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的挥了挥手,浅墨却注意到雨荷一瞬间的僵硬,顺着那双怔然的双眸望去,隔江而立,一对璧人。
“夫,夫人。”略带惶恐的轻唤,雨荷担心的望着不置一词的女子,即使是如此时候她仍面色不改,让自己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惧。
浅墨好笑的勾了勾手,指着对岸两个看似重叠的身影轻轻的呢喃:“男子偷腥都是如此光明正大的么?”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送到跪在地上的雨荷耳中。
呃,雨荷顺着纤长细致的手骨方向,远远看去,身影有些重叠,女子轻轻的依偎在男子的怀中,柔弱似柳,不堪一折,娇艳的容颜上羞涩一片,即使隔着碧水横波亦能感受到那一抹潮红。男子刚毅如铁的身躯牢牢的环住女子的身躯,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夫人。”迟疑的吞吞吐吐,雨荷不知道如何开口,自己的夫婿搂着不是自己的女子,任何女子见了此时此景怕都会心碎,只是眼前的女子太冷静,让自己不甘妄下定论。
“恩?”浅墨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诚如雨荷那张脸上表现的惊恐和难以启齿,一个女子不甚娇羞的依偎在自己夫君的怀中,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种难堪吧,可惜自己除了感到失望,却难以想象自己怒火攻心,如泼妇一般哭闹不休的情景。“有话不妨直说。”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雨荷银牙暗咬。“夫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浅墨仔细的捉摸,认真打量着那双坚决的容颜,暗自好笑。若是换做平日浅墨只当是安慰,虽然自己未必需要。但是那双眼太诚挚,让人找不到一丝躲避和漏洞,让自己不由的去探究。“那么雨荷不妨告诉我是什么误会。”丝毫不受方才那伤人一幕的影响,浅墨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闲暇。
仿如受惊的兔子,雨荷被浅墨的问题吓到,语气不稳的颤抖着。“夫,夫人。奴婢……”
“罢了,难为你安慰我。”浅墨打断雨荷的结巴,自嘲般勾动唇边的梨涡,即使不是在笑,那对深陷的桃花依旧盛开玉深秋的清凉中。
雨荷偷觑了眼不打算深谈的浅墨,暗自吁了一口气,心中七上八下的鼓终于敲打完毕。“夫人,奴婢引你去忆水楼。”
浅墨思量着引路的纤细合度的身影。雨荷的出现的时机太巧,巧的唯恐自己错过了那一幕好戏,还有那句斗胆的提醒,其实很容易把刚刚那对嘲弄的身影牵连到一起,只怕那个小家伙看到的一幕与刚刚的不相上下。雨荷不会无缘无故的对这些事感兴趣,那么显而易见有人暗箱操纵,至于幕后黑手呼之欲出。浅墨不得不佩服,此人把人心看得太透,其实这样的把戏很容易被拆穿,不过当局者迷,正真入戏的又有几人能挣得开爱之深恨之切的束缚。
忆水楼外可以说是草木皆兵,跪了一地的奴仆,男男女女全都惶恐不安的把头埋在地面。
“啪……”清脆的重物撞击地面声有屋内蔓延,还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啊……”绝对可以媲美鬼叫的尖锐摄人。
“啧啧。”不赞同的叹息随即响起,悠哉游哉的少女清悦声满是不赞同。“慕小姐真是病入膏肓了,可惜了上好的玲珑翡翠雕,啊”疑惑的嗓音带着浅浅的苦恼。“瞧瞧,上面活灵活现的朱雀,这一刀一刻的不愧是鬼手的杰作。”
埋在地面的头颅不可抑制的晃动了一下,鬼手,那个号称天下第一巧手的男子,来去如影,踪迹成迷。据闻他刀下的宝贝价值连城,世人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件,很显然屋内那个支离破碎的残骸就是其中一件。
仿佛为了衬托那声鬼叫,少女的声音陡然高亢。“啊……”
屋外的人毫不怀疑自己能清晰的听到狠狠的抽气声,清楚到可以想象少女剧烈起伏的胸口还强自镇定的模样。
“是玉玺耶,这个破玩意儿居然刻着你们南清国的玺印。”少女一惊一乍的说道,对刚刚还赞叹不已的宝贝弃如敝履,似乎对于这样的东西居然能作为国宝极为唾弃。
屋外瞬间石化,众人僵硬的连颤抖都无能为力。心里被一阵阴风扫过,只觉得后背冰凉如水,浇透了布衫。
