委屈的看了眼浅墨,又转过头,继续迈着她粗短的小猪腿。
棕色的瞳孔呆呆的凝视着,粉白粉白的圆圆小点,嘴角内疚的撇了撇。宝宝,虽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是娘亲为了图方便,恐怕只得继续委屈你了。
浅墨胯下肩,拿着手上还偶尔摇摆两下的鲤鱼朝灶房走去,隔着紧紧裹住的荷叶,还能闻到刺鼻的腥味。
无奈的把拿出灶台上的刀,浅墨残忍的进行着手中的解剖尸体的工作,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如今的熟能生巧,有条不紊的洗去刮下的鱼鳞片,一刀划开鱼肚,面无表情的看着一点点渗出的血迹,浅墨已经从一开始的恶心想吐,变得冷漠无比。没办法,恶心血腥的场面见一次魂不守舍,见两次强迫稳定,第三次面不改色,……最后若绝对是麻木不仁,试想谁天天都要面对的场面,犯得着一惊一乍吗?只是浅墨一直很奇怪,莫离明明说了,还差几针的,为什么?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个半月前说起。
“娘亲,宝宝好累啊。”小小的人儿如小狗般趴在浅墨的怀中大口大口的喘气,小脸红扑扑的。
“宝宝,来我们到前面的茶楼休息一会。”浅墨安慰的拍拍梦漪的小脑瓜子,怜爱的说道。
小家伙一听可以休息了,立马恢复了勃勃生机,拽着浅墨的手就开始超前挤去。这是她们离开阎王谷后遇到的第一座小镇,浅墨有些汗颜的看着强打精神的小圆球,一个月的跋涉,肉嘟嘟的小身体已经开始瘦条下去。本来自己是打算一到小镇就买辆马车的,可是天不遂人愿,和宝宝奔走了十来天,虽然路途中也有人家,却无望的发现最近的小镇就是凤来镇。
纤细的手指抚了抚有些凌乱的发髻,嘴中淡淡的吐出:“帮我上几道你们这拿手的菜。”
小二呐呐的看着眼前衣着虽称不上寒酸,却也不甚富贵的女子,有些不安的垂下头,“这位夫人,小店概不赊账。”眼睛的余光紧紧的追随着浅墨清冷的面容。
哦?粉嫩的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浅墨自绣袋中掏出一定碎银,默不作声的放在桌上。
一见明晃晃的银子静静的躺在桌上,小二的脸上堆起虚伪的笑意,忙不迭是的点头哈腰赔笑道:“夫人见谅小店也是小本生意——”
揉了揉有些抽搐的太阳穴,浅墨不得不打断准备长篇大论的瘦小男子:“好了,快些上菜吧。”
男子笑意连连的欠身朝外走去。
小人儿狼吞虎咽的大口袭扫着桌上的菜肴。
那种不顾一切的举动,让浅墨心口一抽,似被人狠狠拧过的抹布,紧紧的皱缩成一团。“慢慢吃,宝宝,没人和你抢。”
话音刚落,浅墨觉得腹部传来急剧的抽搐感,一阵阵的刺痛。奇怪的皱起眉头,这样的感觉是?下身有一股股的滚烫的热流喷涌而出。
浅墨目瞪口呆的加紧双腿,尴尬的看着吃的不亦乐乎的梦漪。
直到小二回来,浅墨才塞了一块布条在怀里,火烧屁股一般,朝茅房奔去,无暇去顾及是否溅了一地的血色花朵。
浅墨蹲在炊穴前,纤细的手无意识的朝里放进一根枝条,看着兹拉兹拉燃的欢快的火焰,思绪有些纷乱。那日葵水突至,来势汹汹,让浅墨第一次体会了血流不止的感受,似乎要把这些年积聚在体内的多余全部排出。手指虚幻的在空中划过,艳丽的火光下失血过多的苍白小脸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黄晕,棕色的瞳孔泛着妖娆的红光。莫离,你看,连老天都在愚弄,明明焦急的盼望着它,它却不为所动的久久不见音讯。如今自己毫无企盼了,它却又冷不丁的意外蹦了出来,还死赖着不肯消停,源源不断地污血翻红一片雪白。映的火红的唇瓣缓缓勾动,扬起嘲弄的痕迹。莫离,是命运弄人?抑或是命该如此?红的璀璨的双眸越发的澄亮,如夜空中划过的银光,夺目而绚丽。所以,我决不认命,即使是逆天而行我也不能顺了它的意,我命由我不由天。
