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水惊讶的唇瓣微微张合,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嗓子里。“你不是说听天由命?”怒火一下燃到了胸口,慕寒水不敢置信的指着悠然品茗的女子。
“今日之前,你的心已经死了,所以只能听天由命。”浅墨不以为意的答道,慕寒水的怒火再旺,即使把整个慕侯府烧成残垣断瓦也与她无关。
仿如听到天大的笑话,凤目笑的眯成一条线,略显干涸的唇毫无大家闺秀的矜持,露出一排森森白牙。哀莫大于心死,浅墨的话击在慕寒水心中无异于一个嘲弄。也许心冷了,自己才能活得更好,不再轻易的为他人而动。慕寒水怔怔的陷入自己的回忆,直到浅墨离去也不曾注意。
一道晶莹的水迹顺着眯合的眼角而下,洗刷越发苍白如鬼色的脸颊。凄凉的呜咽声渐渐在室内响起,被锦被捂住的轻细。
不安好心,慕寒水还真是低估了自己,梦漪今日送上的那份飞剑门喜帖无疑是雪上加霜,把战无痕推到明晃晃的刀锋之上。那么在报复与生存之间,慕寒水的选择可谓是进退维谷,报复意味着黄泉路上谁也不寂寞,若选择后者那么战无痕对她来说就是一生的恶梦,寝食难安。浅墨缓步朝碧贤楼而去,心中已然有了计较。自己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宁可选择错误的一生而不放自己一条生路,三千溺水谁才是你要的那一瓢?轩辕御凛。
“娘……”浅墨刚刚走到碧贤楼前的庭院,就被飞奔出来的梦漪拦着正着。戾气围绕在少女周围,大有三尺之外毁为废墟的趋势,一张小脸如丧考妣般沮丧,凤目中两团小火焰熊熊燃烧。
浅墨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双左躲右闪的眸子,里面盛着不可错辨的委屈。那些晶莹闪亮的东西被倔强撑开的双眸抑制着不肯滑落,浅墨心口一紧,脚下步伐坚定不移的朝前。
“娘……”浓浓的祈求神,梦漪紧紧的拽住浅墨的衣袖,固执的不肯松手。比浅墨略高的身子挡在前方,毫不迟疑的阻挡着女子前进的方向。“宝宝讨厌凛叔叔。”喃喃自语,却带着一丝迷惑。
轻拍着梦漪的轻颤的肩膀,黛眉蹙起,棕色的眸子冷厉一闪而过。自东旭那一年,这张千变万化的小脸却是与哭泣绝缘,如今眼角含着盈盈水分,让浅墨的心沉到谷底。“宝宝,跟娘进去。”轻柔却不容置疑的决定。轩辕御凛我可以不计较你的种种出格的举动,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犯了我的大忌。浅墨面不改色的把拦在自己身前弯曲成拳状的小手握住。
梦漪吃惊的迅速睁大眼,忘了自己愤怒的难以宣泄的情绪,凤目有着一丝迟疑,一丝迷惑。恍惚之间,脚下如牵制的木偶般僵直朝楼里走去。看着娘亲不急不缓的背影,梦漪有些难过,她不懂为什么凛叔叔要做出让娘亲伤心的事,大熊爹爹的逝去时娘亲陌生的面孔在自己脑海中除之不去,那些混乱而凄凉的窒息。
静,是叶落风起的肃杀,碧贤楼在簌簌的拂动声中带着诡异的姿态竖立在浅墨面前。心中不是不愠,白净素雅的容颜却依然可以保持着最完美的冷静,只是那些纠结在最深处的阴暗渐渐浮出水面。指尖轻轻的一碰,沉重的门却意外顺着那微弱的力道敞开。“咯吱……”沉闷的声响似嘲弄的笑音,朱红油亮的木门,颔首而立,像极了等待无知女子陷入痛苦深远的恶魔之手。
梦漪的不安达到极点,被浅墨握住的手背上白的透明。即使隔着凸显的青筋,少女也能感到自娘亲手心传来的冰凉触觉,如被蛇盯住的背脊发凉。房门推开的瞬间,那双眼下意识的闭上,不愿去重复难堪的一幕。耳边却被恶魔的笛声缠绕不断的反复着那些绵长尖锐,却又带着迷乱的喘息声。
空气中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麝香,混合着男女交缠的暧昧气息。奢华的红木雕花床前几缕水纱如流云般飘逸而下,床榻上错叠的身影在流动的水纱间似皮影的晃动。凌乱的衣衫随意的抛在地面,纯黑的锦缎、浅浅的鹅黄薄裙,两条腰带水蛇一般弯曲着身子绞缠在一起,让人一目了然床内的迷乱。
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锐利的光泽若隐若现。浅墨不动声色的顺着床榻望去,满室靡靡,凌乱不堪。不管有没有阴谋,是不是预谋,轩辕御凛的举动都让浅墨深切的体会到了自己不熟悉的感受,那种死命要挣脱牢笼野兽一般撕裂敌人的狠绝。
