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斜的睨了眼古灵精怪的小脸,嘴角上扬,“哦?宝宝想问什么?”
“娘亲——”拖得长长的声音毫不意外的让浅墨感到一阵恶寒,“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娘亲说的那种相思花啊?宝宝想看,想看嘛。”丝毫没有察觉浅墨的僵硬,小人儿努力的游说着,小手还在青色的衣裙上做拉拉右拽拽。
“呃,宝宝。”浅墨的声音有些颤抖,细如蝶翼的手指抚上梦漪的光洁的额头,“为什么突然学你大熊爹爹说话啊?”毫不怀疑,此时的梦漪已经完全学会了傻大个莫离的撒娇方式,吓得浅墨的心一抖一抖的。
“咦?”小人儿有些吃惊,眼如铜铃。不是吗?每次看到大熊爹爹这么拉扯着娘亲的衣袖,声音长长的唤“浅墨儿”,娘亲虽然也是一脸忍耐的看着大熊爹爹,但是最后都是有求必应啊,什么都依着大熊爹爹的。难道说自己学的不像,梦漪有些不确定的犹豫是否需要再试试。
似乎明白梦漪的打算,浅墨揉了揉隐隐抽疼的脑袋,毫不迟疑的回答道:“宝宝,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我们就北上去阎都。”怜爱的抚摸着贴在自己脸颊上的隐隐奶香。等到过了冬寒吧,两个体弱的女子选在腊九寒天的北上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而且据打听,每年的初春,凤来镇都有“凤翔节”,顾名思义,凤凰展翅,翔游九州。传说远古的凤来镇是凤凰栖息的地方,凤来曾经出现过一位执掌后印的仁德惠敏皇后,所以更有甚者传言,凤来的女子只要一如宫门必会宠惯天下。浅墨不可置否的笑笑,艳绝天下又如何,无上娇宠又如何,最终也不过是沦为深宫大院中的阴谋家,在荣耀与权利的泥潭深陷,殊不知是得是失,是输是赢。最让浅墨感兴趣的是,凤翔节时,凤来镇都有全国各地赶来的表演各色班子和商队,换句话说那时候,无论是跟着谁北上,也是一件方便且不引人注意的好方法。
“还有这么久啊。”若也所思的浅墨,没注意到小人儿失望的表情和撅得可以挂油瓶的小嘴。梦漪不甘的绞缠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指,嘴里碎碎念道:“那我不是还要被大通嫂嫂她们欺负好久么。”巴巴的睁着的大眼有些泪水蒙蒙。
“好了,宝宝来喝汤吧。”浅墨满意的拍拍小人儿的胳膊,微眯的眼睛亮晶晶的。
梦漪反射性的后退一大步,在空中无力的挥动着,忽而摆手,忽而捂住小嘴,圆圆的脸皱成了一条焉巴巴的大苦瓜。
“宝宝,乖乖的,来。”浅墨诱哄的看着梦漪无助四顾的样子,如同浅墨曾经被朋友拖着去看过的卡通片中的小鹿斑比,随着外来者的靠近,一般小心翼翼的后退,一边用纯真的大眼水意涟涟的无辜凝视着。难怪这么多的人喜欢逗弄她,原来如此的有趣啊,浅墨难得心情好的看着节节败退的小姑娘。
“呜呜,娘亲欺负宝宝。”小人儿眼睛开始泛红,嘴角越撇越开,大有浅墨再靠近一步就号啕大哭的征兆。
“好了,好了。娘亲错了哦,这就去给宝宝做好吃的。”浅墨放弃逗弄小家伙的意图,省的待会一发不可收拾,泛滥成河。转身朝灶房走去。
错过了,小小人儿,狡黠的抬起红彤彤的鼻子,眼睛里划过一丝兴奋,原来眼泪果然是对付娘亲的好法子啊,难怪大熊爹爹经常使用这招把娘吃得死死的。
屋外的花雨梧桐唰唰的伸展着红色的菱形叶子,秋风涌起,吹散了满地的娇艳。水缸中,轻波潋滟,一迹红痕格外耀眼。
浅墨怔怔的望着在风中舞动的红色,绚丽的色泽和蔚蓝的天际和谐的交融在一起,深秋到初春,这段时间似乎应该做点什么来囤积银两了,否则就算莫离留下了一笔可观的财产,也有坐吃山空的一日。什么时候起自己是如此的依赖莫离呢,不论是情感上还是财物上。也许徐家的药堂需要一个合伙人也不定呢。浅墨暗暗思索着那个似乎风雨飘摇的徐记药堂,嘴角缓缓的拉扯开,在澄净的天空印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初春的阳光透过云层静静的洒在厚厚的狐裘上,浅墨慵懒的倚靠在挺拔的花雨梧桐树干上,细长的眼微微眯合掩住了棕色瞳孔中的清冷,似等待似闲暇。
五岁的的梦漪被她送去了学堂,想当初这事儿还在凤来镇引起了不小的争议,嘲讽她一个左右无依的妇道人家学权贵给女儿找先生。是不是权贵那又如何?浅墨暗自好笑,莫非系出名门、五代富禄的女子就要来的金贵么。自古女子就被教育无才便是德,可是却常见山野村妇撒泼闹野,她不需要华丽深奥的道义原则,只是依顺着自己内心的痛苦,毫无掩饰的揭露开来。你以为把妇女禁锢在三从四德、委曲求全的狭小牢笼,她就不会反抗吗?就算是最无意义的耍泼哭嚎她总不会不知道吧。