青色的长裙顺着地面拖动,绕开跪倒的众人,徐徐而行。
清幽的香气萦绕在楼前宽宽的廊亭深处,携着淡淡清爽的扶风。
雨荷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到门前推开房门,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待着青衣女子的进入。
“让他们都起咯吧。”直到重重的红棕色木门再次阖上,那倒清淡的香气还笼罩着气氛沉重的忆水楼。
雨荷乖巧的颔首,低垂着头恭送主子入内。半晌无奈的扫过矮了自己半截的黑压压人群,寒水小姐的闺房在忆水楼的最内侧,若不是梦漪小姐刻意要让他们听到,这闺阁内的私密哪会如此轻易的叫人听了去。“你们都退下吧,万事有夫人在。”
有人诧异的抬起头,却又快速的垂了下去。
静谧的脸呼吸声都格外清晰。
“不知好歹的狗奴才,居然敢拂了我娘的好意。”推开的窗棂处赫然立着白夹袄流苏粉裙的少女,怒气冲天的骂道。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刺激慕寒水那个老巫婆,却被娘亲抓了个现形,梦漪小脸上闷闷不乐。本来就有火没处撒,偏又遇到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哼……”长长的不屑声伴随着少女翻窗而出的动作扬长而去。
内室,红暗影错,满地狼藉。
浅墨环视着到处支离破碎残骸的地面,红红的地毯显得格外凄厉,女人的战争总是让人觉得惨不忍睹,尤其是有钱的女人,撒气的动辄就是价值不菲的易碎品。浅墨毫不怀疑,以慕寒水张牙舞爪的抓狂模样,宝宝的到来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你果真不安好心。”被梦漪逼到榻上的慕寒水冷冷的瞪着浅墨,若是眼睛能杀人,那么浅墨绝对已经被陵迟了无数次。
唇瓣轻轻勾起,浅墨但笑不语,眸似泓潭,让人看不真切。
慕寒水“霍”得一下自榻上站起,常年不见阳光的脸色惨白的吓人。“你凭什么笑,难道我说的不对?”指控般咄咄逼人,望着眼前冷淡的近似乎漠然的女子,慕寒水内心的骄傲战胜了恐惧。那张脸让自己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她不屑嘲笑自己的失败,却让自己觉得比羞辱更甚千倍。
“慕小姐似乎忘了我们是敌非友,如今我会在这不过是完成和慕侯爷的交易。安不安好心,尚轮不到慕小姐评论,更何况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安好心?”浅墨冷静的转身对着墙上被破坏的沾染上凌乱墨迹的字画,不去看那张单蠢的脸。慕寒水不过是被宠坏的傻子,她其实很简单,不喜欢的就不折手段的破坏,难怪在飞剑门的后宫中沦落到成为别人手中的刀,为别人披荆斩棘除去异己的下场。
慕寒水一窒,许是没有想到浅墨会如此一说,在她的脑海中向来只有别人来讨好的分,即使是虚伪的臣服,偏偏眼前的女子打破了她的自以为是,连敷衍她都不愿。“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如何迎得战无痕的再次倾心?”任自己想破脑袋慕寒水也不明白这个女子的目的,因为不论自己成功与否,她都没有好处。慕寒水疑惑的打量着女子纤细的背影,有些不明白,她大费周章难道就为了看自己的笑话?
浅墨幽然一叹,似真似假的笑道:“慕小姐就认为自己一定能成功?”浅墨若是转身,慕寒水必然可以看到那双细长棕眸中一闪而过的嗜血。可惜有些人注定要以血祭血,有些事是命运的指引不可违背。
慕寒水仿如确认到什么,水眸圆瞪,羞恼的面色潮红,倒是为那张苍白的容颜增添了一份姿色。“你果真是不安好心,哼。”脚尖愤恨的踢开一处破碎的青瓷器,倔强的瞪着那个纹丝不动的身影,似要把她燃成一个窟窿。“七年前你白兰败在我手上,七年后你也休想看我的笑话。”
绕开地面上散落四处的碎片,浅墨悠然自得的坐在桃木椅上,依旧冷冷清清的模样,对于眼前宣誓般挑衅的女子视若无睹。“那么浅墨预祝慕小姐早日得偿所愿。”
慕寒水贝齿轻咬,压下被忽视的不悦,坐回在绣榻上,难得没有急性子的反驳,似乎在思量浅墨的话。战无痕,你永远不知道我对你仅存的爱已经随着这一纸殷红化为浓浓的恨,黄泉路上我绝不会独行。指尖恨恨的捏着袖中薄薄的纸片,发白的骨节被宽大的袖口隐藏的巧妙至极,爱与恨不过是一线之间,面上柔情蜜意,指尖也可以化为取人性命的利刃。
“再过七日,毒就解了。”浅墨冷淡的收回目光,端着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