床上的人似乎被陡然出现的房门声打断,一条雪白如玉的藕臂横出了白纱,轻轻的一拢,一张青莲的脸探了出来,双颊胭脂一般酡红,水灵灵的眸子含着媚态。却在正视房门外的两人后,如惊恐的小动物般缩到了床位的一处,双臂紧紧的环在胸前,似羞似惊的想要隐藏自己的盈肤水肌。
浅墨压下心中的不快,缓步朝屋内走去,一步一步踏在上好的锦缎绸衫之上。冷冷的看着沈伊人那张受惊的脸和不住颤抖的身子,心中却已然有了分寸。
手背上冰凉的触觉一瞬间消失,梦漪本能的想要抓住那一丝让自己安心的力量,却在撇到娘亲冷漠的侧面时顿住,悬空的小手只来得及触到流云水袖的柔软。娘亲是伤心的吧,但自己却不懂,为何如此难堪的一幕娘亲却能视若无睹般,直直的走了进去。狠狠的瞪着床榻上几近****的女子,梦漪恨不得让她生不如死。
看着毫不迟疑朝自己走来的女子,沈伊人慌乱的后退,直到光裸的后背抵在了凉意沁人的床柱上。她不懂为什么眼前的女子没有丝毫难过,更甚者毫不避讳的走了过来,踏着满地衣衫,优雅从容的让人害怕,一步步似踏在自己的心窝上,颤抖。有些畏惧的扫了眼闭目躺在床榻上的男人,指尖狠狠的掐在雪臂上,沈伊人不知道自己的这步棋是不是刚好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但是时至今日再也没有后路可走,最后的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错过那一丝慌乱,浅墨知道在场让自己见证的好戏,这个女人至关重要。沈伊人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让自己伤心欲绝或是从此对轩辕御凛有爱深恨,可惜这些浓烈的感情两世为人只有一个男人可以让自己体会。足尖不轻不重的踢开床榻前最后一块布料,浅墨稳稳的站在窗前,纤细的胳膊轻轻挑开水纱。
鼻间是淡淡的幽兰馨香,轩辕御凛几不可见的一抖,心中百味交加。事到如今,自己已然无话可说,在冷静如浅墨面前自己已经失去辩解的机会。缓缓睁开鹰隼黑眸,毫无悬念的对上那双细长的眼。那双自己喜欢的琉璃般淡漠的眸子,果真还是深不可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轩辕御凛更多的是失落,果真如自己所料一般她丝毫不在意。
漫不经心的扫过一动不动仰躺在床上的男子,浅墨暗自估量,精壮的胸口在锦被下若隐若现,想来这场戏演得也几乎可以乱真了。慢慢的弯下身子,素白的脸一点点朝轩辕御凛僵硬的脸颊靠近。
呼吸紊乱,轩辕御凛迷惑了,看着缓缓靠近的小脸。鼻息间幽兰香越发的诱人,体内被自己控制住的缠绵药效渐渐乱了真气。
“很失望?”不冷不热的问道,浅墨含笑着勾起唇瓣,玻璃色的眸子染上了幽若的阴暗。缠绵,难怪自己推开房门闻到麝香的时候会觉得奇怪,顾名思义缠绵不仅仅有迷魂香的效果,重要的是里面还掺和了软筋散。自己制的软筋散混合着洋金花不同,只要不动真气洋金花是丝毫不起作用的,缠绵确实极为霸道的,已经体内便会酥软无力,但是欲望却是恰恰相反,如燃烧的虚火在体内肆意蔓延。除非阴阳交合,否则七七四十九个时辰都如被地狱烈火焚烧一般受尽折磨。
轩辕御凛一怔,似乎没有料到眼前的女子居然会莫名奇妙的问道。“是。”沙哑的嗓音沉沉的答道,却并不迟疑。轩辕御凛这样的人本不会如此轻易的承认自己的嫉妒,但是那么一霎那,望着那双眼,嘴里却如无意识般,自动作答。
眸中的诧异萦绕着线条柔和的脸颊,浅墨不懂眼前这个躺在床上的男子如何能在如此情形下放下他的霸气,柔下了那张刚硬的脸。只是为了单纯给自己找一个出轨的理由?不,虽然他对沈伊人的态度很奇特,却绝不足以成为这个借口。浅墨收起自己的好奇,挑眉将目光放在了蜷缩在一侧的沈伊人身上。“你确定不需要把肚兜脱掉?”
沈伊人猛地抬起头,仿佛看疯子一般瞪着浅墨,似乎还震惊在她的问话中不能自拔。“若说演戏,你还不够水平。”谈不上讽刺,浅墨就事论事般继续。“若你能更尽职的一丝不挂,那么我尚可以稍稍相信你们已然到了坦诚相对的地步。何况只有一人赤身裸体,似乎稍显一厢情愿。”状似无意的扫过浑身无力的轩辕御凛。至于谁是那个一厢情愿的,自己心知肚明。