“叩叩……”轻缓的叩门声,在窄窄的巷道响起。
浅墨嘴角微微上扬,即使是初春仍感到一阵若有似无德凉意渗透肌肤,刺激的骨头咯咯作响,紧了紧身上雪白的狐裘,抬头仰望白云悠悠的天空染上的金黄。
“吱嘎……”随着木门的轻启,一张属于中年男性的脸孔出现在浅墨的视野中。
男子约摸不惑之年,发红的皮肤有些粗糙,是长年奔波留下的痕迹。偏暗色的双眸,精光隐隐,内敛而自持。身上是淡淡的商人气息,却有没有商人特有的奸诈狡猾,这样一个在卖药行业摸爬滚打多年的汉子,多多少少被磨去了曾经的傲然。浅墨初时看重的就是这样的一股气势,内敛而含信,没有商人的唯利是图。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是如何落到家业颓败的地步,浅墨有些惋惜的叹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愿回忆的往事和痛楚,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别人的事情之于他她不过是一道疾风,风过无痕罢了。
“莫夫人”男子笔直的挺立着,凝视着眼前毫不起眼的女子,严肃有礼的自怀中摸出一张银票。
“徐掌柜何必多礼,近来喝口茶暖暖吧。”浅墨淡淡的扯出一个弧度,客气而不冷淡,周到确无热情,细的透着凉意的软玉缓缓将账簿接过。
被唤做徐掌柜的男子一愣,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莫夫人客气了。”眼睛的余光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四周的环境,“徐某心领了。”
浅墨哭笑不得的反应过来,在这个道德清誉至上的食古不化的时代,男女有别的古训。即使自己只是邀请一个足以胜任父亲角色的进屋,恐怕也是犯了许多卫道者的忌讳吧。虽然自己压根不削这样的所谓礼数,但是,瞄了眼身子挺拔僵硬的男子,幽幽一叹:“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倘若不清白的就算你千遮万盖,也不过是图增他人笑料罢了,更进言,就算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每日遮遮掩掩的,岂不如鸡鸣狗盗之流合污?
徐掌柜默不作声,眼中一暗,这个女子真是不容小觑,淡漠而坚韧比自己这个多活几十年的人看事物还要通透。
秋末,一个青衣女子缓缓的踏进药膳堂,冷冷的环视着几尽无人的大堂,半晌旁若无人的走到环椅上,纤细白皙的指尖随意的划过桌面。面貌虽平凡,一举一动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高雅富贵。粉唇轻启:“徐掌柜,难道贵店就是这么怠慢客人的?”清脆圆润的嗓音,说出的话讽刺而清冷,却又让人憋着一股气发不出,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夫人想要什么?”中年男子绕出前台,直直的朝浅墨走来,不卑不亢。
女子柳眉细挑,让人越加的琢磨不透,“我想要请你当掌柜。”
徐掌柜本能的感到一股屈辱,想也不想的一句话脱口而出:“本店不卖。”斩钉截铁,不容抗拒的坚决。
“少安毋躁。”女子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男子有些失控的男子,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对你的小店并无企图,我只是出钱,若有盈利我们对半而分。”
徐掌柜有些沧桑的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边,这个自己本不想搭理的妇人,居然一语惊人。这么奇怪的法子自己闻所未闻,男子的眼底迅速积聚了迟疑、不信任。
女子的唇边不以为意的荡起一层似笑非笑的弧度,“徐掌柜何必把事情想的太过复杂,我不过是一介妇人,生活所迫才有此想法。我来只因为我相信徐掌柜的为人和能力,所以字据一律不需,我留下银两即走。”女子淡淡的扫过中年男子眉梢的正直之气,在这样的时代男人为尊的商场接受女人的介入决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办到的,所以自己抛下如此昂贵的诱饵,豪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