陶制的铫子,热气腾腾的挤出铫盖的边沿,形成一道浓浓的白雾,交杂着清香而鲜活的味道,肆意散开在小小的有些昏暗的灶房中。
轻轻的叹气声幽转着,就算是琼瑶玉浆也有腻味的一天,何况是每日必见的鱼汤,难怪小家伙一脸抗议的不满。山猪果然吃不来细糠,自己这辈子怕是不能享受鸡、鸭、鹅的滋味了,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小浅墨一闻到那样的味道就会产生把心肺都要挤出来的恶心感,所以在大量的失血后只能用经年不变的鱼汤来慰问自己虚弱的身体了。
“宝宝,来喝汤了。”浅墨隔着厚厚的布端着滚烫的铫子,缓缓朝屋内走去。
浅墨不动声色的看着格外安静的房屋,一块块木质的小图被随意的搁浅在铺着薄薄棉被的床上,本来应该爬伏着的圆鼓鼓的小身影失去了踪迹。一瞬间手上的铫子微微的倾斜,浮着些香蒜的乳白色清汤渗出,沿着乌黑的陶身顺流而下。浅墨有片刻的恍惚,难道是啸靱找来了?不,不会,若是啸靱岂能如此恐吓自己。眼角的余光仔细的扫视着房屋中的角落,一点一点不留遗漏,有些陈旧的古式挂顶床、牧棕色的衣橱……冷如寒冰的双眸在简单的家具间来回搜索,直到一抹白白的衣角出现在浅墨的视线中,沉下的小脸如划破云层的余晖,亮堂的晃人眼目。
轻缓的放下还鼓鼓冒着沸泡的鱼汤,踩着轻巧的步子,细细的眼微微眯起,嘴角噙笑。
死死把头埋在胖乎乎的双臂间的梦漪,撅着臀部,小鸵鸟一般躲在幽黑的床下。咬住红红的小嘴,固执的不肯回应娘亲的呼唤。
随着被翻开的床罩,白色的一团毫无疑问的映入眼帘,浅墨好笑的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家伙,可惜埋成球状的小人儿死活不理会。无奈的伸出手,拽了拽暴露在空气中的一段白色棉布,“宝宝,这样的姿势,难道要娘亲打你的小屁股吗?”绝对严肃认真的声音。
死命摇头的小人儿,反射性的想要护住自己的臀部,可惜低矮的空间实在不适合如此高难度的动作。僵持了半晌,小小的人儿,一点点的退出了阴暗的床下世界,圆滚滚的眼睛偷偷的瞧了浅墨两下,又迅速的垂下,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
浅墨强压住眼里跃跃欲出的波澜,嗓音自喉咙眼挤出:“宝宝若是这么突然的躲了起来,娘亲会担心、会难过的。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了,知道吗?宝宝。”越发细骨的手指在小人儿白色的衣裙轻拍,拭去沾染上的灰迹。
看着母亲垂下的眼角,脸上是一片苍白的色泽,梦漪小小的心跳一滞,软绵绵的小手覆上浅墨的脸狭,呐呐的开口:“娘亲,你不要生气,宝宝以后再也不躲起来了。”肉肉的指尖触碰到浅墨的肌肤,上面的凉意让梦漪一惊,触电般指尖蜷缩,“娘亲,宝宝给娘亲暖暖,像大熊爹爹一样。”圆乎乎的小脸顺势凑到了浅墨鼻尖下,奶香味夹杂着尘土气息的怪异,带着一道明显黑色印迹的精致小脸毫不迟疑的贴上了清素的容颜。
浅墨喉咙涌上一股酸涩,感受着浓浓的暖意,如破冰而出的春潮,颤抖的手紧紧压在自己的胸口一块鼓起的物体上。莫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即使你行消骨毁,依旧在离我心脏最近的地方,陪着我看尽红尘恩怨,踏遍青山不老,迟暮倦鸟当归,白首笑卧阎谷。
“娘亲,宝宝可不可以不喝鱼汤了。”正当浅墨陷入苦涩的回忆之时,小人儿圆溜溜的大眼一转,狡黠的撒娇道。
“……”细长的眼轻抬,浅墨哭笑不得的望着一脸嫌恶的对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黑沉沉铫子,默默的颔首。
“娘亲,宝宝可不可以再问个问题啊!”纯净的眼一眨一眨是引人怜爱的娇憨,软若无骨的食指认真的竖着,如讨喜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